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路迷增离索
- 我是欣荣
- 糊涂的87兔
- 4120字
- 2012-11-02 11:57:30
晚上家宴。众嫔妃和阿哥福晋格格们都在聚在畅春园的大殿内。
我和愉妃娘娘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吃菜喝酒。我自幼不爱吃甜食,桌上的腊八粥一动不动,倒是愉妃
娘娘胃口好像挺好,用了满满一碗腊八粥。
皇上远远地坐在主位,已经老态毕露。旁边的皇后也有些年纪了,在极力劝大家吃菜喝酒,一副持躬慈柔
的模样。十几个嫔妃们分位分高低依次坐着,皆是年轻貌美,笑靥旖旎。只有三两个有愉妃娘娘的年纪的
,神情淡定。宫中的花朵总是新鲜的多,能在愉妃娘娘这般年纪仍能保全甚至高至妃位的实属不易。皇后
兴致高,令嫔妃们有什么特长的也献出来助兴,自己先现场用正楷写了“国泰民安”四个字。可见韵铿锵
,众人皆叹好书法。嫔妃们轻歌曼舞,丝竹管弦纷纷献艺。一片其乐融融的兴旺景象。
我在席间有些分神,想起今日早上跟班杰明的情境,此刻,心中满是他。突然抬眼间,竟看到了那个高大
熟悉的身影。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拿着一支炭笔在看着我。,我看着他,隔着美食鲜果,隔着香艳满
室的妃子们。他目光如星凝望着我,拿着笔动也不动。
“众爱妃技艺都好,赏。朕当日见五福晋欣荣的“飞燕舞”极是好看,欣荣给大家跳一遍吧!”
皇上的话我没有听见。小桃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小姐,皇上叫你!”
我如梦初醒,吓了一跳。皇上此时正微笑地看着我:“欣荣,朕知道你委屈。但是今天腊八佳节,理应高
兴,就来那支舞吧!”
我只好离席领命。长袖轻甩,乐伎已经在旁配乐,我翩翩而舞,脚步生莲,不断旋转如同欲飞之燕。这一
次跳“飞燕舞”,比上一次更加洒脱,眉梢看去,只见班杰明站起来赞赏地看着我,似乎,所有人都不存
在了,那支舞只为他而跳。衣袂生风,目光流盼,博得众人的掌声。“飞燕舞”为所爱的人而跳,是我从
小练这支舞蹈时的心愿,如今,也算是圆了我的梦想。
皇上给我赏了一尊玉佛,丝帛十匹。
“永琪不在,我听闻素日你与愉妃娘娘吃斋敬佛,故赏你一尊玉佛。希望你们娘俩梦想成真,永琪早日归
来。欣荣你长期服侍婆婆有功,坚贞守寡恪守妇道,是爱新觉罗家的好媳妇!”
要是平日听到此话,我心中不会有什么震动,今日皇上所言,句句如锤子般钉如我心扉。我软软跪下:“
侍奉婆婆是臣妾的福气,谢皇上隆恩。”
我却不知道,有两三道异样的目光正犀利地望着我。
准备过年了。雪依然是停两日下三日的,各宫都忙着打扫院子,糊新的窗纸,打点着送礼的物品。我几日
陪着愉妃娘娘,但她却闷闷不乐。
念叨着永琪,我在身边也不敢多言。
小杰子捧来了十几枝鲜艳的红梅,我命人插在素白的窄口大花瓶里,放在愉妃娘娘的寝房中。没想到愉妃
娘娘却不喜欢。将梅花和瓶子一并退了出来。我心下纳罕,愉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眉儿回话说,当年还珠格
格初初进宫之时,也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为了讨好愉妃娘娘,摘了送过永和宫,愉妃娘娘从来不喜欢梅
花的香气,闻着味道就头晕。还珠格格在永和宫待了半日才去,愉妃娘娘初次见还珠格格,也不好当面叫
把梅花拿走,夜间脑袋就发晕。说还珠格格来“送霉”的甚是不欢喜。后来五阿哥跟还珠格格渐渐熟了,
愉妃娘娘更是不喜欢还珠格格,现在五阿哥都跟还珠格格走了,所以愉妃娘娘更是忌讳这梅花了。
原来这样。我捧着梅花回到自己的寝宫,将它地搁在黄杨木架上,满屋子都是幽幽梅香。我坐在旁边写字
,觉得甚好。跟旁边磨墨的小杰子说:“大冷天的,难为你想着,在哪里摘的梅花,含苞待放的多,正是
新鲜呢。”
“今天我都没有出过门呢,是班画师送过来的。”
我笔尖一抖。“你在哪里见着他的?”
