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宫邂逅
- 月梦华妆爱晚迟
- 陈锦若
- 2820字
- 2011-10-24 11:47:20
身子还未落到水里,突然从湖面掠过一个身影,牢牢的将我拎出了湖面,踩着一池碧波飞也似的跃到了岸边,将我放了下来,抬眼看去却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身青衣,模样也算周正,只是太严肃了些。我自然对救我的人充满了感激,忙的就要道谢,却见他身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顿时我的眼呆了,那一身白衣,仿若成了天地最纯净的颜色,干净透亮,似是从云间而来,苍葱碧树衬着他的幽姿意韵,脸上温温的笑似暖暖的春风拂进我的心里,一双眼里是柔柔的光,融化了大明宫里的寒冷,亦融化了我的心头雪。
我呆呆的望着他,这是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看见他这样美好的姿态,闻见他身上的兰芷清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我却死死的压抑在心头,这样近的距离,我看见你绾起的发丝上沾染的雨露,看见薄透的衣裳随风掠起,你却不知冷宫里的婵涴就在你的眼前,心头有些哽塞,这个隔墙陪伴了我两年的少年,就这样真实的站在我的面前暖暖的微笑,我的心真的醉了。
他突然望着我蹙了蹙眉,他便是蹙眉的模样亦是十分的好看,我这才回过神来,此时他是太子,我这样毫不躲闪的望着他,他必然会觉得奇怪,方才低下头。能换他嘴角一笑,于我来说便是千古,我即是粉身碎骨亦无悔。他定然以为我害怕了,突然温柔的说道:“你别害怕,潞王与你玩耍呢。”声音温腻充满磁性,这个十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沉稳而温润的性子,让人心神俱动。
旁边的少年冷哼道:“皇兄,分明是她不识抬举。”
“贤,父皇常教导我们要贤良恭悌,你今日犯错了。”语气里透着宠溺,脸上却依然平和温静。我心里却一震,原来所谓的潞王便是李贤,那个历史上有名的章怀太子,一时心里错综复杂,这个李贤我自然知道,才华卓绝,过目不忘,聪敏天成。一时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呆了一呆。
“皇兄,我,我不过是闹着玩呢,并不是想要真的害她。”那潞王似是非常听弘的话。
弘笑着走到他的身侧说道:“为兄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以后再切勿如此。”
李贤方才笑道:“贤记住皇兄的话了。”
弘点了点头又对我暖暖的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我一愣,眼睛紧紧的望着他。他便又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这才茫然回过神来:“奴婢,奴婢小月儿在仙居殿当差,”幸亏在掖庭听那些老宫女说过这里的宫殿,方才记在心上。我不怕弘,但我怕李贤,他嘴上虽然服了软,心里必然是有气的,所以我便编了个慌,俗话说骗死人不偿命,今日碍着李弘的面子他不能将我怎么着,那就休得他日再找我的错处,之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我惹不起,他们动辄就可以要了我的命,我既然百折不死,自然也该爱惜我的小命,李贤想要在掖庭找到我,只怕也不是易事。
说完朝李弘福了一福,望着那云淡风轻俊雅娟秀的脸一时傻了眼。等回过神来,看见他嘴角沁开的微笑,一下一下全流到了我的心里,脸顿时变得通红,也顾不得他的神态,瞧眼下的时间,已经天亮了,必然是迟到了,回去又免不得一顿挨罚,一路蹬蹬的往回跑,披散着头发绕了大半天方才回到掖庭,索性是迟到了,这一身泥一身水的也不是办法,于是回到住处换了衣裳,编好了辫子方才往杂役房赶去。
今日多亏了弘,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他那暖暖的笑一身萦绕在我的心间,从未散去。来到掖庭,果然那管事的老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堵在门口,老远就冲着我阴阴的笑,我知道自己必然又是犯了大忌,可是今日能这样近的距离见着弘一眼,我心里早已被幸福填得满满的,还有什么罚顶不过去。于是走上前跪在老太监脚下道:“公公,奴婢迟到了,奴婢甘愿领罚。”
