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光寒

  • 东风错
  • 苏麦燕
  • 3258字
  • 2012-06-08 13:18:19

张正则眼角瞥见炕上的人影已然坐起,眼睛微眯着,神情颇不耐烦,心下有了主意。张正则带着金鞍慢慢向炕靠近,嘴里大声说道:“且慢,各位,你们斗得过我那是必然的,但拿不拿得走它可就还要问一个人愿意不愿意。”胖子心中一凛,暗道失策,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也不能让这么个小子独身押运,原来还有高手埋伏在侧。“哈哈,小子还会用计,兄弟们别理他。”嘴上这么说,手下已然慢了下来,提防有人偷袭救援。张正则手上招式一刻也不敢松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难道各位都是将眼睛忘在家里了吗?这个房间里可不止我一个人呐。”

胖子停下了手中攻击,摆了个守势视线不住的打量着斜倚在炕上,眼神飘忽的男子。看装束应该是个商人,可张正则既然说得那么玄乎,就应当小心着点。此时,正占上风,即使此人武功再强,我们这一众人等也不是吃素的,少不得死伤几个兄弟,可这件事要是办不成,那可就是全部都没命了。反正没有退路,只有拼了。不知对方武功深浅,只能先探探虚实。

“这位先生,我们之间有些杂事要处理,与你并无关系,你快走吧。”胖子的言语中此刻倒还有几分礼貌。炕上的男子充耳不闻,悠忽的眼神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看的不甚明了,越发有种神秘莫测的味道。胖子见他不搭理,心中一紧,果然是一伙的吗?之前一路跟随,竟然没有察觉,真是大大的不该。

张正则此时也是紧张万分,他其实也并不清楚这位不肯开口的怪人武功有多高,也不知道他会否帮自己。但见他对胖子的话并不搭理,在此险境也并不急于撇清关系,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于是,慢慢向那人处靠近。

胖子急跃而起,朝着张正则使出毕生绝技“五雷轰顶”,想将他毙于不备,然后再对付那个。胖子手上使出了十成的力道,一双鬼头斧兜头而下,来势汹汹,封住了所有退路。若张正则举剑硬挡,软剑必定会挡不住,弯折回来伤了自己,若弃剑举肉掌相搏,定然要被劈个稀烂。耳畔呼呼风声越逼越近,脑中一片空白,全无应对之策,果真如此遭五雷轰顶,只有受死。

张正则也算是条汉子,知道这招是凶多吉少,也咬牙誓要拼尽全力,不堕张家声威。一矮身剑向斜前方指去,一招春蛇出洞,是个几乎同归于尽的打法。对方若是斧头落了下来,将自己剁碎,自己剑尖向上,这剑上有毒,只要是挨上一星半点的也够他受的。看看邢世静冰冷的尸体,便知厉害。

胖子全然不顾将中剧毒的威胁,也是拼命的打法。眼看着两人即将是一死一伤的惨剧,几不可闻的一声“嗡”之后,胖子的身体直挺挺的向后飞去,撞在墙上,再摔到地上,口中鲜血直流,登时便昏死了过去。两柄鬼头斧直直的插进刚才撞上的墙壁,深入寸许。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张正则剑招保持着刚才的架势,神情变得复杂。一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一半却是震惊和疑惑,是谁竟有如此功夫,是炕上的那位?是敌是友?

众人见胖子居然在使出绝手杀招之时,竟被张正则不知以什么手段,震得如此。只道他之前一直没有使出真手段,就为在不意之时一招杀之,眼中对他真是又惧又恨,端着兵刃不敢向前。只听得一声闷喝:“小兔崽子们如此不济!”

一阵风来,一个人影窜到张正则面前,鼻尖对着鼻尖。只见一张脸像是揉成一团的老树皮,两眼正对着张正则的双眼,眼窝处黑洞洞的,没有眼睛,但张正则仍然能感觉到充满寒意的目光直达心底。张正则心念一动,刚要举剑去刺,来人已料到先机,“啪”的重重一耳光打到他脸上。张正则虽是小辈,但功夫也不差,何以会躲不开这不是任何招式的一个耳光?他只觉对方出手快如闪电,只觉一阵风到,自己已经中招。这一耳光中已经暗含内力,张正则登时胸中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伏在炕边动弹不得。

张正则此时心中念道,此命休矣。之前的邢世静和大胡子胖子已经如此难对付,这一个武功显然是高出之前两个一大截的高手,只怕只能等死了。却不知,这位是什么来路。

只见这人并未穿鞋袜,一双赤脚脏兮兮的,穿一袭灰色道袍却洁净不染尘埃,并不绾道髻,一头灰发蓬蓬松松的披散着,双手拢在宽大的袖笼中。一张古怪的丑脸,像是在笑却更加骇人。他幽幽的说道:“你们这群废物。”众人一听他说着话,如同阎王爷下了收命书一般,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在地下捣蒜似的磕头,眼中一片绝望,但嘴上却都不求饶半个字。张正则这时心中倒是佩服起这些人来,果然还是硬骨头的汉子。

