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历史是这样被改变的

我一直在等待，等着惠雅把事情捅出来，可是左等、右等、七八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动静。我那个急呀！她不会没发现那是假账吧？我弄得那么明显了……她不会不知道那是我写的吧？这个傻瓜都该知道的……她不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全世界干了坏事生怕别人不知道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了。

还好，我没有高估她的智商，等了十余天之后，郁桂紧张地跑进来和我说：“小姐，德妃娘娘要召见你。”

我松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让我失望啊。我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四月十五，胤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原来惠雅不是现在才发现，她是在等待时机，等一个胤禛不在家，她能够正大光明地直接去向德妃娘娘汇报的时机，我无声地笑了。

进了德妃娘娘的寝宫，德妃娘娘坐在正中，表情有几分严肃，惠雅坐在一旁，胤禛也在，他略带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德妃娘娘金安。”我躬身行礼。

“梦漓，今天惠雅给本宫看了一样东西，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此事？”德妃娘娘有些冷淡地让人把那两张假账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开演了哈。

我脸色苍白（这个需要练很久的，你以为想白就能白吗？好在我一直都训练有素），紧张地看了看账簿，又看了看惠雅和胤禛，最后看着德妃娘娘。

“惠雅说因为她最近身子不适，老四让你管家，但有大项支出必须经过她首肯的，是吗？”德妃娘娘平静地问。

“回娘娘的话，是的。”我低头。

“那二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惠雅怎么不知道呢？而且这上面写的是赈灾款，本宫并不知道老四最近有赈灾呀。”德妃娘娘还是很平静，她在等我先慌乱，我怎能让她失望？

“德妃娘娘恕罪，德妃娘娘恕罪。”我赶紧连连磕头。

“你堂堂雍亲王府的侧福晋，还缺什么少什么吗？为何要背着老四和惠雅亏空王府的银子？”德妃现在声音不仅平静，而且很冰冷了。

“德妃娘娘恕罪，梦漓不是故意要背着王爷和姐姐，梦漓实在是有苦衷的，这笔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上的。”我哭着说，继续磕头。

“你为何需要钱？”德妃问道。

“因为……”我假装犹豫了一下说：“因为梦漓几日前去看了十三福晋，她为了救十三爷竟然在变卖家产。十三福晋和我年龄相仿，素来交好，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潦倒。”

“既然要救人，你为什么不向王爷和我说明？难道我们是如此不讲情理的人吗？”惠雅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敢说呀，王爷因为十三爷而受到牵连，一定生气得紧，上次十三福晋来王府求见，王爷都没见，我哪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呢？”我哭着说。

胤禛眯着眼盯着我。

“来人，去把鱼宁叫来，本宫要问问她。”德妃发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鱼宁终于来了，我跪得腿都麻了，她见我跪在地上，紧张地向德妃行礼。

“鱼宁，本宫问你，年侧福晋之前有没有给过你二十万两银子？”德妃问她。

“回德妃娘娘，四嫂是给了我二十万两银子……”她惊慌地看着我。

“她可有和你提过这银子的出处？”德妃接着问。

“回娘娘，四嫂没有和臣媳提过，只说要臣媳把家里好好打理妥当。”鱼宁吓得也跪了下来。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了太间的通传声。

于是一屋子人给康熙行礼，我也跪着又磕了个头。

“朕听说你这里出事了，过来看看。”康熙坐在德妃身边，德妃娘娘连忙吩咐上茶，一边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番。

“年梦漓，即使你是好心，如此行事却也理应受罚。”康熙看着我说。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我又继续磕头。

“皇阿玛，是儿臣治家无方。”胤禛终于说话了，他跪下说道：“儿臣没有给十三弟做个好榜样，连府里的事情也没打理妥当，请皇阿玛恕罪。儿臣甘愿领罚，辞去朝中一切事务，静心理佛，为皇阿玛祈福。”

我心里乐开了花，胤禛就坡下驴，这招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此时此刻，远离朝政实是明智之选，我很高兴自己能成为那个借口。我偷偷抬眼看了康熙一眼，他正眯着眼睛看着胤禛，眼光深不可测。

