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不如狗

  • 清宫虐恋
  • 土豆豆子
  • 5098字
  • 2012-04-06 13:43:06

康熙51年9月,太子胤礽二度被废,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太子失势,只怕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了,于是一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诸位阿哥之间的皇储之争,也逐渐由暗转明。

八爷党上蹿下跳,简直是司马召之心,就差在脑门上挂着“我想当太子”的牌子了,大臣中支持他的人颇多,“八贤王”的称号在京城传为美谈。

相比起来,胤禛要淡定得多,韬光养晦,虽然有些忙碌,但从来不露锋芒,与八爷党的盛气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心安理得地一边欣赏他这种内敛的光华,一边看着八阿哥自掘坟墓,但却忍不住想逗逗他。

“王爷,我看最近八爷忙得很啊,前几日出门逛街,市面上都流传着称颂‘八贤王’的歌谣,你咋就一点儿也没动静呢?”

“八弟为人亲和有礼,有才而不桀骜,近期做了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为人称道。”胤禛淡淡地说,仿佛是在拉家常一般,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可是我最近听人说,皇上九成九要立八阿哥当太子,朝中好多大臣都和他交情浓厚,也一定会支持呢。”我继续煽风点火。

“皇阿玛正当壮年,何谈立太子之说。作为臣子,作为儿子,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储位之事,自由皇阿玛定夺,哪是我等能够随便议论的。”胤禛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忽然侧过头来看着我:“你今日怎么论起朝堂之事了?”

虚伪啊虚伪,我心里笑开了花,不过表面上还是无比严肃地说:“我只是在想如今八爷如此得宠,我们是不是了该送份礼表示表示,免得他将来真的当上太子,我们想送只怕也送不上了。”

胤禛继续盯着我看。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敢存心捉弄本王!”胤禛瞪了我一眼,却没有生气只是把头转开了继续看他的折子:“看来本王真是把你宠坏了,越发没规矩。”

我朝他扮了个鬼脸,自从上次抹茶麝的事情发生之后,嫡福晋的地位一落千丈,胤禛罚她好好思过,这半年多来很少去看她,我倒是因祸得福重获了宠爱。胤禛常来看我,逼我喝苦得要死的补药,闲来无事还会教我下棋、写字、弹琴。我从小没上过什么兴趣班,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胤禛老师看到我那两把刷子差点吐血,不过还是本着迎难而上的精神契而不舍。大部分时间我觉得他纯粹就拿我当一消遣品,只要看着我在他面前丢脸,他就能得到某种欢乐。我才艺不如他,只好找点其他事情取笑他一下。

“你很担心八弟得势吗?”胤禛问了我一句。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

“王爷不是也很淡定的吗?”

“我是问你。”

“王爷因为什么原因,我也因为什么原因,王爷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你现在连本王的心思都能看透了?”

“王爷深沉得很,我看不透。不过想要正大光明地赢这场比赛,裁判从来都只有一个,而八爷,明显找错了讨好的对象。”我笑着说。

胤禛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本王还是那句话,女子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我笑着给他倒了杯茶,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我却没有以前的慌张,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关系好像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发现自己开始像依赖父亲一样依赖他,虽然他只比我的实际年龄大几岁,但当年梦漓的时间久了,我似乎经常忘了我应该已经三十岁,而不是只有16岁。

我养了一只狗,准确地说应该是我捡了一只狗,土狗,大概七八个月大,个子已经到我的腰际了,我给它起名叫呼啦。因为它被我捡回来的时候,正得着严重的皮肤病,全身毛几乎掉了个金光,只剩下肚子旁边一圈,像戴着个呼啦圈,所以叫呼啦。

“你喜欢狗?”胤禛看着呼啦,眼里有明显的厌恶。

“你讨厌狗?”我反问。

“本王不是不喜欢狗,只是……你若是喜欢狗,本王改日赏你两条。”

“嫌它不好看?”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王爷把人分三六九等也就罢了,怎么连狗都不放过?”

