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殷莫

一连两日弑天寸步不离，眼睛都没闭一下。为什么，因为弑天害怕，害怕一闭眼纪可人就会消失。

他轻轻叹气，好久了。好久没有尝试过害怕失去的滋味，好久没试过为除大业以为的事情担心，好久没有别的事情能让他放下筹划十年之久计划继而关心其他。

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纪可人让他回忆起十五年前那个夜晚。那也是这个这样的夜晚。

“莫儿，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只有十二岁的殷莫握紧自己母亲的手，重重点头。

“莫儿记住了，不争皇位。今生今世也不争皇位。只求父皇让我离开皇宫。”床上的绝色女子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眼里的不舍令谁看了都会动容。

“莫儿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娘教你的都忘了么？”殷莫一把擦干眼泪，吸吸鼻子。

“娘的教导莫儿不敢忘，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记着。刚才进来时被沙迷了眼。”

女子笑笑，点着殷莫的鼻梁：“莫儿正的长大了，都知道哄娘开心了。咳咳。”又忍不住咳了几下，血丝自嘴角流出。殷莫见了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看着嘴角边的血迹憋着眼泪不准流出来。

女子歪头看着门外的梅花树，荡开嘴角：“好久了，有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梅花了。”

“娘喜欢莫儿去替你折几枝来。”

床上的女子一把拉住他：“不用了，娘能闻见梅花的香味就满足了。”顿了一会儿眼神黯淡下去：“你父皇....”

“我已经派人去请父皇，不过军中传来急奏蛮夷蠢蠢欲动，父皇正和他们商量对策，不久就会来看娘。”

“国家大事自当重要。”女子再次抓着殷莫的手，力道让他都有些疼：“莫儿，皇位固然诱人。可是你要知道，那个位置吃人不吐骨头，太可怕了。他会改变一个人，就算我的莫儿在善良也会变得残忍，暴戾。我知道你有才干，有能力，比起雪瑞皇宫任何一位皇子都聪明。但是，这是娘唯一的心愿不要坐上那个位置，不要。”不知是女子即将油尽灯枯还是病情再次发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止不住的流。

“娘，娘....”殷莫慌了神，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我没事”女子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莫儿，今生若你有挚爱之人，一定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她。别再娶三妻四妾，男人一生若能得到一个女子全身心的爱就足够了。”眼神开始迷离：“一个男人有一个女子全身心的爱其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他已经很幸福了。可是，却还是不自足。偏偏要来招惹我”轻笑两声，血又冒了出来：“为何要来招惹我，不过...”

转头看着他：“不过，娘这一生也很幸福。因为我至死也只爱他一人。虽然得不到他全部的爱，可是他也爱过我，像我爱他一样爱过我。”

冷冽的风夹着梅花香吹进来：“那日，我在梅园赏花。遇见他只身一人，本以为他只是哪位王爷，却不知他就是那雪瑞国至高无上的君王，直到圣旨传来我才恍然大悟，那时的他已经有了皇后，比任何人都爱他的皇后，可他执意纳我为妃，要我进宫长伴君侧。若是我能及时醒悟，或则断然拒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今生唯一的后悔的就是爱上他，不后悔也是爱上他，还有莫儿。”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莫儿，娘....”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手无力的垂下。

殷莫顿时失了神，盯着床上人的许久，突然大喊出声：“娘....”