“你这丫头倒是识相,你既知自己犯了错,那今日的马桶就都归你一人了,洗不完不许吃饭。”话也不多说一句,我便被那两个小太监送到了马桶房,唤走了另外三个宫人,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成山的马桶堆里,身上依然沁凉,这半夜的折腾,腹中早饿了,胃里的疼痛撕扯着我的皮肉,泛起一阵阵的痛,可是哪怕是撕心裂肺的痛依然抵不过弘带给我的温暖。我的眼角眉梢都是笑着的,今生能这样以高山仰止的姿态,如此近的距离见他一眼,换他一缕微笑,我便是挨再多的罚亦是甘愿的。
于是捂着嘴,挽好袖子,就开始干活,皇宫里的腐臭,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原来隐在繁华背后还有这样让人作呕的肮脏。等到把所有的马桶都洗干净了,已是亥时一刻了。天光清淡,碧月如洗,唯有我在寂寂掖庭中干着最粗重的活,只剩下最后几个马桶,我全身却蹲得已经麻木,手脚都泡在脏水里,成了浮肿的包子。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似要拆列了一般,八岁的我,成了掖庭最苦命的孩子。我一时恍惚,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可以挺过去吗,突而又想到弘,一时神情俱都落在那浅浅笑意中不能自拔,想着想着,坐在冰冷的阶梯上竟然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边细细碎碎的呼唤声,我睁开眼,看见芸娘满眼是泪的将我拥在怀里。我瞬时便醒了,伸手将芸娘的眼泪抹干,可那似珠玉一般的眼泪怎么也抹不干,我心里亦是十分的酸楚,都记不得芸娘是第几次为我流眼泪了。我亦再也忍不住,扑在她怀里眼泪沾满了衣裳,这样的苦我并不觉得苦,可是无端的却觉得心酸,没来由得,一下贯穿了心肺,让我措手不及。
芸娘哭完,也不说话,只是挽起袖子,就要去刷剩下的马桶,我忙的拉住她,故作轻松的说道:“芸娘,快刷完了,你别动,太脏,让啊迟来吧。”
我见芸娘那双眼睛里晕出一层层测泪花,将我抱在怀里,低声说道:“傻孩子,芸娘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干这样的活,我怎么忍心。”
说完,便撩起衣裳,含着泪洗着剩下的马桶,人生际遇,并非生下来便是金枝玉叶,衣食无忧,我从千年穿越而来,冷淡的看着这个大明宫的日升月落,才知道盛世繁华,不过是那些豪门贵族的生活,而我只不过是掖庭里最低贱的宫婢,要为上层的富贵荣华辛勤劳作,为着一餐饭殚精竭虑,亦为着自己能活着而小心翼翼。我以为这个世界十分的冰冷,可偏偏在这冰冷的世界,依然有人倾心的保护着我,这便是芸娘,我静静的坐在冰冷的阶梯上,看着芸娘,泪花掉了一地,这个世界我也有我牵挂的人,我并然要为着我牵挂的人而活,为她营造幸福的一片天地,至少要比这掖庭强。
等刷完马桶,芸娘帮我清洗干净身子,已是亥时三刻了,清妈妈为我留了个窝窝头,一时狼吞虎咽的吃下,芸娘便拥着我躺在床上,而我也倾心享受着芸娘给我的温暖,这一觉便睡到了四更天,等我醒来时,芸娘却不在身边了,我编好那长长的辫子,便赶往杂役房。走到干活的地方却见芸娘站在门前微笑,我高兴的走上前去拉住芸娘的手:“芸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芸娘为我理好鬓边的残发,慈爱的说道:“啊迟,以后我会陪着你的,再大的苦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受。”
我心头哽噎,瞬间感动盈满心房。芸娘必然是求了这里的管事,要陪着我在这里洗马桶,芸娘疼我,想为我撑起一片天,可是我也心疼她,这样低贱肮脏的活,我不想芸娘也步入其中,有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可是她的心我却不能付了,到最后唯有点头说道:“芸娘,你为了啊迟,做这样的活,啊迟心里难受。”
芸娘将我拥在怀里:“傻丫头,你是芸娘的天。”只一句话又将我的眼泪逼了出来,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有紧紧的将她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