“今早上开门的时候,班画师就站在门外了。”
他也太冒险了。
“他还说每天都过来,就是摸不准什么时候开门,今儿才遇到是我开门,这才给我拿了进来。”
我想了想。写上一行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觉得不妥,如此直白,这要人撞见了,
非死不可。将纸条烧掉,
“你去给班画师回话,说再不能莽撞,悄悄儿的,要有人看见,你就说是去给愉妃娘娘取画儿。”
小杰子愉快地领命去了。我再无心写字,只看着梅花发呆。
大过年皇上赐宴几次多吃了些油腻食品,加上天气阴冷,我本就体寒怯冷肠胃多有不适,折腾好几日不见
好。娘家来信说父亲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右腿骨头折了,在家养着。我包上一些贵重细软名贵药材,派人
带往苏州,虽家里不缺这些个,但是也算尽尽做女儿的本分。
每日里在床上歪着看书。看着窗外慢慢变黑,想着班杰明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想必不好过,心里甚是挂念
。只是我这身份尴尬,当日皇上“恪守妇道”这几个字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底,不敢见他。这时候病了,竟
特别想念他的怀抱。烛火跳了几下,小桃拿长剪子剪下灯芯,烛火得到安慰似的又复明亮静静地燃烧着。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心里一片凄凉,谁能与我共剪西窗烛呢,
这些普通的闺阁乐趣我尚且不能拥有,班杰明他懂吗?他是一个洋人,虽然几乎是半个中国人了,但是他
依旧是那么自由,那么直接。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可知道我的压力呢?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雨夹着雪花
,立了春,但是天气似乎更冷了。我心情懊恼,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可有想我,我自从叫他不可莽撞,都十
几天了,他也没理我,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男人的心,我终究是不明白的。于是又后悔当初那么不矜持
,是否他当我是轻浮淫荡之人,心里看不起我了呢?
“小姐,怎么好端端自己就哭了起来?”我一惊,才发现自己竟滴下了冰冷的泪水。
“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生病了就好生养着。看那些诗书最容易伤感,我帮你收起来。”小桃拿着
我手上的书就往书架里放。
“都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天已经黑了。”
我颔首。半响才哑哑地问:“这些天,有没有见过班画师?”
“班画师?没有啊。”
我心里黯然,抱着膝盖默默地看着烛火出神。
“小桃,你去书房将我前儿画的落雪寒鸦图拿来。”她出去了,我急急穿上石青刻丝灰鼠对襟衣裳,并披
上避雨的斗篷,穿上兔毛里子的厚底棉鞋子出了门。
心里想着班杰明,脚下生风,在雨夜了也不觉得有多冷。宫苑因天气湿冷,除了守门的侍卫太监们路上竟
没有见到什么人。因为打扮随意,不着华服,戴着宫人常用的斗篷,像个当差的小宫女,也没人盘问。
一径到了如意馆。馆内几个当差的不认识我,将我拦住说:“班画师在会客,请姑娘留步。”
我心急,解下斗篷请喝:“大胆!我是五福晋,让我进去!”
几个宫人知道五阿哥跟班杰明交好,也奇怪五福晋怎么会找班杰明。虽不确定我的身份,也不敢大意
“原来是五福晋,奴才失礼。奴才这就去通报班画师!”
