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红鲤

青荇许久才平息了笑意，独自立在水边，看水里参差荇菜，流水左右，想起那人说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彼时阳光晴朗流水潺潺，草长莺飞，花娇人好，此时日光晦暗山阴水急，草疯鸟哑，人走心凉。

站的累了，她垂首坐在水边的青石之上，看着手心的鲜血一滴滴滴入水中。流水潺潺，天光云影葱茏苍翠映于水面，鲜红的血滴在水中弥漫成缠绕的丝，渐渐消失于幽暗中。

这水不急不缓蜿蜒逶迤，流了多少年，可曾变过。可这岸边的歇息的人却变化万千。青荇刚才那般言辞尖锐刻薄，此时心里却悲凉凄清的紧。人的心和舌头是分开的，嘴上不饶人时心里指不定疼痛颤抖。

这时啪啪的水花声传来，一直不断。

青荇一惊，见她手下有一条红色的鲤鱼拼死捶打水面。巴掌大的鱼儿通体赤红，仅额头有一块是透明的白。她凑近一看，发现那块透明的白中似是有一根游走的红线正探头浸在她手下的血丝中。

鱼儿拼命地拍打水面，似是痛苦不已。

青荇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用手指将红线捻起拔出，惊讶的是那红线忽然钻进她的手掌游走在皮肤下，蜿蜒如丝线，朱红如鲜血。青荇慌忙撩起衣袖，见那朱线一路顺着她的手臂游走极快，最后却似有一丝凉意消失于体内。

而那水中的鲤鱼已经停止挣扎，缓慢沉于水底消失不见。

青荇害怕地看看自己的手臂没有发现端倪，不由半是意冷半是懒怠地想便是真有事又如何，大不了少活几年。

青荇没精打采地回了家发现爹娘和哥哥在她的院子里坐的整整齐齐，显是等她许久。

“见了贺怀珉？”夏长天当先开口。贺家此举倒是省了他处心积虑退亲，真是体贴的紧。

“哥哥，退亲吧。”青荇垂眸。

“荇儿，贺家大少爷怎么说的。他是真的要娶知府家的千金？我们两家可是订了亲，下了聘，连婚期都定下的。”夏崇远在院中等了许久，喝了不少茶水，此刻肚子更圆的厉害。

“是啊，荇儿。这都定好的。怎么说退亲就退亲，总得说个理吧。”李氏三两步上前拉着青荇的手。

青荇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凄楚又涌上心头，扑入李氏怀中哭道。“娘，他说让我做妾！”

夏长天气极反笑，“让荇儿做妾，他也配！白长了一双狗眼，识不得金镶玉。”

李氏心疼地轻拍青荇的背狠狠唾弃，“都道是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果真是不错。荇儿，别哭，这种烂了心肠的男子咱不要。你看着吧，以后那知府小姐也是要后悔的。这还没怎么样就要易妻，真富贵了还不三妻四妾夜夜新郎。”

夏崇远听得哭声越发尿急，之前怕错过青荇回来一直忍着，此时隐隐有忍不住的趋势。“荇儿，你等爹爹一会。”说着他晃着圆滚的身子扑通扑通跑走。

三人面面相觑，青荇也忘了哭。

“娘，爹不是去拿他那把砍柴的破刀了吧？”青荇含泪抽噎道。

“这···”李氏也说不准，疑惑地看向夏崇天离开的方向。“你爹的砍柴刀我藏在床底下了。”

“爹方才喝了不少茶水。”夏长天幽幽道。

“······”李氏顿悟。

“噗······”青荇破涕为笑。

于是一场苦情戏被夏胖子生生给搅了。

夏崇远一身轻快地从茅房跑回来时，青荇已经神态平和地坐在石桌旁和李氏、夏长天谈退亲的事。

“荇儿，你怎么不哭啦？爹的怀抱大的可以撑船，又有弹性，你小时候最爱扑我怀里哭了。”夏崇远很失落。那会夏长天出门做生意，青荇能趴他怀里哭几天。

“爹，您就不能盼着我笑！”青荇灿烂一笑，“有这般的爹娘和哥哥，我就是嫁不出去又如何。”

李氏给她脑门一下子，嗔怪道。“净胡说。我闺女长得这般好看怎能嫁不出去，天下男子还能都瞎了不成。”

夏长天微微含笑，“好了，退亲的事我去办。”说完看向夏崇远和李氏正色道。“爹娘，荇儿的亲事一年以后再说，你们不要操心。以后切不可在我不在的时候决定荇儿的事。”

夏崇远和李氏讪讪应了。这个儿子如今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