“又胡说。”胤禛斥道:“你喜欢就养着好了。”

于是我找太医给呼啦开了药,太医估计这辈子也没做过兽医,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呼啦,生怕被它咬到。我在一旁看得偷笑,这时候深刻地体会到当个王爷福晋的好处了,管你是太医还是赤脚医生,只要是我的“爱犬”,你敢不看吗?心里一定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吧,面子上还不能露出一点痕迹。

呼啦在太医的悉心照顾下,康复得十分迅速,毕竟是中华田园犬,有着优秀的基因,小毛小病的奈何不了它,不到一个月,皮肤病就已经渐渐转好,三个月后,已生出了一身油亮的硬毛。

“怎么样?”我得意洋洋地把呼啦推到胤禛面前。

“一只狗而已,开心成这样?以前没听你说过喜欢狗。”胤禛笑了笑说道。

“其实我以前也不是很喜欢狗的,我比较喜欢鹦鹉,会学人说话,当初收留呼啦只是觉得它可怜,不过现在我真的很喜欢了。”我开心地说:“呼啦,站、坐、走……”

呼啦和我的口令配合得天依无缝,它是只聪明的狗,对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主人极其依赖,对于胤禛却比较冷淡,好在胤禛不会去和一只狗计较。

“自从呼啦来了之后,你开心了很多。”胤禛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本王以前白赏了你那么多奇珍异宝,还不如一只狗。”

“王爷是在和呼啦吃醋吗?”我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堂堂雍亲王和狗吃醋,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刚抱了狗的手,不许碰本王,它刚才还在地上打滚。”胤禛皱着眉头想逃。

“我偏要碰,偏要碰,你待怎样?”我笑着送上自己的唇,胤禛皱紧眉头,把我抱上了床,霸道地吻着我的双唇,我在他怀中轻轻颤抖,纱帐里春光无限。他已经忘了,刚才我还亲过呼啦呢,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这个时候,呼啦总是很乖巧地趴在一边静静地睡觉,不是它不好奇,它曾经扒在床头,探头探脑地偷窥,被胤禛用一个枕头狠狠地砸在鼻子上,于是它便再也没来凑过热闹,多聪明的狗啊。

胤禛生日的时候,呼啦已经来了整八个月了。嫡福晋照例在府里设宴,为胤禛庆生,大家纷纷献上了自己的礼物,有的是贴身的寝衣,有的是精致的腰带,我蹩脚的女红是绝对不敢拿出来献丑的,但我永远是最有创新的一个,何况今年我还有呼啦相助。

“呼啦,上!”我一声招呼,呼啦在院子里二十米助跑,飞身跃起,稳稳地叼住了我藏在树上的一大束玫瑰(我事先把刺全都磨平了),引起惊叫声无数。接着呼啦跑到胤禛面前,前脚人立,搭在他身上,仰着头把花放在胤禛的胸口,我看胤禛笑得很开心,虽然素来爱干净的他现在米白的袍子前有两个黑黑的爪印。他还说呼啦来了之后我开心了很多,他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也开心了很多吗?以前他虽然也温文尔雅地笑,但那笑容里却总隔着一层什么,我把它归纳为皮笑肉不笑,但是现在,他笑的时候总是连眼睛里都充满笑意,让人看着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因为呼啦,我得到了奖励,胤禛晚上又来到我屋里了。虽然他经常来,但生辰的晚上他去哪里,往往有着特殊的涵义,王府里的女人都很在意这个,今晚我不知道又要被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了。

现在王府的格局是我基本上占据了胤禛的半个人,其他10个女人分另外半个,我是当之无愧的专宠。可能是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去隐藏自己的缘故,我有更多的精力去发掘胤禛的优点,他的优点也确实不少。本来我还有点记恨他之前的冷酷无情,不过随着时间渐长,我的记忆力又不好,所以往昔的记忆,也慢慢模糊了。

很多时候,我都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已经爱上他了,不过还好,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我相当清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他虽然宠我,但并不爱我,现在他可以宠我,因为我是无害的,甚至是聪明的,而且年羹尧相当争气,已经当上川陕总督了,我也是他拉拢年家的砝码。但一旦有一天我对他产生威胁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而且我相当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他能狠得下心对年家下手,可见他丝毫没有顾忌对我的感情,当年家没落的时候,也就是我失宠之时。虽然理智地讲,年羹尧功高盖主,未来的他身为皇帝,做这样的决定也许并不应该受到责怪,但我只是个女人,不懂经国济世之道,失宠已然悲惨,若是再连自己的心都一起丢失,那就真的太悲凉了。

呜啦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却也带来了很多悲伤,因为我们才相处了一年多,它就离开我了。

这天,我带着呼啦在王府门口玩耍,事后我常常后悔,为什么要出门呢,王府里那么大……我为什么非要出门跑跳才开心?

