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府千金

  • 青青荇菜
  • 风桥叶泊
  • 2977字
  • 2013-04-11 11:02:57

陆氏听得坊间传闻夏家小姐染病卧床,正愁心不已。忽然听远处丫鬟匆匆忙忙跑来,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喊着,“夫人,夫人······”

“放肆!一点规矩都没有,谁家的丫鬟似你这般,莫不是皮作痒欠收拾。”陆氏搬出贵妇人的架势大声呵斥。

那丫鬟也是个得宠的,把陆氏瞅得真真的,不过是个纸老虎。于是故作惊慌小心翼翼道,“夫人,前头门房来报知府大人谴人来下帖子,说是早闻贺府别致优雅,明日要和知府千金来咱府上游园呢。”

“啊?”陆氏先是一愣,继而大喜拊掌。“真是太好了!”

待欢喜过一阵,陆氏连忙招呼丫鬟下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府里上下打扫一遍,把那旧窗纸撕了糊上新的,那些花草把黄叶子都给减掉,石板路要刷洗一遍,切不可脏了知府大人的鞋子。”说完似想到什么,又冲那丫鬟说道,“小翠,快给我把管家叫来。”

管家低头进来,陆氏又是一通嘱咐。无外乎是去酒楼请最好的厨子,买最好的菜,明日定要煮出最好的菜。把家中最贵的摆设都搬出来摆上等等。

管家一一应了。待管家退下后,小翠见夫人还在屋子里转着圈嘴里嘀咕些什么,不由出声。“哎呦,夫人。你光想着这些做什么?明日来的最最紧要的可不是知府。”

陆氏奇了,纳闷道。“不是知府还能是谁?”

“当然是知府千金。”小翠得意应道,见陆氏不耐烦的模样又道,“明日知府满意最多不过夸赞咱府几句。若是知府千金满意了,保不齐咱府上就和知府结上亲。”

陆氏闻言啐一口,“小贱蹄子倒真敢想。那可是知府,不是你们村的村长,五品官呢!”

小翠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很快笑着恭维。“咱大公子可是青城第一公子,谁家姑娘不稀罕。再说,知府好好的怎么突然来咱府上,来就来偏还把自家年方二八的千金带上。奴婢虽是丫鬟却也知道千金小姐都是足不出户整日待在闺阁里绣绣花写写诗的。这可不是存了结亲的意思?”

陆氏锁眉,半信半疑。“那知府千金找什么样的贵公子找不着,偏要选怀珉。只怕来了也难成。”

“我的好夫人,这不就要看您的了。您把大少爷和她往一块凑凑,喝个茶赏个花,聊聊诗谈谈画,再让大少爷吹个笛子,那些个千金整日在闺阁里见不着个外男,乍一见这么个俊俏的才子能不动心吗?”小翠捻着帕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陆氏心中豁然开朗,嘴上却骂小翠。“不要脸的贱丫头,心思竟然这般龌龊。日后离怀珉远点,叫我看见你和他这般胡沁非得把你卖到窑子里。”

小翠眼中闪过一抹愤恨。却说这小翠怎的这般上心这事,原是因为对贺怀珉存了心思,妒忌夏家小姐,想坏了夏家和贺家的亲事。但小翠有一点猜对了,卢知府确实有和贺家结亲的想法。倒不是因为贺怀珉青城第一,而是因为陆氏的哥哥陆行舟乃是当年京城赫赫有名的国师,深受先帝倚重,故而有了攀结之意。

陆氏眉沾喜色,正愁着夏家小姐卧病在床万一死了是要坏了儿子的名声,犹豫要不要退亲。知府此举可不是打瞌睡送枕头。等和知府定了亲,那夏府的小姐是退亲还是为妾都无关紧要。

随即陆氏又想到那送到夏家的聘礼不由肉疼的紧,想要那婚期不禁又心惊,亏得没定在端午,不然可就弄巧成拙了。一时间又悲又喜又愁又恼如疯魔一般。

整个府上忙的鸡飞狗跳,总算剪掉松桂等树上的枯叶,石板路也是一尘不染,凉亭等预备给公子小姐谈诗说画的地方自是换了纱帘整的干净雅致。府上奴仆都被陆氏念了紧箍咒,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大步流星走路,一时间府上连雀鸣都高贵不少。

千呼万唤之下,知府卢炳志携千金卢碧琼终于姗姗而来。

却说这知府面白无须,腆着肚子,虽有些书卷气但也只算得上不丑。而知府千金卢碧琼倒真是个美人,臻首蛾眉,明眸皓齿,纤腰不盈一握。头戴点翠蝴蝶簪,耳着鎏金点翠珍珠流苏耳环,穿着白色百花缠枝襦裙。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贺怀珉一时不由看呆了,这可真真是娴静的大家闺秀,与青荇却是不一样的姿容。

