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嫣然这人有时候极矛盾的，机灵的时候超出常人的想象，比如她能将一堆碎布条做成一件不错的连衣裙；可木讷的时候，又像个白痴，就像现在，她连白教授让她穿件正式的衣服实则是让她穿一件得体一点的衣服都理解不了，居然真的在室友的起哄下穿着晚礼服去见白教授了。这有点象《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学会了六脉神剑，却驾驭不了。雨泽觉得嫣然现在就是这样，她有设计才华，可是她自己都不自知，全靠灵光一现。她有设计师的灵魂，有一双上帝之手，可唯独缺的是一份历练。

所以她穿成这幅德行出去，他也不拦着，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去碰一鼻子灰的，她这人有时候执拗得几乎可恨，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嫣然再次站到白教授面前时，白教授的表情和雨泽差不多，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然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一朵奇葩！刘惜文是疯了吗，找这么一个人过来？”

看着白教授的神情，显然把她认定了扶不上墙的烂泥了。说实话，嫣然一开始没觉得到唐装部有什么好，只是承蒙领导看得起，把她调来，据说这里人人手艺精湛，个个都是国家保护动物，抱着好学不倦的态度，那她就来吧。但自从见到卓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在这里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一个人，就算这辈子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但如果能经常这样远远的能看他一眼，就是好的啊！这个念头简直让她血脉膨胀，精神振奋，就像终于黑乎乎的山洞，终于见到了阳光一样，整个世界都亮了。于是她有了无比强烈的渴望，希望自己能留下来。

她很积极的解释着：“这件衣服还是我问隔壁宿舍的人借的，我翻遍了箱子，也没找到一见正式的衣服，我们宿舍都全体总动员了，也没有找到一件。”

白教授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还挺诚实，你觉得这身衣服适合上班穿吗？”

嫣然说：“当然不合适，但你说要我穿一件正式的衣服，我能想到的正式的衣服就是这种晚礼服了！”

旁边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教授很无奈的样子，朝她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嫣然急了，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衣服吗？”

白教授说：“难道这还不够吗，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样衣服的人，怎么告诉别人他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嫣然不服气的说：“可我是做衣服的，又不是设计衣服的？做衣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手艺吗，难道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和我的手艺有关系吗？”

白教授直到现在才认认真真的盯着嫣然看了起来，这丫头确实无知无畏，如同一张白纸，也许这就是刘惜文把她调来的理由吧？真想让他雕琢她，她能成器？

他换了个思路，对她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告诉我，既然都是做衣服，为什么你不好好在工厂呆着，要来唐装部呢？”

嫣然想说在这可以和你学手艺，如果能学到您的一般手艺，我做出的衣服也能卖个好价钱。可马上想到，雨泽说过的不能动不动就说钱的，这样太俗气了，应该高雅一点。她笑了笑，很不自信的说：“为了中国的名族工艺做贡献啊！”

白教授笑了：“真的吗？”

嫣然惭愧了，轻声说：“其实我在想跟您学手艺，我觉得你的一件衣服能买那么多钱，我跟能学的话，将来的衣服一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此话一出，她自己都惊呆了，确实太市侩了，这下真是走定了。

白教授说：“你到很坦白。”

嫣然低着头，跟犯了天大的错一样：“我是怕你问我怎么做贡献，我答不出来，所以只好实话实说了。我想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应该是说实话。”

白教授笑了：“你还挺会表扬自己的。你就不怕你的实话让你离开这里。”

嫣然说：“其实到哪里都无所谓，无论在这里还是在车间，我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工。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而且在车间，一天做那么多衣服，我想着有那么多人穿上我做的衣服，这件衣服可能会给她带来不错的心情，我就会很开心的。”

嫣然微微抬了抬眼角看了看大厅里陈列的一件件美轮美奂的礼服，嘟了嘟嘴：“这里的衣服很好看，只是这样的衣服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白教授微微一愣：“你知道到这里定制衣服的都是什么人吗？”

嫣然说：“知道啊，都是些名媛阔太和当红巨星。我只是觉得衣服一旦被某个特定的人群限制了，就不好了，每个人追求美的权利都是平等的。”

就在这时候有人拿了一包彩珠跑到白教授面前，颤颤巍巍的说：“白教授，方太订的那件礼服明天要送去，可周师傅不在，没人会珠绣啊。”

嫣然不禁问了一句：“珠绣就是用这些珠子绣成图案吗？”

白教授忍不住问道：“你会？”

嫣然继续发扬无知无畏的风格：“不会，不过拿个样子给我看看，我能学会。”

旁边那人说：“你别捣乱了，珠绣很难的，起针收针配色都很难的，你因为是你平时做的手工呢！”

白教授却说了一句：“那个样子给她，让她试试。”

嫣然看了拿给她的样子，觉得也没说得那么难，计算好各颜色珠子的数量就可以，何况这件礼服的珠绣也不是很服装，几朵杜鹃花而已。

她对白教授说：“我可以试试。”

白教授示意边上的工作人员，把嫣然领到制作间，嫣然细心搭配好颜色，算好每颗珠子的位置，然后才开始落针。大概三小时候，她把这件衣服拿给了白教授。

白教授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只是谁都没有察觉，他朝站在一旁的李师傅招了找手，说：“明天卓师傅来了，让卓师傅亲自带她，今天你先教她打个盘花扣。”

盘花扣在中式礼服中的不可缺少的，其中葡萄扣是最基础的。李师傅拿了一根一尺长的布条，缝成一根两毫米长的细长条，只见她一手拿着一根橡皮筋，两手一抽一拉只间，不到一分钟一粒葡萄扣就做好了，圆润结实，小巧精致。

嫣然看得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吗？

李师傅说：“你今天就先练习这个，明天卓师傅回来，她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的。”

嫣然问道：“卓师傅是不是刚刚被她儿子接走的那个？”

李师傅说：“就是她，你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居然拜在她门下，她的刺绣功夫可是一流的，许多作品都是被国家领导人当成礼物送给友好国的。”

嫣然笑而不语，心里只是暗暗窃喜，原本以为一辈子都只能是两条平行线，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焦点，她就要拜在他母亲的门下，是不是预示着她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他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