“皇上，这个事情都是臣媳的错，求皇上不要怪罪王爷。”必要的伪装是不能少的，我诚挚地演出。

“老四你起来吧，你有这份心朕如何能不成全，你暂且休息一阵也好。”康熙权衡之后，同意胤禛的辞职报告。

“十三福晋，府上怎会如此落魄？需要变卖为生了吗？”康熙转头问鱼宁。

我的心思一动，既然康熙已经准了胤禛的辞职报告，那他眼前最大的危机应该算是过去了，我应该可以得寸进尺一点吧。

“回皇上，是臣媳治家无方，四嫂给的银子，臣媳一分也没敢动，现就如数归还。”鱼宁略微发抖地说。

“既然梦漓给你了，你就拿着吧，也不用退了。老四，你没意见吧？”康熙问。

“儿臣自然没有异议，这原本也是应当的。”胤禛赶紧说。

“皇上，不是十三福晋治家无方，她是为了救十三爷，才花光了钱的。”我抬起头来说：“十三爷本来家底就不算厚实，这一个月来十三福晋已经打点出去十几万两银子了，可那些官员收礼不办事，一点忙都不肯帮。”

鱼宁面无人色地看着我，胤禛审视地看着我。

“皇上，鱼宁才二十来岁，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送钱，还能干什么呢？臣媳实在不忍看她如此难过，请皇上放了十三爷吧。”我说着又连连磕头。

“这件事朕自有打算。”康熙没有追究行贿之事，我算是吃一颗定心丸，反正这件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不如自己说了出来。

“皇上，宫里已经关了两位阿哥了。大阿哥施行巫蛊害人害已，算是罪有应得。前太子不争气惹皇上伤心，皇上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把握，虽然让人哀叹，却也不算可怜。可十三爷既没有害人，也不会动摇国本，他只是顾全与前太子的兄弟之情而已，皇上难道真要关他一辈子吗？”我掉着眼泪说。

“大胆，就凭你也敢妄言动摇国本！”康熙生气了。这是我的惯用伎俩，要说服人之前得先控制他们的情绪，而生气的时候人的大脑无疑就不太好运转了。

我继续说：“臣媳不知道什么国本，只是随便说说。但我知道那养蜂夹道冬天阴冷，夏天潮湿，有老鼠会咬手指甲，蟑螂会啃脚指甲，十三爷自小养尊处优，被关在那里心情郁闷自不必说，万一再染上个疫病什么的，那皇上后悔都来不及了。人家说父皇父皇，父在皇先，儿臣儿臣，儿在臣先，十三爷先是您的儿子，然后才是臣子，皇上如果不喜欢十三爷，放他回府免了他所有职务，让他乖乖呆着眼不见为净就是，难道真的要圈禁这么绝情吗？”

“你如此为老十三说话，所谓何来？”康熙的情绪恢复了平静，我暗叫不妙，这毕竟是当了五十多年皇帝的人，想控制他哪有那么容易？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我只好再加加码了。

“皇上，臣媳就是想让十三爷出来。十三爷和王爷从小一起长大，此番犯错，王爷虽然生气，但还是心疼十三爷的，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臣媳不想看王爷难过，他们是亲兄弟啊，这只是一份亲情而已。皇上的心是那么高高在上，难道竟不习惯人世间最平凡的亲情吗？”我忽闪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康熙。我最后的那句话是还珠格格里的台词，当时看电视的时候听到就觉得这句话好有杀伤力，我赌电视剧里的乾隆会感动，现实中的康熙也会感动。

周围非常安静，我听得见所有人的呼吸声。

“传旨，放十三阿哥胤祥回府，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入宫。”康熙威严的声音说道。我抵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赌赢了，完胜。

“谢皇上，谢皇上。”鱼宁不停地磕头，欢喜得哭了起来。

“多谢皇阿玛。”胤禛也起身谢恩。

“臣妾替十三谢过皇上了。”德妃笑着说。

康熙照单全收，微微笑了笑，感觉他心情应该不错。

“年梦漓，你私做假账在先，冒犯朕躬在后，可知罪？”康熙忽然止住了笑容，对着我厉声说。

我还跪着没起身呢，这下赶紧又磕下头去，这老家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依德妃所见，该如何处置？”康熙侧头问。