梅妃殁了的消息即刻传遍整个雪瑞皇宫，怀里搂着刚进宫的美人的皇上听见下人传来消息时也不过淡淡的一句：“退下吧。”说罢，继续搂着怀里千娇百媚的人耳鬓厮磨。他已经忘了那天的冬天，在梅花树下初见女子的情景，和当初那份悸动。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

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粉腮贴黄旧，娥眉苦常皱。

芳心痛欲碎，肝肠断如朽

不见君子面，一日如三秋。

不见君子面，常为君子忧。

至梅妃过世也未见皇上又来看过一眼，对殷莫也是更加不闻不问。尹莫听了梅妃的话，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才气，时时半痴呆。渐渐的后宫里的人也就忘了这个梅妃和这个长相俊逸的五皇子。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直至有一天身为太子的殷轩路过花园时见在梅花树下发呆的尹莫。

“喂，你是谁。看见本太子为何不下跪。”

殷莫回神：“给太子请安。”

殷轩挑眉：“为什么不下跪。”身边的奴才提醒：“太子殿下，这是五皇子。”

“五皇子？那个五皇子？”

奴才的眼神带着不屑：“不就是那位不得宠而郁郁而终的梅妃娘娘么。”

殷莫握紧拳头，极力忍住怒气。殷轩打量着他：“哦，原来是那个梅妃，活该。以为站在梅树下折几枝梅花就能勾（和谐）引父皇了。你叫人把院子里的梅花树都给我砍了。难得本太子觉得近日来晦气，身日不适，原来全是这梅花树在作怪。”

“太子”殷莫抬头，笑笑年纪就已经有了王者的霸气：“还请太子手下留情，留下这些梅花树。”虽是在请求，可目光咄咄逼人，一点也不像有痴呆的模样。

殷轩被冷厉的眼神吓着后退几步，不经觉得有些丢脸，挺直腰杆：“为什么本太子要答应你，叫人立刻给我砍，本太子要亲眼看着砍了这些梅花树。”

“是，太子殿下”

不一会儿许多人过来拿着斧头把院子的梅花树全部砍掉，尹莫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不知是这边的动静的太大，还是老天爷非要在玩弄尹莫一把。皇上的轿撵刚好从这边经过。

“这边，发生何事。”

“回禀父皇，儿臣认为这梅树不吉利，而且听宫人们说时常看见梅妃的魂魄再次游荡。所为儿臣才命人砍了这些树。”

殷莫跪在地上，还希望他的父皇念在昔日的感情上叫殷轩住手，留下这些树。可惜，只一句话就打破了殷莫唯一的希望。

“梅妃？哪个梅妃？”

殷轩有些骄傲的侧头，看着他：“就是五弟的母妃。”

皇上这才注意到一旁还跪着一人，思量了许久：“五皇子？你就是殷莫。”

殷莫咬紧牙关：“正是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听皇后说自从梅妃过世你就变得痴呆？”

“是儿臣愚钝，不及其他兄弟聪慧。只是还请父皇留下这些梅树。”

“人已经过世还安分，全砍了。以后宫内不准再种梅树。”

“是，皇上”

较撵不在停留，殷莫起身看着它，心中产生浓浓的怨恨。

“果然是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和一个令人厌恶的皇子。”

至此以后，殷轩常常捉弄殷莫。他虽万分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任他如此。有一次殷轩变本加厉把梅妃送给殷莫的荷包抢来烧掉，殷莫无法再忍对着殷轩一阵拳打脚踢。结果事情闹去皇后哪儿，殷莫挨打不说，关禁闭，断水粮。足足饿了他一周之久。照看殷莫的姑姑心疼，偷偷的给他送吃的，被殷轩狠狠的打死。

“殷莫，我告诉你。从今以后看见本太子最好是绕道走。不然，我就让母后连你也一起弄死。反正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不得宠之人，早死也许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

殷莫听出话中它意，抓着殷轩的手：“你说连我也一起弄死是什么意思。难得，我娘是皇后娘娘害死的。”饿了这么多天力气依然大的出奇，眼神更是寒气森森，带着若隐若现的杀机。

“你，你放手。”

“告诉我，是不是皇后下的手。”

