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海惊闻

当然,我并没有看到张良在我身后张开了唇,正要对我解释的样子。

不过这无关紧要,我已经秘密到了先前星魂关押我的院子。

院中空无一人,连一个傀儡也没有。被星魂破坏的院门依然粉身碎骨地散在地上。

我悄悄潜到星魂的院子,想再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回了咸阳。结果没令我失望,院中只剩几个傀儡在守门。

想必星魂已经回咸阳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向众人解释我的去向的。或者我已被阴阳家列为叛徒?

不管如何,这次我不仅出手攻击了上级,还联合外人差点将星魂致于死地。如果我回了阴阳家,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依然难逃,至少免不了被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冰洞。

一想想上次在冰洞受的折磨,我就就浑身发冷。我宁愿死,也不愿被折磨成疯子。

还是先不回阴阳家吧。

我转身离开据点,路过前院时,却突然看到月神身边常见的傀儡在向大司命报告:“。。。月神大人说明天有要事相谈,她会亲自来这桑海城中一趟。。。”

月神会来桑海城?那姬如应该也会来了?我心中一动,这意味着明天桑海城中的阴阳家据点只有月神、姬如、大司命三人,摆脱了众多眼睛,也许,会有私下见到姬如的机会。

我悄然离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第二天,趁着月神和大司命在院中秘密相商,我果然找到了私下与姬如一谈的机会。

时间紧迫,我没有犹豫,直接向姬如说道:“千泷,你母亲八年前曾相救于我,她要求我日后帮助你当作回报。你现在是否有此需要?”

姬如水蓝的长裙拖散在地,她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很愕然。

“你,是不是对过去都不记得?”我想了下,既然姬如被下了封眠咒印,当务之急应该是解开咒印恢复她的记忆,便又出声问道。

姬如点点头,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忧伤。

我心中却划过一丝忧虑。姬如的封眠咒印肯定是月神种下无疑,我现在的功力根本无法解开这种咒印,至少需要星魂和我联手才能破除,前提是星魂愿意帮我的话。

而且月神这么做应该也是东皇太一的授意,姬如很可能有一段非同一般的过往,甚至是和阴阳家对立的立场,否则绝不需要靠封住她的记忆来将她留在阴阳家。如果我要解开姬如的咒印,那就是与东皇太一作对,也就是,与阴阳家作对。我又怎么能要求星魂和我一起背叛阴阳家呢?

不过,与阴阳家对立的立场,姬如又是从机关城被带来的,难道,姬如与墨家有什么关系?

“姬如,你还记得盗跖吗?”我试探着问道,“高渐离?雪女?徐夫子?”

姬如都一一摇头。

我继续说了几个:“盖聂?荆天明?。。。”

姬如的眼睛突然抬起,嘴里喃喃道:“天明,天明。。。”

“你记得天明?”我紧紧盯着她。

姬如眼睛很茫然,“我只觉得心中好像一直有这个名字。。。似乎他是对我很好很重要的一个人,我心中好像很想见他,没见到他感觉心中缺了一块。。。”

我思量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能保证一定会帮姬如解开咒印,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被下了这么危险可怕的咒印为好。于是我开口说道:“我会治愈术,可以尝试帮你恢复记忆,但不能百分百保证。月神大人曾说你现在这样对修炼阴阳术很好,不需要恢复。所以,我试着帮你恢复记忆一事,不能对任何人谈起,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私下来找过你。”

姬如点了点头,“我时常感觉我漏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我想恢复记忆。”

和姬如交换了日后私下见面的信号后,为避免被月神发现,我迅速离开了。

这一晚,我又是很晚才回到小圣贤庄,张良的卧室一片漆黑,估计是睡下了。

所以,直到我住在小圣贤庄的第三天早上,我才见到了张良。

张良的院子离小圣贤庄其它院落和建筑较远,又隔着郁郁葱葱的大树。于是,这天早上,我放心地站在院中的屋顶一角上看旭日初升,朝霞满天。

轻轻一声响动,便看见张良也上了屋顶。我没有回头,只感觉他缓步走动到了我身旁,与我一齐看向那日出东方光芒万丈的壮观景象。

“你喜欢看日出?”他轻轻问。

我简明回答:“我习惯看日落。”

“白日一照,浮云自开。而夕阳虽好,却是黄昏。你年纪不大,为何习惯看日落之景?”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才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我喜欢黄昏呢。

“呵呵。”张良低声笑了起来,风吹过,他的碎发与纶巾轻轻飘动,“风姑娘自称未曾读过书,却常让子房有字字珠玑之感,言少而精辟,子房自愧不如。”

我沉默。不论是言辨还是攻心,我远不是张良的对手,我与星魂有约在先,还是少与张良沟通为妙。

张良却说了一个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消息:“始皇嬴政开始东巡,不日将抵达桑海并登上蜃楼。”

然后张良明朗和煦地看着我道:“始皇一行将在桑海附近经过的沿路中,有许多美景,想随我去看看吗?”

