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误入夜郎国
  • 渔舟夕照
  • 3280字
  • 2013-03-23 09:03:16

几溪寨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其实,寨子外是经历了一场鏖战的,只是此时的山鹰正逃遁于荒山途中。待他惊魂初定,向山下瞭望静听时,这边的战事已在不足一袋烟的功夫里就告已结束。

老鹰无从知道山猫他们的具体情况。山猫他们趁着夜色摸到寨子外时,见巡逻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于是潜伏于草丛中,但等老鹰这边的伐树声响起。后来若有若无地传来伐树声,可这边的“家丁”不但没有上当,反而巡寨的人更多。见没有机会下手,山猫便小声吩咐再耐心一点,接着就传来了山坡上的厮杀声,山猫莫名其妙时,一土匪惊慌失措,弄出了响声,惊动了众家丁,于是厮杀开来。纵使山匪个个剽悍,怎奈面对的是精选的训练有素的兵士,很快被合围被分割又被合围,众土匪抱定了誓死的心,至死不降,其结果是山猫等人俱被砍杀,只有一个因伤被擒。

皇上在行辕听了禀报,一时没有出声,这让回禀的军务大臣和郡长如芒在背,良久,不无失意地说:“即可提审被擒的土匪。能说话吗?”

郡长忙说:“能,能,伤得像是不重。”

一行人匆匆去了郡府大堂。皇上着便装端坐一旁,老道目光炯炯站在身边。土匪浑身是血,已是没了左臂,经过包扎止疼勉强坐在堂下木椅上。

郡长坐在正堂上,看皇上时,见皇上点头,随即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体谅你身有重伤,不忍时间过长,既体谅与你,你就该如实回话,不然苦头就在回头。”

这土匪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仿佛断臂与自己无关,淡然回话道:“你问吧,知道的小的何苦要瞒着你们,都到这份上了。”

郡长说:“是谁指使你们要毁掉果树的?”

土匪说:“大哥。”

郡长忽然觉得自己的问话有问题,羞愧自责地斜睨一眼皇上,见皇上没听见似的安然稳坐,于是轻咳一问:“你大哥是受了何人托付?”

“二哥。”

“你二哥是受何人之托?”

“这就不知道了,不光小的不知道,除了大哥二哥没人知道。”

“你知道说谎的后果吗?”

“把小的脑袋割下来挂树上,小的还是这么说,真的是不知道,二哥要不是战死,他一准知道。”

皇上插话道:“有个罗家寨,你知道吗?”

土匪想了一下说。“听说过,那在大汉国,不在夜郎。”

皇上眼前一亮,向前欠欠身,接着问:“距边界远不远?”

土匪说:“小的没去过,像是有点远,听说大哥他们多年前就把寨子给抹平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你问小的这老早的事做什么?”

郡长大声喝道:“大胆!是在问你话,不是让你问!”

皇上接着说:“你大哥他们为何要把那罗家寨的人斩尽杀绝?”

土匪说:“像是他们杀了我们两个兄弟,是打伤。这两个人只是想趁黑进寨弄头牛回来,第二天是大哥生日,结果,寨里的人把他们打成重伤,又送了官府,结果两人全死在牢狱里了。”

“那也不能把全寨的人杀绝呀!”皇上忽地从椅子里站起,他的声音像惊雷。

大堂里的人惊恐万状。郡长不知所措,惊慌之余,竟不知道该自己接着问话,还是等皇上问。他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关心这陈年旧事,且远在别的国度,又是这般的动容。老道自然了然于胸,他不动声色地静静站着。

皇上自觉失态,缓缓坐回原处,点一下头,示意郡长继续。

“你们藏身的地方在哪里?明天你带我们的人去搜寻老鹰。”郡长说罢看看皇上,觉得这话说得欠妥,在是否进山搜剿老鹰的问题上,毕竟他还不知道皇上的意见。

土匪一脸茫然的样子,望着郡长说:“他有那么傻呀!恐怕早跑到大汉国那边去了,你们出动那么多人!”

“搜,马上就开始,跑了也得搜!看你身负重伤的份上,你就不必进山了,一会你画一张简略地图出来,标明你们先前藏身之处就行”皇上急切地说。

“大人,小的哪会画图呀!”土匪一脸苦相。

皇上说:“你们藏身的山洞附近有些什么容易记住的东西总该知道吧?你说,我们的人来画也就是了。说,会吧?”

