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夜

“地上都是血，一大片的血，你说，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岳彬的声音飘渺，仿佛来自虚无的空间。杨慕槿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握紧了他的手，却感到他指尖发凉。

“那年夏天，我母亲自杀了。”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父亲很忙，经常不回家。跟你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我回家晚了。一推开母亲的卧室，地上就是一大片血，她倒在血泊中，脸上没有一点疼痛扭曲的样子，身上还有余温，可是一点呼吸都没了，只剩一副没有生命的躯干。她说走就走，连一封遗书都没有留下。”

岳彬的眼里终于流露情绪，悲伤在他的眼神肆意流淌，他闭了闭眼，大颗的泪珠流下。杨慕槿心中绞痛，想抬手为他拭去眼泪，只觉得手指僵硬，竟然使不上丝毫力气。

“如果我能早点回家，她就不会有事，每天我都是按时回去的，只有那一天晚了一会儿。她就出事了。”岳彬痛苦地闭上眼，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眼泪从他眼角不停流出，杨慕槿胸口闷疼一片，喘不过气来。

如果那时自己不缠住岳彬去给她买手链，他就不会那么晚回去，他母亲或许就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而去世吧。无论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总是有自己的责任吧。这是他离开的原因吗？不想看见自己而想起他母亲的死去。

杨慕槿把他牢牢抱在自己怀里，任他无声的哭泣。

“父亲一直忙，我对他的印象只有过年过节的短暂几天，他对我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是母亲照顾我，把我养大，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明知道她有忧郁症，我为什么不好好陪在她身边？”

“彬……”

“地上那么多血，怎么擦也擦不完。这个世界上，我再没有亲人了。只有我一个人。”岳彬咬紧了牙，压抑着心中汹涌的悲伤暗流，努力不让眼泪流下。

杨慕槿俯下身，亲吻着岳彬。

如果是我，让你这么痛苦，就让我承受你的悲伤，就让我接受惩罚，把你从梦魇中救出。如果你在黑暗中走不出，就让我带你走向光明。如果你坠入深渊，就让我陪你，万劫不复。

只要你安好。

她喃喃细语：“你还有我，还有我。”

杨慕槿温柔地吻着岳彬，吻去他的泪，吻去他的悲伤。用自己的温暖暖热他冰冷的唇。岳彬慢慢回应着她的吻，两个人如绝望中挣扎的鱼儿，互相啃噬着对方的气息。

岳彬移开杨慕槿的脸，眼神似有心疼：“我会下地狱的。”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岳彬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夜那么深，那么长，雨下的大，一滴一滴如坠落的泪在风中漂泊，最后落在地上四处流淌。屋里的灯光低沉暧昧，把屋外的雨映的晶莹，又像是划过雨夜的流星，闪耀着坠毁前最后绝望的光芒。风，吹动树梢，飒飒作响，像连成谱的乐器，渲染每一滴雨，汇成最最美的音乐，就连疼痛都变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