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嫣然就这样在幼男母亲的戒备下住了下来，她不知道赵母为什么一下子对她好像有所戒备了，但她心里是明白的，总这样的寄人篱下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在保洁公司没接到活的情况下，她会骑着自行车四处打听有没有招收工人的工厂。但打听下来的情况都不太乐观，都说春节已经过了很久了，招工的高峰期早以过了，这个时间工厂一般不会招人的。除非有关系，托熟人介绍。

半个月了，嫣然拿着地图几乎走遍了大街小巷，可是都一无所获。

保洁公司在这半个月中效益也是差强人意，零零散散接了一些活，可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活计，每次每个人平均下来都分不到五十块钱，有时候甚至连着好几天会零收入。这样下去，一般人别说喝粥了，就是喝西北风恐怕都喝不着。

赵母整天皱紧了眉头。汪阿姨则不停的念叨小凡没用，接不到业务。小凡辩解说，是因为公司规模太小的原因，他谈了好几单像清洗写字楼这样的大业务，可是因为大家不会爬高，吹了！阿花花整天翻着扑克，算着她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看此情形，大家好像有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打算。

这天，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是想请个保洁公司去清洗一幢写字楼。一伙人欢欣鼓舞，这可是送上门的生意啊。可是一听说是写字楼，大家不觉又犹豫了，赵母首先问了一句：“多高？”

那人说：“三十八层”

所有人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别说三十八层了，就是十八层，就他们几个人都是问题。一般高空作业都要靠嫣然来完成，以前的一些小的楼层，还可以硬着头皮上，现在可是三十八层的大楼啊！”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却吃不了，大家的心情都沮丧到了几点。

赵母说：“真的很抱歉，您这单生意我门做不了。你也看见我们公司的规模了，三十八层的大楼我们做不了。”

那人很奇怪，好像认定了他们一样，说：“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你们可以慢慢清洗的。而且价钱方面，我们可以商量的！”

嫣然听这么一说，立刻对赵母说：“赵阿姨，咱们就接了吧？”

赵母说：“虽然不赶时间，可是三十八层的大楼啊，我们这就你一个人会爬高，其他人根本不顶用。你想想你一个人清洗一幢三十八层的大楼，能行吗？”

嫣然无语。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一个声音说：“你们看我怎么样，，我可以爬高的。”

大家一起将头转向门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身玉立，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赵母面前，说：“我叫刘雨泽，外来打工的，在这城市找了半月了，也没找到工作。家里带的钱已经花光了，您看您能不能收下我。刚才我已经在门外听见了，你们这人手不够！”

赵母说：“我们是小公司，接了这单活，不知道等多久才会有下一单，所以我们不需要这么多人手的。”

刘雨泽马上说：“临时工也行！”

嫣然看着雨泽，想到了自己流落街头的那个夜晚，突然对他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就对赵母说：“赵阿姨，就留下他吧，咱们已经很久没接到活了，既然他愿意干临时工就招他做临时工好了，这样我们也没有损失啊！”

汪阿姨对赵母说：“我看就这样吧，咱们现在差不多都在等米下锅了，就别在顾虑这顾虑那了。”

最后赵母同意了让雨泽留下来当临时工。

雨泽很激动的走到嫣然面前，说：“刚刚谢谢你，我叫刘雨泽，刘是刘备的刘，雨下雨的雨，泽毛泽东的泽，连起来雨露恩泽的意思。”他很小心很小心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生怕对方忘了这个名字，他伸出手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了，合作愉快，握个手吧！”

嫣然笑了笑，也伸出了手：“我叫徐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

雨泽说：“深情厚谊知多少，尽在嫣然一笑中；真是个好名字！”

嫣然的脸微微一红，她从不知道她的名字还可以这样解释。

旁边的阿花则自从雨泽进来到现在，眼睛几乎没离开过他，她觉得就一个字——帅！这样帅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过，可惜是个打工的，如果是城里人，那就是标准的白马王子了。

赵母首先去租凭公司租了高空作业所需的工具，然后来到了写字楼前。这也是嫣然第一次清洗这样的大楼，以前每每经过这样的大楼时，总忍不住要抬头看看，脑子里想象着能在这样的大楼工作的，都是些什么人。在她眼里，每一幢高楼几乎都是一个神圣的殿堂，能在这样神圣的殿堂工作，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她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她能走进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看，她也会觉得很幸福的！

