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朋友

萧十三开始冷笑。依然朗朗，动人心魄：“不曾想兄台是使剑的高手，那我更要领教一下！”飞身直扑，剑一出手，雪花一朵，飘向我。

我还是盯着莫阿华。莫阿华还是一动不动。

我想过去问问她，我想看看她的伤势，我想让她刺我一剑。作为刺客的我，此刻居然想的是这些。

萧十三的雪花很美，洁白，晶莹。

但萧十三的雪花也很伤人，杀意十足，杀气十足。

可是莫阿华的脸庞更美，美到我忘了自己的生死。

雪花消失，剑已沾血。

萧十三的如雪剑上沾满了我的血。贯臂而出。

我惊醒。右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汩汩而出。

莫阿华抬起头，一脸鄙夷：“萧护卫，你怎么能乘人不备就出剑伤人，东北萧家就是这样出名的吗？”

萧十三不理，如雪剑长吟一声，卷地而来，雪花漫漫，摧枯拉朽。

我飞身长退。莫阿华却忽地一鞭长击。

萧十三回剑反斩。因为莫阿华的长鞭击向他的后背。

莫阿华意在迫使萧十三停手，见他不再向我进攻，就收鞭退去。

萧十三大怒：“莫姑娘，你怎地帮他？大王面前你如何交待？”

莫阿华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开始长久的失落。

萧十三手一挥，硬弓强弩的南国士兵开始向我弯弓搭箭。我左臂的伤开始剧痛，碎骨的剧痛。我默然地看着这些南国士兵，默然地看着萧十三举起的右手。所有人都在等它放下。除了我。

萧十三放下右手，南国士兵会百箭齐发，我会成为刺猬。

刺猬？刺客？哪一个会是我的身份？

空气凝重，四周死寂。

萧十三的右臂是南国士兵将来的荣誉，是我的生死。

忽然一人进来，横冲直撞而来。他的铁拳挥舞，拳风呼呼，势不可挡。

紧接着，又一人从树上落下来。落下的同时，双脚旋风般踢出，脚影婆娑。

南国士兵箭尚未射出，人已倒下。

因为这两个人一个人叫“铁拳”钟离，一个叫“铁脚”柳青。还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推心置腹，舍生忘死，肝胆相照的朋友。

钟离拳硬，柳青脚无情。

拳风过处，粉石碎骨；脚影掠过，风卷残云。

我开始站在一旁微笑。萧十三开始一脸的诧异。

南国士兵退至远处，强弓硬弩散落一地。钟离一拳砸下，强弓立碎，硬弩立折。柳青一脚扫出，脚风重重，将碎弓折箭扫进河中。

我还是微笑着看着他们，伸出右臂。

钟离，柳青欢呼地飞跃而来，同时张开双臂，孩子似地抱着我，挤压的我的伤臂开始血流如注。

我忍着，因为我喜欢享受朋友间的这种欢呼与拥抱，它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勇气，什么是真诚，什么是关爱。

萧十三看着，缓缓地放下了手臂。

钟离看见了我的伤臂，疾点我几处穴道，止住血流。

柳青撕下自己的长衫替我包裹。

我问钟离：“你们怎么来了？”柳青回答：“我是你朋友。”

我又问柳青：“将军知道吗？”钟离回答：“知道，但更重要的是，我也是你朋友。”

我开始感动。朋友，多么温暖人心的字眼。

萧十三远远地看着我和钟离，和柳青。他的脸上满是冷峻，像他手里冷冷的如雪剑锋一样。可是他的眼里满是羡慕，羡慕我们朋友的拥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很幸福，因为朋友。

萧十三：“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

我知道他在问我，就偏过头回答：“是，他们是我的朋友，是那种为朋友不惜一死，为朋友甘愿犯险，为朋友千里相助的朋友。萧兄，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萧十三依旧冷冷地看着我，不回答。