审完土匪,觉得欣慰,获悉了不少有关罗家寨的情况。如果说此次剿匪跑了匪首是最大的遗憾,那他知道了罗家寨的消息却是件非同寻常的好事,毕竟此事困扰了他多年。这仅仅是他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会找机会去罗家寨看看,祭奠亲人是其一,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是其二。

都觉得这个时候深入深山老林去搜寻已是惊弓之鸟的老鹰定是徒劳,但却不一定是无益,既然皇上已经下此决心,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于是吩咐下去,那帮便衣士兵就便进山搜剿老鹰,五人一组,带着按土匪所述绘制的简略山势图,一百多人悄然进了大秦山。

军务大臣留在北郡府,指挥搜山事宜,皇上和老道当日便打马返回皇城。此战虽称不上完胜,但皇上觉得心情不错,打趣地和老道谈及断臂的那个土匪:“先生觉得那土匪如此淡定,从容不迫,间或几分风趣,其智商是高还是低?”

老道笑笑说:“皇上提审的若是根木头,怕是比这位还要无动于衷。”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皇上回到皇城,夜宿平和宫。夜间,皇后百般殷勤,极尽妇道,与白天那温文尔雅、气宇非凡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让皇上惊异的是皇后从未这么激情四射过,包括他们的初夜。皇上出宫数日,情饥性渴再也平常不过,几番云雨过后,便觉力竭体酥,倦怠时的酥困便是人间好时节。

翌日一早,皇上回到梅园,去西厢房看时,厢房内空空如也。拿眼看宫女,宫女施礼后怯生生说道:“皇后娘娘吩咐,把大姐移到柴房那边去了,说大姐的病会传染。”

皇上忽想起昨夜的皇后,不觉一阵恶心。他站在门口向房内环视一周,转身问宫女:“兰兰的病怎么样了?”

宫女低着头说:“像是不见好转,吃药......”

没等宫女说完,皇上高声说道:“带路!”

宫女颤巍巍在前面碎步小跑,皇上大步走在后头。到柴房门外,却不见这里有人,潮湿、霉烂的气息让皇上一时透不过气来,他的脸色阴沉可怕。

早已弃用的柴房,木门半掩,大风吹得单薄的小门频频摇动。宫女轻轻推开木门,一束强光照进屋内,映在兰兰蜡黄的脸上,兰兰靠在床头,空洞的眼神木然地望着对面黝黑的墙壁。

皇上尽力压制自己说话的声音,使得不至于把宫女吓瘫:“这里怎么没人照看?你们都待在梅园做什么?”

宫女垂首说道:“娘娘说姐姐的病最容易传染,叫我们只按时送药送饭就行了。”

“是你们怕传染吧!从今天开始,你寸步不能离开兰兰身边。怕传染,你就不怕朕把你扔出去喂狗?”皇上的声音突然提高许多,吓得宫女跪地求饶,她的双腿在潮湿的青砖地面上瑟瑟发抖。皇上走进柴房,猛回头对宫说:“去传太医,还有内侍,马上把兰兰接回梅园。”

皇上坐到床边,拉起兰兰的手,只觉瘦骨嶙峋,冰冷异常,他的心不觉蓦然收紧,一阵心酸袭上心头。兰兰勉强笑笑,没有正眼看皇上。皇上发现兰兰的眼睛空洞无物,才几天未见,她像变了一个人。兰兰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望一眼皇上,缓缓说道:“皇上回来了?有件事兰兰求皇上恩准。”见皇上点头,深深吸着气,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最近时常梦见我娘,站在村口等我,真的想我娘了。”说到此处,两滴眼泪不知不觉顺眼角滑落而下。“我得的是痨病,怕是侍奉不了皇上了,一会儿求皇上快点离开这里,这病会传染的。看在兰兰自小陪皇上读书的份上,求皇上派一辆木轮车将兰兰送回老家吧。,真的想我娘了。”

皇上终于抑制不住,抽泣着,泪如泉涌。听见门外有响动,知道他叫的人已悉数到齐,忙拭去眼泪,哽咽着对兰兰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兰兰,我马上让宫里所有太医都过来,再不行,派人去民间寻找郎中,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等你的病好了,马上立你为妃,我们天天在一起好吗?”

兰兰淡然说道:“我的病我知道,治好治不好都是天意。不是兰兰不想再陪皇上,兰兰实在想回家了,今生不能,那就等来世吧,来世兰兰再陪皇上!”见皇上用手为自己擦泪,于是,握住皇上的手乞求道,“兰兰求你了!皇上。”

皇上看兰兰的神情已知难再挽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知道他不发话,没人胆敢打扰。皇上站起身,踱到门口又折身回来,弯腰凑近兰兰的脸轻声说道:“兰兰听话啊!要回家也得等把病治好以后。”

兰兰去意已决,静静地说:“不了,就这两天把我送回去吧,兰兰等着皇上派车过来。本想去看看太后的,只怕我这病会传染,有劳皇上替我向她老人家问个安吧,谢她老人家待兰兰像亲人一般。”兰兰的眼睛已没了眼泪,怔怔地望一眼皇上,然后躺下了。

皇上走出门外,忽觉清晨的阳光鲜亮刺眼,回身看时,亮光透进室内,斑驳陆离,朦朦胧胧。柴房的门既矮又窄,仿佛一张鬼怪的嘴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