“不用通报了!”说着踏进馆内。
只听室内传出来一阵嘤嘤哭泣声,我循声望进室内,一个女子坐在沙发上哭泣,班杰明在旁边俯身跟她说
着什么。那个女子背对着我,看她的衣着打扮,好像是个格格。
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却见班杰明搂住那个女子,轻轻拍着她娇小的后背,他脸对着窗外,我看得
真真切切他眼中尽是疼爱的安慰。但是他没有看见我,我闪在门后,雨越发下得大了,他们说着什么我听
不见,只听大雨声拍打着我的斗篷,耳朵一片“滴滴答答”的雨声,盖住了世间所有的声响。
脚下如踩着棉花,一轻一重地走出如意馆。
门口守卫躬身道:“恭送五福晋!”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地两个人影小跑过来,我一阵迷糊,跌在了一个男性的胸膛里。
“是你吗?”我嘶哑地问。
“我,小杰子。”小杰子略微战抖的声音在风雨中悠悠传到我耳朵,我在他的怀里昏死过去。
醒过来时外面太阳刺眼。我身上火烧火烤般滚烫,我看到愉妃娘娘在我旁边坐着。
“阿尼陀佛,小姐总算醒过来了。”小桃忙把水端过来喂进我口中。
喝完水,愉妃娘娘在旁边的桌上端来一碗汤药。
“喝了药,就好了,来。”愉妃娘娘将一勺药送至我口边,我勉强喝了下去。
“儿媳不孝,竟要额娘亲自端汤送药,欣荣怎么受得起。”
“听小桃子小杰子说你在漱芳斋门口晕倒的。大晚上的,你到那里去找永琪的书做什么,又不急着用。自
己身上又不好。”我一愣,知道是奴才们给我撒的谎,忙用咳嗽掩饰过去。
小杰子忙跪下说:“昨夜里福晋帮五阿哥整理书房,发现少了一贴王羲之的字帖拓本,想起上次探访漱芳
斋,有在还珠格格的书房见过,便过去寻了。这可是皇上赏给五阿哥的东西,万不可丢了。”
“那也不用急着一时啊,都烧成那样。”愉妃娘娘摸着我的额头责备道。
我咳了咳:“原也想着改天再去的,但歇息还早,我终日躺着闷得慌,漱芳斋也不远,去取来也是半会子
功夫,便去了。”
愉妃娘娘脸上慈祥,叫我好生吃点东西,嘱咐再不能这样便出去了。
我背后一身冷汗,身子发虚。小桃忙扶住了我。小杰子端过来一碗百合燕窝粥,劝我好歹吃一点。
我别过脸去,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杰子忍不住痛惜说:“小姐这样,倒叫奴才们怎么办才好。”
小桃细语劝道:“小姐清瘦了那么多,没点营养可怎么行呢。”
“我不想吃。”
“上次在如意馆我见小姐吃虾吃得欢,我去找班画师,他们那里的厨子做的海鲜味道好,......”小桃说
道。
我打断道:“休提他!”
小杰子和小桃相视哑言。良久,小杰子叹口气:“这会子清静了,我也不用整日惶惶,如此甚好,竟是奴
才的福气了。”
我闭上眼睛,“将挂帘放下,太亮了。你们不用伺候,我自己睡一觉就好。”
他们只好出去了。我身上有突然觉得冰冷得紧,昨夜的事情反而清晰了很多,细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头
痛欲裂,慢慢意识又模糊起来。模糊中见到昨夜那个在班杰明怀里哭泣的姑娘的俏生生的脸浮现出来,她
笑得温婉动人,班杰明也对我笑,还是平日里温和的笑容,然后他们一起笑着慢慢走远了,我在雪地里看
着他们走远,觉得十分寒冷。我是被冻醒的,才知道做了一个梦。又盖了两床被子,睁开眼睛觉得室内昏
暗,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蔓延全身。忽听远远响起烟花炮竹的声音,才记起今天是元宵节了。元宵节是隆重
的节日,放烟花,猜灯谜,赏灯花,比除夕夜还有趣得多。
永和宫如此冷清,这里就是冷宫,囚禁着两个不为丈夫所爱的女人。外面的热闹与我无关。周围又复安静
下来,班杰明......我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尖锐的痛苦终于明晰起来。他所说的追求属于自己幸福,是
否只是短暂的欢愉?他敢于追求,却是不顾后果的,更没有郑重地承诺!
真傻啊欣荣,班画师从来没有说过要这么“处理”你,你怎么知道他能依靠呢?你却盼着的是生生世世,
真是愚蠢啊,你只不过是一个嫁了人的弃妇,怎么配......
我的心仿佛被一丝丝地撕开,剥离出我的体外。某种纯白的希望渐渐湮灭,连呼吸一次都如此困难和疼痛
。
我在模糊和哭泣中沉沉睡去,如果可以不要醒来,那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