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我躺在床上累到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之时，当我已经整整一天滴水粒米都未曾沾染之时，当我在心里问候了N个无数次蓝氏祖宗之时，这个把我害成如斯模样的罪魁祸首却依旧光鲜亮丽、神采奕奕地去公司工作，看到他吃干抹净后露出的满意神色，我的心理就非常的不平衡。谁说上帝是公平的，起码在男人和女人的问题上，从没见上帝公平过，比如明明他在出力做运动，我不过是个陪练的，凭什么他现在就还能有精力去处理公事，而我只能搁床上欲哭无泪。

蓝浩宣，你够狠！

一串《开始懂了》的铃声自耳边响起，不用猜也知道又是纯兮她们几个死党，这已经是今天第四十七通电话了，她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唉，交友不慎啊。我就说，昨晚的那些照片一旦上报，最惨的肯定是我，想到被她们仨生吞活剥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求饶是不可能的事，只希望不要死的太难看便谢天谢地了。反正躲也躲不过去，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吧。

电话才接通，纯兮就劈头盖耳地轰炸了一通：“陆紫瑜，你个死鱼，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敢瞒着我们几个，打你手机居然敢不接……”

这种轰炸是一轮接一轮，纯兮的炮弹放完后，紧接着的是梁晶，然后是思遥，最后三门大炮统一再轰炸一轮，力求被轰炸处毫无生机。

好不容易等她们仨都爽了，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刚想解释，就被梁晶的一句话给炸傻了。

师哥回来了。

我完了。师哥回来一定是为了履行三年前的承诺，可现在我已经嫁作人妇，没有遵守承诺等他回来，不知他会怎么样。

三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和宇默分手了，几乎感觉生无可恋的我，一度钻进了牛角尖拔都拔不出来，爸爸妈妈、纯兮、梁晶和思遥试了无数种方法都没能将我从牛角尖里解救出来。正当大家打算任由我自生自灭之时，这个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生活中一直照顾我的师哥，抱着永不放弃的心态，用他的真心感动了我，用他的智慧解救了我。

曾经，我是那样依赖着他给的勇气，坚持完成学业，还出国留学。在法国学习服装设计时，他为了能更好地照顾我，不惜放弃美国某著名学府管理系博士研究生的名额，陪着我去法国学习服装设计。就是这样一个谦恭有礼的男人，给了我一个令无数学姐学妹都羡慕的承诺：他要娶我。而我，也答应会嫁给他。

“紫瑜。”师哥熟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往昔中拉回到现实。

我不敢应答，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喊了句：“师，师哥。”

师哥那原本充满磁性的声音，此刻即使是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沙哑的厉害，心里不禁感到万分愧疚。陆紫瑜啊陆紫瑜，你真是个讨厌鬼，伤到了一个这样关心、爱护你的人，你的承诺根本就不值一钱，他只是去法国谈笔生意，你就毁约嫁给了蓝浩宣，你还有何面目面对他？

带着愧疚穿好衣服驱车前往以前我们几个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老地方，老位置，只是今人非往昔所见，霎时感慨万千。

两人相对无语，默默听着咖啡厅里播放的抒情音乐，各自想着心事。上次来这里还是跟纯兮她们几个为预祝师哥凯旋而归，分别的场景历历在目，珍重的叮咛声声在耳，但我们已经不能回到过去了，就像是一个十字路口，从这扇门离开后，只能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还是师哥打破了这种让我尴尬的沉默，他总是能够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越对我好，我的愧疚便越发的沉重，犹如欠了他好多好多，还也还不完似的。

“他，对你好吗？”

呵呵，多么熟悉的一幕，电视剧里不断上演不断重复着的一幕，以前就觉得是不是每个编辑都喜欢用这幕来打动人心，现在明白了，其实是因为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唯有这一句不算好的问候还有那么一丝的生机。

好吗？不能说不好吧，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我好，毕竟这桩婚姻是种金钱交易，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

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跟师哥说，我也不好意思说，怎么听怎么像是有夫之妇在向前男友诉苦，还是留给电视剧里的那些女主角来说吧。

胡乱地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谁说沉默是金的，真是句荤话，我怎么觉得沉默让人感到的是惊，心惊肉跳的惊。

“果然，是我不够好，你才会嫁给他，是吗？”这句话包含了师哥太多的无奈和遗憾，就连我也听懂了这些。无奈、遗憾，人生不如意之处有甚多，孰能不无奈，不遗憾？

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他，只觉得他憔悴了，眼里全是血丝，我从不知他对我的情感会如此深厚。如果说来这儿之前对他有愧疚，那是因为自己毁约而产生的愧疚，可现在，这份愧疚是因为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样一个人、一份感情。

“师哥，我……对，对不起！”

本想说自己之所以嫁给浩宣，完全是因为公司财务状况，迫不得已的选择。转念一想，我要是这么说，师哥一定会将五千万还给浩宣，让我跟浩宣离婚。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不就是真的堕落了吗，因为钱而嫁给浩宣，又因为钱而和浩宣离婚。对师哥不仅更加愧疚，也无颜面再面对自己。

“呵！”师哥轻笑出声，继而盯着我看：“难道我只能让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吗？”

我想辩解，不等我开口，师哥又说：“我说过，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爱你，我心甘情愿；娶你，我心之所想。即使只能做师兄妹，我亦无怨无悔。”

闻此言，我瞬间泪流满面，强忍着感动与愧疚，哽咽着劝解他：“师哥，我……不值得。你，太傻了，田师姐比我漂亮……比我……优秀，你……”

未等我说完，师哥便出言打断：“我说了，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别再劝了。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我想亲自操刀你的婚纱，就当作是送你的结婚礼物。”

“下……下个月……十五号。我……我忘带请柬了……”边吸鼻子边说话，最终的结果就是惹来旁人的驻足观看，我哪还有心思顾及形象，就想着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师哥一边拿纸巾帮我拭泪，一边安慰我，勉强打起精神笑话我，说我都嫁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哭就哭吧，居然哭的这么难看。气得我又很想哭，又不敢哭，跟着就大哭特哭，最后还趴在师哥的肩上，拿他的衬衫当手绢使，鼻涕、眼泪糊得白衬衫不堪入目。

我一般不哭，哭起来不是一般人，没个半把个时辰是不会停止的，而且我这人还能边哭边歇，完了继续哭，以前我妈就没少说我，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我就是做戏的料，比猫都还能作。老人常说小孩哭是猫做戏，一会儿真一会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