“小娃娃,不是他们不想求饶,老子的规矩,谁先开口求饶谁先死。”怪道人用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眶盯着张正则的脸,张正则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直窜上来,不敢直视别开了脸。

“小娃娃,你说要拿你这东西要先问你的朋友。看来你很有眼光嘛,很会交朋友啊。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怪道人问道。张正则看了炕上的人一眼,只是不作声,因为他也确不知晓。怪道人却并不恼怒,甚至语气变得温和,“好。你不说,我就直接问他好了。”

余音未落,他已身在那商客面前,右手食指直往喉头要穴拿去。张正则只道要遭,暗则都是自己连累了他。听得衣袂撕破的声音,怪道人“咦”了一声。张正则已见那客商,站在自己面前,将自己轻轻一拉一送,两人连同金鞍都已到了另一边墙角。

“齐云山二鬼怎么已经死了一个了吗?怎么只剩你柳外楼这个瞎眼的孤魂野鬼在这里作怪。”那客商哑着嗓子,声音如同刀刮瓷盘,令人听了说不出的难受。

柳外楼一听此人对他的来历清清楚楚,还将“齐云山二仙”蔑称为“齐云山二鬼”气不打一处来,脸上已现杀机。

“不知所谓的狂小子,告诉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吧,爷爷好给你立碑。”拢在袖中的手已咯咯作响。

“还要多谢你关照,我姓李,叫老子,全名叫你老子。”

未听得客商说完,柳外楼冷着一张鬼脸,一双手已经伸到了他鬓边。客商一矮身,躲了出去,没料后招又到,一双连环腿直击他下盘。客商提气向后去,楼外楼紧追不舍,客商忽然变转方向向柳外楼扑过来,像是要自己往他尖长的鬼爪上撞,接触的一刹那转身飘过,手上多了一只洁白透明却带血的长长指甲。原来柳外楼的武器就是一双手上的指甲。

众所周知,十指连心,拔除指甲原是酷刑之一。此时,柳外楼左手颤抖着,苍白的右手上只剩了四只长长的指甲,中指上指甲处血红一片。没有说话,脸上反而没有之前的冰冷,反而有一股温暖的笑意,诡异得很。一股阴风扑面,屋内的灯光登时熄灭,刚才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挡住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张正则暗叫不好,这个怪道人本来就是瞎子,有灯没灯是一样的,竟然能够感知摇曳的灯火将其扑灭,我那位李姓的朋友处境可是不妙。两人在黑暗之中打斗,只听得忽忽的风声,满屋子的移动。张正则侧耳倾听,那一众人等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有什么声响。不断有人惨叫出声,张正则一一仔细听辨,都不是那客商。忽听极轻微一声“嗡”,一声闷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湿答答黏糊糊的,一股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怪道人输了,张正则有些惊讶,自己究竟遇上了一个怎样的高人。窗外的月光渐渐明亮起来,斜斜的照进窗子,一个颀长的剪影背着月光来到张正则面前,他似乎看到那人的眼睛是血一般的殷红。余下的众人眼中现出哀求的神色,有胆子大的上前一抱拳:“这位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再不敢觊觎您护送的宝物,只盼您能够高抬贵手。”

张正则说白了也跟他们一样是过的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今天还在喝酒吃肉,不知明天是否身首异处,不禁心生恻隐。

“只怕我留下你们才是真慈悲。”语罢,出手快如闪电,只一瞬,十几人便倒在血泊里。

张正则没料到此人行事如此乖张不羁,狠辣无情,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愣着干什么,走吧。”他在自己肩上一拍,张正则觉得刚才烦闷的感觉消失了,身体也活动自如,只是身上的伤口一牵扯便痛起来。

张正则见他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可是叫自己去哪里呢?

“多谢李兄相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张正则岂不知他刚才是戏弄那怪道人才说的话,并不真姓李。

“你这小子倒是精怪得很。既然不怕死的引我帮你,此刻反倒怕我杀你?哼!”那客商露出不悦的神情。

张正则连忙拱手,“高人恕罪,在下也非贪生怕死无礼之辈,只是阁下并未告知来历,在下不敢暗自揣测,想阁下是个爽快之人,于是直言相问,并无冒犯之意。”

“你小子虽然硬得很,但也狡猾得紧。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往外走去,张正则立即追出去,却连他的背影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