第20章 半日闲

桑雾初这一觉睡了许久,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于是下意识的开口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戌时了,”低沉好听的男音字门外传来,闻人璟端着一碟莲子酥,“我能进来么?”

起身理了理衣服,桑雾初应了一声,有些恼也有些好笑,一向认床的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还睡得这么沉。

“晚膳时你睡得沉就没叫你,先吃些点心,等下带你出去吃。”剔透精致的水晶碟放在桌上,闻人璟揉着额头淡淡的说道。

她摇头,捏了块点心就着茶算是吃了晚饭。

回了京后闻人璟卸掉脸上的伪装,桑雾初瞥了个大概,所以现在应该算是第一次认真仔细的看到闻人璟的容貌。

闻人璟换了件墨色的长衫,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的挽在脑后,几缕短碎的发随着他的动作起落,散散地垂在额前,光影虽暗却难掩其华。

着实当得那句“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闻人璟眉眼深邃,眼底却有一圈浅淡的青黑,此时正面带倦色的撑着额头。

“下午一直在忙?”

“嗯,这几日不在府中,有些事要处理。毕竟我‘失踪’了些日子,凭添了麻烦。”

闻言,桑雾初蹙眉。

是了,失踪。当初她在千丈崖下遇见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如果闻人珏有意害他坠崖,为何却提前安排了个怜儿姑娘送来宸王府?如果闻人珏害他是临时起意,那他所中的毒又是哪里来的?

“闻人璟,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她问道。

闻人璟抬头,挑着眉,唇边的弧度疑似是笑意,“怎么?桑姑娘这是在担心我?”

拿着帕子的手一顿,桑雾初目光凉凉,“谁要担心你,不过是我手里的清络丹快用完了,你再这么左中次毒右中一剑的,救不了你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是么……”闻人璟把烛光捻亮了些,“如果哪天我再中了毒,你救了我后又让他们知道了,才真的会有人想杀了你。”

“看来你心里有数。”

闻人璟笑笑,不置可否。

差人取来了笔墨纸砚,桑雾初给桑二哥写了封勉强算是家书的信,信中除了“少喝酒”外,顺带评了下他那卷啰嗦的锦囊,关心和问候着实少了些。用桑雾初的话来讲,桑落霖他就是个可以遗千年的祸害,安全得很。

信纸折成了梅花的形状,桑雾初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了“祸害亲启”几个字,正准备装进竹筒里,却被闻人璟扣住了手腕。

“屋顶有人。”

两人出门看见一个黑影踩着房檐瓦片匆匆离了开,对视一眼,提了内力追了上去。

对方轻功显然极好,桑雾初的脚程明显跟不上,而闻人璟是大病初愈,内里恢复不到五成,追出去没多久便跟丢了。

闻人璟往人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便喊了桑雾回府。

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能到的地方也只有皇宫。

皇宫。凤鸾殿。

黑衣人跪在皇后面前,“回主子,查不到更多关于木雨的消息。”

木雨这个名字是桑雾初进京后随意取的,碧落谷也不是这些个后宫的女人所能触及到的地方。

“你被宸王发现了?”

“属下无能。”

“罢了,谁能想到他中毒内力尽失还能察觉到你。回去领罚吧。”

黑衣人打了个寒颤,“属下遵命。”

事实上从桑雾初随闻人璟进了京城的那一刻皇后就开始查她,只可惜闻人璟防的紧,桑雾初本身又是个喜静的,平时话少得很,皇后想查也无从下手。她进宫给老皇帝解毒,皇后本打算去立个下马威,结果反被桑雾初将了军,白白挨了一刀放了血。

摸着手心开始结痂的伤,皇后的眼里划过狠厉。

这个木雨,若是因他误了我儿大事,定要找个机会除了他!

就这么放那人回去?

回去的路上,桑雾初这样问道。

走在前面的闻人璟没有答话,面色如常,眼里却是少见的厌恶。

能在宸王府重重暗卫的保护下潜进来又全身而退,究竟是皇后的人变强了,还是自己的手下防范不够?若是前者......

宸王府的防卫虽说不上滴水不漏,可是比起皇宫来说,宸王府比皇宫更安全。潜入王府,皇后的人是做不到的,若真是前者,那皇后身边一定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次日天还没亮桑雾初就醒了,借着月光看见府里下人忙忙碌碌,闻人璟在一旁负手而立,微风吹动他的长发,薄唇微抿,墨黑色的眼眸犀利冷漠,眉宇间透着寒意。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桑雾初走过去,风有些凉,青衫在依稀月色下显得单薄。

“没什么,夜里抓到两个刺客而已。你怎么起这么早?”见她走来,闻人璟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眼里的冷漠已然不在。

“......大概是昨儿下午睡多了。”

桑雾初看看肩上突然多出来的外袍,有些茫然,也许是才将睡醒风吹得冷,她没拒绝,反而抓着衣襟将将自己缩进闻人璟的外袍里。

让人传了早膳来栖凤阁,闻人璟挥退了下人,亲自给桑雾初添了一碗白粥。

“桑雾初,我父皇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闻人璟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淡而缓的,丝毫不见身为人子该有的紧张和担心。

是了,皇家的亲情。

桑雾初不清楚闻人璟经历过些什么,可是身为曾经盛极一时的三皇子,若真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闻人璟不该对这份父子之情如此冷漠。

“宫人要是能够细心照料,大约明后天就能醒了吧。”

“明后天吗......”闻人璟低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今天我要去军中巡查,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桑雾初听后只是轻笑,“军营重地,我一个闲人,怎么能够随意出入。”

他皱眉,“我带着你去,不是闲人,也不算是随意。”

桑雾初不再答话,安静的喝完碗里的粥,捧着杯清茶暖着手,指尖还有些凉,一如她的声音和眼神。

看着闻人璟把早膳吃完后吩咐人撤了桌子,这才放下茶杯,淡声道,“不去。”

见他面露不悦,桑雾初皱了皱眉,随后补了句,“省得有人借此编排是非,麻烦。”

按说闻人璟没什么实权,即便是兵,他也只能领不能调,出征在外手握兵符,班师回朝再将兵符上交。他也算是历朝历代皇子中独一无二的了。

桑雾初不明白,这样一个闲散王爷,太子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言罢却见闻人璟皱了眉,想了半天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后院那帮女人才是大麻烦。”

桑雾初看了看依旧皱眉的闻人璟,低声道,“听闻今儿个广缘寺有庙会,我去逛庙会可行?”

沉吟片刻,闻人璟点点头,“忙完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