始皇如果已经开始东巡,那星魂只能带伤在途中与赢政的鸾驾汇合,并且要带伤伴驾。

我隐隐有点担忧。但它让我感觉到重要的不仅是牵扯到星魂,它还让我感觉到始皇的此次出巡,将在未来影响到很多人的命运,甚至会间接影响天之大势。

而张良说嬴政经过桑海的一路上,有许多美景?张良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他又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我突然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必定与我与张良第一次接触时看到的那些先知画面有关。

我和张良在山谷山野中行了许久,在刚穿过一座山后,突然间撞进了一片花海。

山谷中视野所及之地,遍开杜鹃。白的、黄的、粉红的、绯红的、紫的,五彩缤纷,却又奇妙地融成一片异常美丽的云锦。一朵朵杜鹃花饱满地盛开在风中,鲜嫩娇艳。在这惊心动魄的美中,饶是再坚硬的灵魂,也将羽化成云。

一如我现在的心情,柔软,唯美。

我伸出手指,花瓣慢慢开始在我周身飞舞。微风吹起我浅紫的长发和裙角,也送来了浅浅的花香。

幽静美丽的山谷中响起了舒缓婉回的笛声,我轻轻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天人合一的宁静美妙。

这是我第一次在未知的地方闭上自己的眼睛。对于一个死亡使者来说,永远睁大眼睛,时刻警戒周围的异动和观察目标的动向是丝毫也不能放松的。但这一眼万年的美,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笛声慢慢靠近。

一首曲子完毕,我缓缓睁开眼睛。

张良手中拿着一根玉笛,微笑看着我,明亮的凤眸里似乎淌着清澈的溪水。

我也轻轻笑了起来。除了感激,我已无法回报张良带给我的这份美轮美奂的感动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张良凤眸里少了平时的犀利和谋算,满满的一片温润,“你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霞映澄潭,一片波光潋滟。”

心弦一震,我突然有点害怕看到张良此刻的眼睛。我收回手指,周身的花瓣如细雨般纷纷飘落。

转过头看向远方,我尽力平声问道:“下一个地方是哪?”

空气突然凝滞了。

好久,张良淡淡道:“走吧。”

沙地一边是滚滚黄河,一边是无尽的芦苇荡。

我复杂地看着这个地方。第一次接触张良时看到的先知画面是在这里,三天前星魂也是在这儿受的伤。

“如果我今天不叫你过来,你是不是准备离开小圣贤庄了?”张良问我道。

我点了点头。

张良望着那片广阔的芦苇荡,低声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越往后,张良的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只剩白色的芦花漫天飞舞,似乎也在低低地吟唱着风声。

张良突然轻声一笑,“如此广袤又密盛的芦苇荡,用来在行刺后躲藏再好不过。”

张良这是打算行刺秦始皇嬴政吗?原来先知中的画面竟是在昭示张良将在此地刺秦?我心中掀起了涛天巨浪,紧紧地盯着张良。

“没有国家、没有身份的昔日贵族,像落入山间的雨水,坠入黑暗之中。”张良没有看我,他只是静静地说道,“我也不例外。但在消失于这个时代之前,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

确实,原本我是打算今天就离开小圣贤庄去找星魂汇合的。但现在得知张良要刺秦,我没法离开了。

张良的命运转轨之际恐怕就在此时。张良这样一个智谋超群深谋远虑的识时务者,如果准备行刺,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或许他早在几年前就有此心思,直到现在条件成熟又有了绝佳的机会,才抱着最后的信念准备击而杀之。

看来,我是无法阻止他了。

可惜,他不会成功。秦始皇不会死于现在,也不会被他所灭。但张良应该也不会死,因为我在遇见刘邦之时曾见过一幅先知画面,略带几分沧桑的他站在刘邦身后。

让我担心的反而是星魂。按秦始皇出发的日期计算,七日后嬴政一行应该就会抵达桑海。那时,星魂受伤不过半月,仍是不能用内力的。如果张良去行刺,星魂就很危险。

而且,张良肯定不是一人去行刺。在我和张良第一次接触时看到的先知画面中,他指使了一个十分高大的汉子用巨大的铁球砸向了秦始皇的撵车。

那个汉子体格异于常人,面相奇怪,十分缺少作为人的生气。我仔细回想,确实不认识此人。

当时见到的先知画面中,张良身边还有好几个同伴,只是人影飘忽,我连身形都完全看不清。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张良刺秦一行至少有三至四个同伙。

如果张良的同伙实力很强,星魂就更危险了。

张良是小圣贤庄的上位者,他的同伙会是谁呢?

肯定不会是小圣贤庄。儒家讲究礼,绝不会做这种犯上之举,当然,除了张良这个不像儒家的儒家弟子之外。

张良平时还接触了谁?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思索着。

猛然间,我想到一个人,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难道是他?

三日前,张良是和白凤一起把我从阴阳家带出来的,难道,张良与白凤,或者是流沙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的心怦怦直跳,如果张良带着流沙去行刺,星魂无疑将面临巨大的危险。仅白凤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说,流沙还有个叫精通毒术的妖娆女子,听说还有个千变莫名的原韩国第一杀手,更别提那师出鬼谷的卫庄了。任意两个,都可与星魂一战,生死难料,何况星魂现在还不能用内力。

于情,无论是对星魂还是对张良,我都应该阻止这场刺杀。可是,天命难违,既然天命昭示张良是在那块沙地中刺秦,我就无法横加阻拦。如果张良不再刺秦,又何来他的命运转轨之际?天之大势又将受到如何的影响?

指甲掐进了手心的肉,我紧紧闭上眼睛。

既然刺杀不可避免,我唯有也参与刺杀,以便得知全盘计划。届时再想办法提前告知星魂,避开这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