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苏念七以为还会再遇见顾昔年，毕竟这里是C市，如果顾昔年想遇见她的话，会制造出千百种不同的方式与她相遇。相反，如果他不想让她遇见，也会很简单的就不会让她遇到。

过去了一个多月，顾昔年没有再出现。

C市的夏天和春天其实没有很大的差别，唯一明显的就是太阳毒一些。因为处于北方的关系，这里常年都是吹着北风，就算是大热天刮的风也是打着旋儿。

手机想起的时候苏念七正在睡觉，凌晨7点，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当她看见屏幕上出现‘妈咪’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有些兴奋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按下接听键：“喂，七七吗？”那头的声音传来。

“妈咪，是我，你...还好吗？”苏念七不可置信的开口。

“妈咪很好，正准备吃早餐呢！听说你去了C市是吗？”

“嗯，是的，公司临时的决定派我来这边的分公司待一段时间，有个项目在这边进行。”

“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那边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有点凉的吧~！”

“是，不过我有带衣服你放心了。”

“那就好...过几天就是你爹地的祭日了，你记得去看看。”那头的人似乎情绪波动很大，说完这几句就听不清再说些什么。

“喂，小姐啊，我是孙妈。夫人她今天难得的清醒了点，就一直嚷着要给你打过来。”孙妈看着旁边目光呆滞的妇人，不得不拿起手机说明。

“嗯，孙妈我知道了，妈咪那边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小姐放心吧，这边有我呢，倒是你要注意身体，我听说C市的气温变化很大的。”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吧！”苏念七等那头想起嘟嘟的声音后才放下手机。

让苏念七惊讶的是一向神志不清的妈咪居然会突然的清醒，还说那么多话，她很激动。这么久以来，可是第一次她可以完完整整的说完这些。原来清醒时的妈咪什么都记得，是的，爹地祭日快到了。

三天过后。

一直阴霾的天气终于下起雨，苏念七和往常一样起了的很早，今天虽然请了假，但是习惯性的生物钟让她早早便没有了睡意。

苏念七买了两束花去墓地，墓地离市区有一段路的距离，公交又去不了，需要打车才能到达。雨一直下着，仿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苏念七下了车，撑着伞一步步的往前走。

她把花放在目前，墓碑上的男人一张俊朗的面孔，脸上有些隐隐可见的皱纹。他微笑着，一直微笑。照片的颜色已经有些变化，一看就知道有好几个年头。

她早就不是小时候爹地捧在掌心的公主，就像李薇薇说的，当年因为爹地破产的原因，差点交不起学费，她每天兼职两份工作，好不容易才撑到大学毕业。公司濒临危机的时候，她去找了平时跟爹地好的所有有关系的人，有的甚至肯求他们出面，帮忙爹地一把。可是那些人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见到她就各种借口，要不就趁势打击，说什么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爹地因为公司的危机突发心脏病，过几个月后就去世了。

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些人的嘴脸，那些人鄙视的眼神。她跪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拉着医生的衣服着急的说：“叔叔，求你一定要救救爹地，不管多少钱，我都会想办法交的。”很显然，她的恳求对于医生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医生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用很平淡的口吻告诉她：

“苏小姐，病人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再多的钱也没有办法，最多还有一个多月，你们好陪陪他吧，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说完看也不看她的表情，自顾着走开了。她的双腿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早就已经麻木。但是她真的感觉不到任何难受，她觉得没有任何地方比她的心更凉。那时候的她终于慢慢的明白，这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她能做的就是看着爹地一天天的虚弱，一天天痛苦...然后直到死去。

她想起爹地跟她常说一句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要侥幸的想要靠任何人。这句话如果是放在一般家庭的孩子，恐怕懂事以后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她的童年，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当一波波磨难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才在现实所迫的情况下慢慢的理解。

雨渐渐小了一点，触目可及的墓地里，似乎没有别的人存在。苏念七抱着手中剩下的一束花往墓地的另外一排走去，几分钟过后在一处停了下来。尽管过去了那么久，看着墓碑上的那个名字，她还是心痛不已：爱女许木木之墓。

木木，我来看你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吧。不知道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陌陌应该每年都来看你吧！苏念七在心里说。

另一边，顾昔年心不在焉的开着车。每年的这一天，不管他在哪里，不管他多忙。他都会赶回来这里一趟。为了赎罪吗？还是为了她来看她？不，他自己也有不可饶恕的罪过。他没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天气会会突然下雨，尽管昨晚还特意看过天气预报的。

雨天出门，对于一向有洁癖的他来说，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车终于停下，他从车里抱出来两束花，朝墓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