卢碧琼感觉到贺怀珉的视线不由红着脸垂头躲在丫鬟身后。

陆氏一见此景不由大喜。

知府和贺子仪恭维寒暄几句便入坐喝茶,却让卢碧琼和陆氏去后堂说话。

陆氏自是巴不得,一路亲亲热热地把卢碧琼迎到厢房,先是把卢碧琼猛夸一顿,间或把自己的儿子夸了一通。再寒暄几句后便提到花园池塘边的一株琼花开得正盛,不如让贺怀珉带她去赏玩。

卢碧琼脸红到耳朵根,呐呐不言。陆氏笑眯了眼让小翠把贺怀珉叫过来,领了卢碧琼去了花园。

贺怀珉一袭白衣,笑容明朗和煦。作为青城第一公子,他万花丛中过,在女子面前自是从容自若、丰神俊朗,对于这类娇羞少女更是手到擒来。

“不知卢小姐喜欢什么花?”贺怀珉长身玉立,驻立亭前看向远处的琼花。

卢碧琼抬头看一眼天空含笑咏道,“琼林玄圃叶,桂树日南华。岂若天庭瑞,轻雪带风斜。三晨喜盈尺,六出儛崇花。明朝阙门外,应见海神车。”待咏完,才笑颜盈盈说。“我喜欢雪花。”

“我倒觉得卢小姐应是喜欢琼花的。”贺怀珉莞尔一笑,低声颂道,“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问弄雪飘枝,无双亭上,何日重游?却是我偏执了,这琼花本就是盛开于树上的雪花。”

卢碧琼羞红了脸,偷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荷塘边的琼花树下,一树碧雪流光溢彩,满园清馨独具风姿。五月暖风拂过,琼花枝头扑簌簌落下些许花朵,轻悠悠打着旋飘零水上。

卢碧琼此时心头微醺,花醉人,景醉人,怯怯拿眼看那树下的贺怀珉只觉得晕陶陶脚下发软,想要躲开去又百般流连。

却见贺怀珉将手伸向她的发髻,难道她的发髻凌乱?若如此岂不给公子留下不端庄的印象,卢碧琼惊慌懊恼,面红若染。

“和风恋琼雪,眷驻美人发。”贺怀珉抿唇浅笑,摊开掌心露出一朵娇嫩的琼花。

原是替她拿下发上的落花。卢碧琼垂眸无限娇羞。

“听伯母所言贺公子善吹笛,不知碧琼今日是否有幸得闻一曲?”卢碧琼埋着头偷看他如雪的衣摆,低声问。

“技艺粗陋,若小姐不怕污了耳朵,怀珉自当献丑。”贺怀珉照例谦虚一番,再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笛横于唇边。

清越的笛声瞬时响起。笛声浪漫旖旎,绚烂多彩,时而小桥流水人家,时而月下楼榭亭台,时而桃花溪水呜呜咽咽,时而瀑布三千轰鸣激溅。

卢碧琼在笛声展开的一幅幅意境中如痴如醉,待笛声平息许久才低叹。公子必是个多情的人,恐怕已有意中人,不由心中怅惘失落。

“小姐,小心!”跟着卢碧琼的丫鬟红袖喊道。

却不知脚下绊倒什么,深情恍惚的卢碧琼失去平衡,惊慌之下跌落水中。

“公子,快就我家小姐!”红袖焦急央求。此时跟着的不过两个丫鬟,除了贺怀珉也无人可救。

贺怀珉不待她提醒,一撩袍子跳入水中。

卢碧琼在水里惊惶恐惧,手脚胡乱扑腾,沉沉浮浮中口鼻呛了不少水。正在绝望害怕之际,一双臂膀将她托起。迷糊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一下就安定,她甚至有心思看那水面上随着波纹荡漾的琼花。

她想从此她便是那琼花,面前这男子便是那池碧水,花零碧水,碧水流花,不离不弃,永生相依。

卢碧琼醒来已是第三日午后,本就是娇养的小姐,大惊之下又受了凉,昏过去后当夜便发起高烧。

她自醒来一直就盼着见到贺怀珉,却直至离开也未能见到。倒是贺母嘘寒问暖,又是赔罪又是自责。她躺在床上自知不必急于一时,日后有的是机会。

“琼儿,你可愿嫁于贺怀珉?”卢炳志面色阴沉,一进门便问,似是责怪她不小心落水以致失了清白。

“但凭父亲做主。”卢碧琼见父亲面色,早已经猜到所为何事,不由垂首乖巧答道。在他救她的那一刻,她便想到这结果。

只是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朵依存于树枝,依存于风,或依存于水,最终零落为泥土的琼花,来去从不由自己。

而父亲这句问询,不过是为自己的冰冷算计披上一层亲情的华丽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