“臣妾不敢妄言，但凭皇上处置。”德妃轻松地把皮球踢了回去，一点没有为我求情的意思。

“如此没规矩，如何能做老四的侧福晋，降为侍妾吧，算是看在你入府多年又给老四生过一个格格的份上，留个名份。另外，去内务府领五十板子。”康熙从容地说，好像在说今天的饭菜做得不够可口，明天要改进一般的轻松。

我蒙了，啥？我不是侧福晋了？怎么会呢？百度上明明写着我是胤禛的侧福晋啊！

“皇上您开恩啊，四嫂都是为了臣媳才会冒犯皇上，皇上您罚臣媳吧，别罚四嫂了。”鱼宁又跪了下来，我觉得她今天上上下下净在下蹲起立了。

“皇阿玛，梦漓身子娇弱，经不起板子，皇阿玛开恩。”胤禛也帮我求情。

“皇上，请您念妹妹初犯，饶了她这一次吧。”惠雅纯属猫哭耗子。

“皇上，您别动怒……”德妃象征性地劝了劝。

“经不住板子？不领板子也行，那你直接离开王府吧。”康熙好像故意逗我玩似的。

离开王府？开什么国际玩笑？那我靠什么吃饭啊？在这个时代，女人想自谋生路，只有一种职业——妓女。我虽然当过职业小三，但我也是挑客人的，还没打算彻底堕落成妓女呢。

“皇上，我还是领板子吧。”我低着头说。

“你以为受什么罚是任你挑的吗？”康熙侧目道。

“那我多领十下，六十下板子，行不？”我可怜兮兮地问，估计在康熙的有生之年，在刑罚上如此这他讨价还价的，我是第一个。

康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我还是被我发现了，我有一种被人耍的感觉，难道他在逗我玩？

“那你去吧。”康熙点头说。

逗我玩？是逗我玩的就好了，我走出门去了也没听到他说回来。哎，人在屋檐下，怎么敢不低头呢，打就打吧，反正我是要活到雍正三年的，想来他们也打不死我。

打不死归打不死，不代表就不会痛！那板子真是粗啊，才打了三十几下我就觉得全身散了架似的，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在心里咒骂：一帮假正经的死太间，打得这么卖力有奖金吗？真是……哪天我当了贵妃，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也没心思数打了多少板，反正应该是还没到六十我就晕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郁桂守在床边，我一定是晕过去后被人抬回来的。

“王爷呢？”我挣扎着问，睁开眼睛没看到胤禛我觉得有一丝失落。

“王爷刚和太医一起出去了。”郁桂说：“太医说小姐没有大碍了一会儿应该会醒，王爷就跟太医抓药去了。”

胤禛会去抓药？谁信呀！不过他好歹有来看过我，我心里平衡了一点，算他有那么一丁点良心。

一个下午都没有见到胤禛，晚上还是没有看到他。我趴在床上越想越委屈，就算他不了解我的苦心，我被打成这样他不该来看看我吗？难道他又觉得我丢他的脸？让他背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还是他以为我那么拼命帮十三爷是因为我和十三爷有什么私情？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胤禛推门进来。

“你还好吗？”他问。

“不好。”我扭了头不理他。

“不好？本来你身子不好本王应该让你好好休息的，但有件事却不得不问。”胤禛在我床头坐了下来。

“嗯？什么？”我好奇地问。

“为什么这么做？”胤禛拿出那份假账在我面前晃了晃，“别说你是同情十四福晋，这么多年来本王都没听你提到过她几次。”

我扁了扁嘴说道：“我才没你那么冷血无情呢。你是没看到鱼宁，她简直就是个孩子，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完全没主意。”

“好，就算你是同情她。”胤禛侧着头说：“这账目是用徽墨写的吧？我记得我只给过你一块徽墨，你是放在屋里用的，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在这里写了这账目，然后带到账房去，又不小心丢在回来的路上吗？”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笨，还自称是香料专家呢，居然栽在气味上了，这胤禛，是属狗的吧。

