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谁解心忧

  • 月梦华妆爱晚迟
  • 陈锦若
  • 2494字
  • 2011-10-24 11:47:20

有了芸娘与我在一块的日子,我果然清松了不少,起码能吃到果腹的东西,能得到芸娘最好的保护,最主要的是有芸娘在我耳边唠叨着,芸娘把最累的活都抢着干完了,我只消打打下手,可是我也心疼她,并不愿意她干这么多的活,所以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着她。

可是回到居处,看到芸娘直不起来的腰,苍白的脸,我心里亦十分的心酸,于是暗暗下定决心,我不能沉沦在杂役房里,和芸娘洗一辈子的马桶。于是我找到苑央,朝她跪下,她当时必然是吓坏了,我死死的拽着她的袖子说道:“苑央姐姐,你教我绣花吧。”苑央的绣工做得极好,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女工活,所以要寻到自己的位置,我只有拼了命学会些东西,倘若我能如苑央一般绣出精美的绣品,即便是在掖庭也能远离这样肮脏的活计,坐在绣房里描着花底,做着绣品。

苑央望着我,眉目里再没有清淡拒人千里的目光,她望着我笑:“好,我教你。”我亦望着她笑。纵有千般言语都在这一笑间了。苑央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就像掖庭里一颗璀璨的明珠,然而,这颗明珠是蒙着尘的,在这大明宫里散不出半点光芒。

于是白天我与芸娘去杂役房干活,到入黑时回到居处,苑央便在那里等着我,从戌时一直绣到亥时三刻。时间虽然短,但有苑央这样的言传身教,我学得很快,毕竟我有二十多年的心智,比起十岁稚童接受能力自然强了,后来连苑央都吃惊我学习的接受能力。每每学完绣工,我都会去长思那里学习两三个时辰,芸娘从不拦着我,只是心疼我这样的刻苦,每天我通共睡觉不过四五个时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恒心和毅力,可是这样我过得很快乐。时间被填得满满的,便无暇去顾及辛苦与悲伤。

清妈妈每每见到我这样的骨瘦如柴,十分心疼,她是这里年老的宫女,在掖庭人人都会尊称她一身清妈妈,所以她的日子比我们好过,她有时总会给我留一些吃的东西压在我的枕头底下,我发誓终有一天我会给她们带来幸福的生活。因为有芸娘,我吃得比以前饱了很多,可是依然不够,于是那日因为吃花瓣能果腹,以后在掖庭每每瞅见毒不死人的花,必定是塞在嘴里填肚子,后来渐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有花开,我必然是要摘了吃的,也不觉得花苦,吃完还有淡淡的清香。到最后竟然爱上了苦香的滋味。

这样繁忙的日子过了整整一个月,虽然累却很充足,苑央每天夜里都会悄悄的带来绣线和绣布教我绣花,一个月来我已经学会了基础的行针方法,也能按着描的花样简单的做点活计,我和苑央的友情便在这样的师徒情谊中疯狂的滋长。苑央是我在这冷宫除了婉儿之后的又一个朋友,我将她当成我的姐姐,我们无话不说,便是她和贺兰敏之的相识相交亦从来不瞒我,只是每每说到贺兰敏之她眉目里都是寡然凄惨的目光,我亦无言相劝,便唯有两人无限的沉默。

日子平静而劳碌,我却渐渐习惯洗马桶的日子,未曾想这种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时值十月,天气逐渐犯凉,掖庭的宫人最怕的便是冬天,好在现在还不算太冷。十月十日掖庭的元奉仪将我们所有宫人都召集在一块,原来是四皇子病了,皇后要祈福,每个宫里都派了抄经的任务,掖庭也不例外,可是掖庭的宫人都是最底层的,书文的人并不多,为此方才召集众人自荐抄经,当然能揽起这样的活的人必然是会受到优待的,月俸增加,还有单独的屋子,如果去抄经,必然就不要再洗马桶。我心里一喜,这确是个好机会,略略一想,刚想走出去,我看到了芸娘,心里怦然一跳,细细想到:“要站出来必然不是此时,芸娘为了我才去的杂役房,我亦不能自私的只顾着自己脱离杂役房。”于是心里想着对策。

前面站出的人约莫有十几个,俱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宫人,我在等机会,因为我知道,这里面很多宫人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可是要抄写经文并不容易,所以我不动声色。

元奉仪见有人站出来,语气也松了不少,毕竟事关掖庭里的声誉,她马虎不得,掖庭本来地位就低,能揽上这样的事不多,这是给掖庭长脸的事,其实我亦是在赌,只有到可以让我提条件的时候才有可能让芸娘也脱离杂役房。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被赶出了将近八个宫女,而今只有五人留下了,却要在十天内抄完金刚经10卷,莲华经10卷,法华经10卷,大般涅磐经10卷,这么多的经文要抄下来,还要保质保量,却然不是轻松的事,况且都是久未握笔的宫人,越发苦难,管事的元奉仪早已放下话来若谁抄的经卷,赏冬衣两件,月俸增加一两,还可在她身边待职,这一两的数可了不得,而今我的月钱不过才十个铜板,可这些我都不需要,我要的是让我和芸娘永远离开杂役房。于是我便撞了胆子去见元奉仪,那是一个中年女子,眉目也是姣好的,然而再美好的青春在这冷宫里也会蹉跎成沧桑的容颜。

我见那坐在上首的元奉仪满脸的愁容,眉目不得舒展,想来必然也是为了抄经卷的事发愁,我状起胆子朝她跪下:“奉仪,奴婢月迟请求抄录经卷。”

“你在哪里当差?”威仪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奴婢在杂役房当差。”我不卑不吭的答道。

“你果然能写字?”

“是。”

她先是狐疑的看了我两眼,继而不动声色的说道:“好,那你先来写几个字我瞧瞧。”

我低声恭谨的应了声:“是。”

我起身,拂起衣袖,淡淡墨香萦绕,贪念的吸了几口,想起在冷宫的日子里,做梦都想要这一方纸笺笔墨,而今近在咫尺却是在这样的时候,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执了桌上笔墨,略想了半刻,执笔写下:“掖庭千秋”四字,笔迹娟秀,尚可入目。

元奉仪就站在我身后,看见我笔尖流出的四字,顿时眉间一舒笑道:“真看不出,你这小小年纪,竟也能写出如此娟秀静婉的字来,这才配写经书,好,实在是好,今日你便去写经房吧。”

我心里算计着,待她说完莫不作响的朝她跪下:“奉仪大人,奴婢有两个请求。”

“你这孩子,有什么起来说便是。”

我却依旧跪着,她细细的睨了我一眼,眼角眉梢堆起冷冷的笑意,拂袖在首座端正:“能抄经是你的福分,你还有什么要求。”我慢慢仰头相视,看见她眸光里淡淡的碎光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唇角撇出一缕笑意,声音恭谨的答道:“奴婢抄经完毕不需要任何赏赐,其一只求奉仪大人将奴婢的姑姑调出杂役房,其二,请奉仪大人勿要将月迟抄经一事上报掖庭。”

元奉仪双手捧着茶盏,抿了几口温茶,略瞧了我几眼方才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奇怪,这样好的机会,你竟要我隐瞒。”

我仰起脸迎着她的目光笑道:“奉仪大人,在这宫里保命才是最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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