呼啦很少出门,所以兴奋得来回飞蹿。忽然一辆疾驰的马车迎面冲来,似乎正驰往呼啦站的地方,我吓得尖叫着朝呼啦冲去。呼啦听到我的叫声,怔在当场,竖起了耳朵回头看我,就这一瞬的回眸,耽误了它逃跑的时间,马车直直地朝它撞了过去。

“噢呜……”呼啦吃痛惨叫,马受惊,人立起来,这两只大蹄子踩下来,还不把我的呼啦踩成两截了,好在我已经离马车很近了,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住呼啦的身子,想往后退,呼啦好沉啊,我根本抱不动它。马蹄有没有踩在呼啦身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只蹄子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胸口,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胤禛在我身边,他身后还站着嫡福晋、李芳飞、宋佳宜、钮咕噜怜心、耿玉如……简直是全家总动员。

“呼啦呢?”我喃喃地问。

“你还在惦记它,多念念你自己吧。”胤禛生气地说:“明知道马受惊了还敢往上冲,为了只狗连命都不要了是不是!早知你如此不懂事,本王就不该让你养狗。”

他骂我骂得很凶,却不看我的眼睛,我的心慢慢下沉,挣扎着想坐起来。

“妹妹别乱动了。”嫡福晋说道:“你断了两根肋骨,太医说三个月都不能下床。”

“王爷,呼啦呢?”我躺回床上,又问了一遍,是好是坏,给个消息先。

“梦漓,等你好了,我们再养一只狗好不好?”胤禛略有些无奈地说。

在我听来,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意思是:呼啦死了。

我轻轻靠回床上,泪水顺着面颊静静滑落。

“梦漓醒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胤禛淡淡地遣散了众人。

“呼啦死的时候很痛苦吗?”我静静地问。

“当时太医都忙着照顾你,谁也没注意到呼啦,等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去了,不过它的表情很平静,应该没有受多少苦。”胤禛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得去研究狗的表情平不平静。

“呼啦现在在哪里?我要让厨房把它炖成汤喝了,这样它就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你哪里总来得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呢……”胤禛惊骇地说:“本王已经把它埋了,在后院里。”

“埋了,埋了就算了吧。”我轻轻地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好累好累,接着便慢慢睡了过去。

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差点躺出褥疮来。胤禛最近闲得很,常常下了早朝就回府来了,我怀疑他再这么韬光养晦下去,康熙爷就要质疑他的工作态度了……

胤禛有的时候会念书给我听,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静静地靠在窗口看书。我一直情绪低落,也很少开口说话,很多时间我只是静静地发呆,完全放空,什么也不想。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我从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有这等耐心,一动不动地躺两个月,也许多少受到了胤禛沉静的影响吧,看着他的侧影,我就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第三个月,我的骨头已经逐渐愈合,每日能起床走上一阵,只是得慢慢地走,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伤筋动骨。

胤禛,居然又给我牵了一只狗来,长得和呼啦有几分相像。

胤禛把狗拎到床边让我仔细看了两眼,然后让郁桂把它牵出去看好。

“王爷,你这是……”

“本王新寻来的,怎样?”

“王爷不是说养这样的狗掉身份吗?”一年前他还指着呼啦说养这种……

“没办法啊。”胤禛无奈地说:“本来我以为多陪陪你,你能开心一点的,可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郁郁寡欢,只好再寻只狗来。看来本王在你心里,真的连狗都不如。”

胤禛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我第一次发现他也会跟我撒娇。我想笑的,却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胤禛替我擦了擦眼泪。

“我才知道原来王爷也会逗人开心。”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时移事易,被你逼的。”胤禛伸手在我额上轻轻敲了一记。

“可是,我再也不要养狗了。”

“为什么?”

“因为呼啦只有一只,再也不可能有其他狗能取代它。”我低声说。

胤禛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要对还没有做过的事情说不可能,啦呼很聪明,也很活泼,我挑了很久的。”

“什么啦呼?”我吃惊地问。

“本王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啦呼,好不好听?”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他还一直笑我俗气,给狗取名字都取得这么没涵养,他自己取名字比我还傻气。

“终于会笑了。”胤禛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我还以为你都忘记该怎么笑了呢。”

我默然无语,轻轻靠进他怀里,原来,感动可以这么简单,不需要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只要几句话而已。

我的伤前后养了四个月,才见大好。胤禛说得没错,啦呼总在我身边转悠,我没法不喜欢它。

“好像狗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胤禛笑着说。

“它们单纯,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

胤禛沉默着将我揽进怀里。

呼啦的事情让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虽然现在我身子已经大好,可却再也不肯出门走动了,乞巧节胤禛想带我出门看庙会,我死也不肯出去。

“我再也不出门了。”

“为什么?”

“我一出门总没好事,之前出去骑个马,孩子没有了,后来出门玩耍,又把呼啦给害死了,反正我已经下决心,以后都不出去了。你带别人看庙会去吧。”我固执地说。

胤禛没有勉强我,却也没有和别人出去,于是我们又安安静静地看了一晚上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