我侧目看了他一眼说道：“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问，你为什么不肯说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之所以处心积虑地要被人发现，是因为你不愿意我因此事受到牵连？”胤禛含笑看着我说。

我白了他一眼说：“王爷既然猜到了，干嘛还问我。”

胤禛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温柔地说：“可是本王想听你说出来。”

我抬着看着胤禛，他这是在逼我表白吗？这不是个好时候，我现在憔悴得要命，还趴在床上爬不起来……可是，他的眼神让我沉沦。

我轻轻说道：“我不想看王爷受良心的折磨，你快要把自己逼疯了，我看着也快要疯了。”

胤禛呆了呆，过了半晌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怎么知道十三弟在替我受过？”

“我又不是傻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十三怎么会背叛你？”我反问。

“值得吗？”胤禛问。

“什么值得吗？”

“为了我受罚，挨打，还丢了侧福晋的名份，值得吗？”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侧福晋只是个侍妾了，不再是王府里的主子了，这……算不算改变历史啊？

“我哪里知道会这么惨的啊！”我苦着脸说：“我以为十三爷好歹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我给皇上一个台阶，他就着下来就是了，怎么想到会受这么重的罚？”

“你还没想到会受罚？”胤禛皱着眉头说：“你简直是对皇阿玛大呼小叫，没关进宗人府就烧高香了。”

“什么大呼小叫啊！那叫亲情喊话。”我纠正着。

胤禛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亲情喊话呢，以后这种话少喊，免得折寿。”

我郁闷地哼了一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梦漓，我今天很高兴。”胤禛轻声说。

“我也很高兴。”我抬头微笑着。

“我不单是因为十三弟获释。”胤禛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我。

“啊？”我奇怪地看着他。

胤禛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很高兴你宁愿挨板子也不愿意离开王府，你曾经让我休了你，我以为你留在这儿只是迫不得已。现在我知道，即使没有名份，没有自由，你还是愿意留在我身边。”

是吗？是这样吗？我扪心自问。

即使是也不能承认啊，这是原则问题。我故意眨着眼睛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我主动提让王爷休了我的，我们万事好商量，王爷还可以给我一大笔安家费，自然是好。这次是被皇上赶出去的，肯定一两银子都拿不到，那你让我喝西北风去啊？”

“嗯。”胤禛点着头正色道：“本王对被休的女人向来都很无情，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对了，我以后住哪里啊？”我忽然想起来，这可是关系民生的问题哦，这幽梦阁是府里比较好的屋子，我以前是福晋当然可以住，现在估计不行了吧。

“你想换屋子？”胤禛问我。

“可以不换吗？”我反问。

“幽梦阁本来就是为你娶的名字，永远都是你的屋子，即使你要搬走，这里也不会有别人住。”胤禛正色道。

我心里暖暖的，把头轻轻靠在他手上，笑道：“看来不管是福晋还是侍妾，王爷照样管吃管住，也没什么差别嘛。”

“只要是梦漓，就没有差别。”胤禛郑重地承诺：“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皇阿玛一定不会这么快就放了十三弟。”

“王爷不用谢我，是你救了十三爷，不是我。”我用双手托着腮帮子说：“如果王爷不向皇上辞官，那不管我做什么，皇上应该都不会这么快放了十三爷的。”

胤禛苦笑着说：“你提醒过我皇上忌讳太子之事，是我没有听。”

“我也就那么一说，瞎猜的，王爷做事自然有王爷的道理，我哪里清楚。”

胤禛叹了口气笑道：“现在本王无官一身轻，可以好好陪你了。”

我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说：“道德经有云‘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王爷砍掉了屋前的杂树，才能有更好的视野看到整片森林啊。”

“你倒是对本王很有信心。”胤禛迷离地看着我说。

我低声说：“我一直都相信，王爷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老天可怜我，想让你多陪我一阵，将来王爷若当真大业得成，哪里还会有空陪我说话。”

“无论将来如何，本王都希望有你陪在身边。”胤禛在我唇上轻吻了一下说道。

这句话其实很不公平，胤禛贪心得紧，我居然还很开心，也着实是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