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由萧笑的手上,又籍由萧笑的手转到了张伯年手里。
“小妹,”在萧笑略微热切的眼神里,张伯年没有急着拆封,而是一本正经的问她,“精品酒店的计划你是否真的打算冒险在董事会上提?”
萧笑呷着咖啡目光深远:“我主意已定。”
张伯年同她对视,掂量她眼中认真的程度,在明白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时仍不死心的劝说:“这样做着实冒险,若然失败怎么办?”
萧笑显然已经料到各界的质疑,闻听这话只淡然一笑:“父亲有句话,曾让业界津津乐道,‘失败,再试,再失败,更好地失败’。”
她说的如此果决,面上的表情可称得上是意气风发,萧笑虽然在公司多年,然而获得如此相当于绝对的权力还是第一次,每一个人在手握这样的权力时都会生出无比的雄心,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张伯年迟疑,留意到萧笑正看着自己,溜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纵然是关系再亲密,他们仍是上下级。
“董事会那边我打算与周福彤合作。”萧笑忽然说。
“周福彤?”张伯年愕然,“他立场同盈珊一致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那位盈珊便是父亲最宠爱的四姨太,萧笑顿了顿说,“父亲葬礼时他曾来示好。怎么,他不可信?”
“周福彤这人,是墙头草的个性,说不定在与你示好的同时也对那一边表了决心。”
姜还是老的辣。萧笑颔首:“不过,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不如求助庄家。”
萧笑眼前一亮:“你是说?”
“嗯,虽然庄家已经不理世事多年,但始终是萧氏最原始的股东。”
“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萧笑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即便是最重要的股东大会出现的永远是庄家的代理律师。
“正是因为他们置身事外,才值得争取。若他们真的想出手相救,你只需表现出你是萧氏最好的接.班人人选便可以了。”
“好,我马上找人联系他们。”主意一定,萧笑心情格外舒畅。抬抬下巴问:“张叔叔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张伯年的手握了握那个信封,却还是放下了。萧笑的一举一动,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根本无需再问:“虽说同姚家是商业联姻,但总归还是你自己的事。作为长辈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便好了。”
这话可以有两种理解。
极端的敷衍,或是极度的妥协。
因为张伯年始终是站在她这边的,对于萧笑来说,这便真的是一个长辈对自己的祝福。即便是父亲,也从未对她说过如此的话。因为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断没有纵容这一项。从某些方面而言,他老人家对萧笑的要求近乎于苛刻。
最记得的一次,是某年的冬季同父亲去内地度假,那所建在北方的宅子比较特别,四合院式的旧房改造,其中一间连着室外的游泳池。父女二人穷极无聊便玩起游戏,一个人闭上眼睛背对着泳池的方向倒走,一个人在前面看,倒着走的那个人可以问前面的人是否快到水池了,而另一人也必须诚实的回答,最后谁停住的地点离水池更近,便算谁赢。父亲说这游戏是用来测试勇气与胆量的。
萧笑天性怕水,于是让父亲先来,父亲非常信任她,一步一步的朝着泳池的方向后退,直到她说“不可以再往后走”才停下来。然而待到她上场时,父亲却没有对她始终诚实,她一直倒走,最终直接掉入了寒冬腊月的水池中。
“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父亲。”萧远山将女儿打捞上岸后如是教导。
当时的萧笑喝了许多水,都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对她。后来长大了,也渐渐可以理解。只是每每想到还是会觉得难以适应。那种入水的感觉,她至今仍记得,总觉得下一秒,自己便可以轻易的死掉。
张伯年见她陷入沉思,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说话,最后还是萧笑先回神,颇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别的事。”
张伯年站起身,微微含笑:“听说你昨日病了。先不急着忙,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萧笑微微迟疑,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大约是秘书说的,于是道:“吹了点冷风,急性肠胃炎。还好当时在医院,所以……”
她说到医院,忽然住了口,张伯年也不接话,只又嘱咐她两句,便回去了。
人走室空,萧笑拿起电.话先是吩咐了秘书调查关于庄家的事,又独坐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秘书:“把今晨的报纸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