殷轩叫来太监拉开殷莫，一耳光甩上去：“大胆，竟敢对本太子动手动脚。本太子也不怕告诉你，是我母后派人在你梅妃的药中下毒又如何。而且，父皇也知晓。不也没对我母后做什么。”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自己那个可怜的娘亲居然是被皇后害死。而且自己的父皇还知情。指甲刺破手心，他突然想起梅妃临终的话，那个位置吃人不吐骨头，而且会改变一个人。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梅妃不让他夺皇位，为什么要他装傻扮痴，为什么临死都郁郁寡欢。他明白了，全明白了。因为要她死的人正是她最爱的人。

此时此刻殷莫觉得腰报复，为自己娘亲傻傻的痴情讨好公道。皇位他不喜欢，但是只有夺得那个位置他才可以随心所欲，让欠他之人全都付出代价。

至关禁闭出来，五皇子殷莫一下变得聪明伶俐，才思敏捷，连御书房的各位师傅都自愧不如。皇上听了对殷莫的关心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喜爱。几乎忘了前不久这个儿子还是个傻子。

皇后眼看殷莫越来越得龙心，又加上朝中有大臣提议立殷莫为太子。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对殷莫下狠手。

那一晚也是冬天，正值梅花盛开。从殷莫得宠之后花园里又重新种植了梅树。皇上身边的太监匆忙而来叫殷莫立刻去大殿。

看太监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扯了扯皮裘跟在后面。刚刚踏进大殿奏折就砸在殷莫脚边。他有些不解抬头看着龙位上自己的父皇，一旁坐着笑得不怀好意的皇后。

“混账，你竟敢借着朕对你的宠爱，觊觎朕的皇位。”

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儿臣不敢，一定是有人刻意诬陷。”

“诬陷？谁诬陷你？文武百官全都是诬陷？朕看过奏折，你最近一段时日常常和诸位大臣在宫外秘密私会，做什么？让他们在奏折上改立太子。还敢说是诬陷么？”

殷莫几乎是趴在地上：“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龙椅上的人冷笑几声：“不敢，你有何不敢？你这个废物，你知不知道，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没想的朕的儿子还想密谋谋害我这个父皇。就算是养一条畜生也比养你好。”

殷莫死死咬着下唇，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一定要忍着。记着今天所有的屈辱，等有朝一日他有能力了一定毫不犹豫的杀了坐在皇位上的人。弑天。他发誓要弑天。

“念在你是梅妃的骨肉上，朕今日饶你一命。从今起五皇子殷莫大逆不道，变为庶民逐出皇宫。永世不得进宫。”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解脱了。他可以逃出这个牢笼，继而在外面编制他的巨网。

头磕在地毯上，发出冰冷至极的声调：“谢皇上不杀之恩。”起身，犀利的目光看着上方的人。终有一日，你会为你这仅有的一次仁慈付出代价。

他说道做到，昔日的殷莫已经死了，如今的弑天大权在握。只要他喜欢，他想要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囊中物。他证明给他看了，他不是废物，他有这个能力，他也记着他对他和他娘做的一切事情。他派胡奇扎蒙夺下整个雪瑞国，殷轩战死沙场，殷素素辛免于难。他留着他父亲的性命，留着皇后的性命。看见他们跪在自己脚下磕头求饶的场面，心里畅快无比。

他替他母亲报仇，洗净自己的屈辱，他离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的距离尽在咫尺。只要他想要就可以得到，他却偏偏看不上那个位置。他是天下为无物，掌控天下不过是因为无聊而开始的游戏。

如今，亦是如此。皇位，天下，大权，名利。终究看不上眼。只有眼前这个和他有相同感受的人能让他在意。他不得不否认，纪可人比他更坚强。整个纪家家破人亡，毁掉的容颜，相爱之人的分离，爱恨情仇的纠葛。长长挣扎在生不如死的边缘，可是她依然选择活下来。选择仇恨，选择斩断一切也要手刃仇人。

他蛰伏十年，处心积虑安插人手，凭借铁血手腕征服一个又一个的势力，建立自己的权势。

而她仅用了三年，短短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