南国的士兵躲在远处，一脸的恐惧。钟离的铁拳，柳青的脚，已经让他们心寒胆破。可是没有萧十三撤退的命令，他们依然围在了四周。

柳青看着我的伤臂：“可以吗？能坚持吗？我们冲出去？”

钟离铁拳一挥：“对，冲出去，打他娘的。”声如宏钟，震得飞鸟四起。

我点点头。从他们的拥抱中抽出身来，右手持剑，斜斜向地。

萧十三冷冷一笑：“冲出去？你们以为我南国是什么地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哈哈”

钟离大怒，挥舞着铁拳就向萧十三横冲直撞过去，势大力猛，加之其身材高大，俨然一座巨石一样。

忽然一声朗朗长笑：“十三弟，我来。”接着一片雪花飘起，去势极快，飞向钟离。雪花轻盈，飘荡不着一物。钟离一惊，定身站立，双拳齐出，虎虎有声，硬朗之极。飞舞的雪花在钟离的拳风之中飘荡，好似飞絮，却始终不落，依旧在钟离面前飞舞不止。

几十招下来，钟离开始气喘，额头汗水滢滢。他修练的是外家功夫，一身铁布衫横练，双拳足以开碑裂石，但颇是耗费体力。至刚的拳遇上至轻的飞雪，本就不着力，宛似泥牛如海。

柳青见情势变化，双足一点，旋风般踢向那片雪花。

却见林外一鞭飞至，夭矫如龙，声音无息，向柳青双足缠去。

柳青全神贯注应付那飞舞的雪花，不曾想林外还有高手，情急之下，不及闪躲，眼见就要被长鞭缠住双足。

我不暇多想，手中剑飞掷而去，裹挟风雷之势，飞向长鞭。

哪知那长鞭意在迫使柳青停脚，因此一出即收，神龙般飞回林中。

我的长剑刺空，橐地钉在了树上，犹自晃动不已。

柳青站在我身旁，一脸诧异。

钟离眼前的雪花也已飞回。飞回自一白衣青年手中。那雪花原来也是一柄长剑，剑身篆刻“飞雪”。白衣青年长身而立，面容俊美，丰神脱俗，一脸微笑，好像不曾出过手一般。

林外徐徐进来一位中年人，黑袍，浓发，双目如炬，精光四射。腰间裹一长鞭，远望如蛇。

黑袍人背后忽地掠出一抹红影，我不禁心神一醉，莫阿华！

淡淡的红衫，精致的颜容。

莫阿华看了我一眼，就在黑袍人耳边轻声嘀咕。

当时清空如洗，一抹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妆点出一种朦胧而灿烂的美丽，我不禁看得痴了。

钟离退回我身旁。

白衣青年依旧笑：“我叫萧无花，这是我十三弟。”言罢指了指萧十三。萧十三还是一脸冷峻。

白衣青年还是笑：“这位是中原莫家莫言老前辈。”言罢微笑望着黑袍人。

钟离大吼：“什么无花有花的，我们再来过几招，刚才不算。”

柳青扯了扯钟离的衣衫，示意他别闹。接着又扯了扯我的衣服。

我回过神来。

莫言不语，目光冷冷。

莫阿华站在莫言身边也是一言不发。风起，她的淡红衫子飞舞，她的长发青青飘飘，出尘绝世般的风姿。

我再次迷醉，我突然觉得什么刺客，什么任务，什么荣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一辈子和莫阿华待在一起，长相厮守。

柳青见我神不守舍，就长身而出，抱拳拱手：“原来是不死神龙莫言前辈和一剑飞雪萧兄，今日有缘得见，目睹大家风采，实是三生之幸。”

柳青所言“大家风采”是指他们二人刚才的偷袭之举，言语之间极是讥讽。

萧无花还是微笑，假装不知：“客气客气。”

莫言却冷冷地说：“阿华，抚琴。”声音嘶哑，但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