嫣然和雨泽都系好了安全带，腰间绑着一只小水桶，拿着抹布，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竟然为自己感到一阵的骄傲，这份骄傲甚至让她忘记了害怕，她想全国和她一般大的女生敢像她这样趴在二十层的高楼上，应该不多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下去的时候，雨泽突然一把拉住了他，握着她的手说：“嫣然，从今天起，我们两就要一起在这高楼上趴着了，这样的缘分难得啊！握个手，一起进步吧！”

嫣然被雨泽的样子逗笑了，说：“行，今天开始咱们就共同进步吧！”

趴在三十多层的大楼上，四周除了光溜溜的玻璃，没有任何可依附的地方，嫣然的心在突突的跳，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胆怯，她更害怕因为自己的胆怯，而让赵母再次动摇接这份活。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工了，也就是说已经有好几天他们没有收入了，她需要这份活计，需要钱。

她看了看旁边的雨泽，他也笑嘻嘻的看了看她，还跟她开玩笑说：“你知道吗，电视剧里那些大侠飞檐走壁都是假的，就像我们这样腰间系一根钢丝，然后让大吊车吊着，想怎么飞都行！”

嫣然苦笑了一下。

雨泽突然问道：“你害怕吗？”

嫣然赶紧摇头：“不——怕——系着钢丝呢我怎么会怕？”

雨泽说：“没关系，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大叫好了，反正这么高，没人听见的。”

嫣然说：“我都说我不怕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赶快干活吧！”

当嫣然用浸满肥皂水的抹布抹掉一层厚厚的灰尘时，她看见一间整洁的办公室，不算大的面积，一张简约的办公桌，钢化玻璃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嫣然头一次看到笔记本电脑，念初中那会儿，有人给学校捐了一台台式电脑，可是全校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用它，那台电脑也就成了摆设。此时，嫣然对坐在电脑前的那个人油然生出了一种敬意，觉得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坐在电脑前，背对着嫣然，手指敲击着键盘。嫣然看得出神，明明是一个男人的手，却生得根根如玉，纤长白皙，嫣然想，一个人能在这样华丽的大厦中干一份这样体面的活，一定很幸福。她久久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开始想象着这样一个男子会是什么模样，眼睛一定像宝石一般深邃黝黑的，鼻梁一定如山脊一般英挺俊朗，嘴唇薄而微翘，总是若有若无的挂着微笑；就在嫣然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人居然站起了身，转身看向了窗外，嫣然顿时心如鹿撞，她发现她错了，以她目前贫瘠的词汇量，是无法相容这个男人的俊美的，不，应该说这世界在无任何词句能形容他，在他面前任何形容词都是空洞贫乏的。

雨泽看了看嫣然，问：“你在干什么呢？发什么呆啊？”

嫣然像在自言自语：“你看他的手，真漂亮啊！手如柔荑指如青葱！”

雨泽叹道：“那是形容女孩子的？”

嫣然说：“可是他的手比女孩子的还好看！”

雨泽嘀咕着：“好看什么，一个大男人的手长的像女孩子一样，丢死人了！还指如青葱呢？我看就是一颗臭大蒜！”

嫣然一听不觉怒火万丈：“你的手才大蒜呢！””

雨泽举着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喃喃自语道：“我觉得我的手也挺好看的，虽然没他的秀气，但也很纤长有力啊！”

嫣然不禁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也算纤长，却不白皙，因为常年干着农活，甚至还有些粗糙。看着看着，她尽有些沮丧，那是两个世界的手啊！

雨泽再次问到：“嫣然，你害怕吗？”

嫣然不耐烦的说：“说好几遍了，不怕不怕不怕！”

雨泽叹了口气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真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愿意干这种活？”

嫣然说：“对我来说干什么都无所谓啊，只要能挣钱就行啦！”

雨泽觉得不可理解：“你很缺钱吗？”

嫣然说：“我出来就是为了打工挣钱的，找不到工作，当然有活就要干啦。”

雨泽问道：“那你打算挣多少钱呢？”

嫣然说：“两万块，等我挣够了两万块，我就回家。到时候，我拿钱给我爸盖一幢楼房，看我奶奶还敢不敢说我不如她的孙子！”

雨泽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嫣然：“就两万块好了吗？两万块也能盖楼？”

嫣然说：“可以了，两万块在我们那可以盖一撞很漂亮的楼了呢？”

雨泽又说：“那你挣到两万块就回家了吗？你不想留在这吗？好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留在上海呢？”

嫣然说：“留在这干什么，这里又不是我的家。你没听说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里虽好，可总归比不上自己的家啊！”

雨泽叹了一口气，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

嫣然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说：“没什么，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