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地情话

虽然对赵寒风的观点我并不赞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几个聚在一家小饭馆里，吃饭聊天直到傍晚，求同存异一直是我交友处世的原则之一。

当我晃动着步子回到家时，却看见一片狼藉。老方被绑在一条长凳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可嘴里的半块抹布却不允许他发出半点抗议。文娟端坐中央，其形象可比坐拥山寨的土匪头领，倩如则尴尬地坐在一边。此时见我回来，三人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倩如欣喜、文娟飞扬、老方委屈，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老方这么一个老男人露出如此哀婉的神情。只好忍痛暂避倩如虚幻的温婉和文娟邀功的热情，将老方解救出来。老方甫得自由，就跟刚得解放的农奴猛烈控诉三座大山的无边罪行似的，滔滔不绝的向我诉苦。

文娟看到我的动作，知道绑错了人，初时还有点抱歉的神情。但说到后来，老方的言辞愈发的激烈起来。文娟忍不住大喝一声：“嘿！你个糟老头子还没完没了了啊，要不要本小姐给你道个歉啊！”老方一听，浑身打了个哆嗦。“哧溜”一声，缩到一边，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索性和张文二人到屋外的花园聊天去了。原来文娟今早看见我的脖子扭伤，心里多少有些记挂，下班后约了倩如来看我。不想一敲门却出现了一个满头乱发的糟老头子，再仔细一看，居然是前几天刚从局子里出来的盗墓贼方子诚。文娟当时就大叫一声：“好你个老贼，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偷到警察家里来了，这还了得。”可怜的老方只发出一句“我不……”的声音就被文娟几下制服了。后来虽然没口子的解释是我让他住进去的，但文娟如何肯信，索性找了半块破抹布一塞了事，乐得清静。

我听了文娟的诉说之后，只能暗叹一声“真是一物降一物”。在文娟讲述的时候，倩如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和文娟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特别安静。但我深深的知道，这个外表冰冷文静的女子内心是多么的狂暴。刚才听故事入了迷，没怎么理会她，现在回过神来颇为心虚。当下，也不管文娟在场，忙开口对文娟说些感激奉承之言。文娟见我谀词如潮、马屁横流，大呼受不了，说了声“拜拜”转身就走了。

文娟刚走，倩如就有发作的迹象，借着我身上的酒气就要发作。我赶忙说出了今天的遭遇，倩如自小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和故事就有一种偏执的喜爱，果然被我的故事吸引了注意力。后来说到汪啸，倩如告诉我，汪啸最近倒是没有再骚扰过她，以前汪啸之所以追她，主要的因素还是看在倩如妈妈的政治地位上，如今随着孟老爷子的退休，倩如妈妈在整个市委常委中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可能今年换届就要下台，或者调离或者退休。听说汪啸现在正跟一个省委常委的孙女打得火热，说到后来倩如大生感慨，说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最不可靠的东西，会被很多东西引诱、会被很多东西伤害甚至杀死，变化之快，只在一瞬之间。

我知道倩如的感慨并非为汪啸所发，多半是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张叔叔。张叔叔的事我听孟老讲过，张叔叔本名叫做张宏远，与孟老爷子本是同期的毕业生。张宏远为人任侠好义，慷慨豪侠处颇有燕赵之风。刚到警队就大放光彩，不到两年的时间，屡破大案积功升到了副局长的位置，打破了当时全国警察系统的升迁记录。倩如妈妈为张宏远的风采气度所倾倒，而张宏远对这个当年的麒麟市第一才女加美女，也是早有耳闻。两厢意合之下顺利结为伉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在麒麟市人人称羡，一时传为佳话。

只可惜好景难长，没过几年，就在倩如十三岁那年，张宏远在侦破一件案子的过程中，身中剧毒，最终不治而亡。一个人人瞩目的天才就此陨落，实在令人叹惋。

我深怕倩如陷入痛苦之中不能自拔，转移话题问起张亮的伤势。倩如作为张亮的主治医生，一说起病人的病情，马上振作了起来。张亮只不过是皮外伤，经过治疗，伤势已是大有好转。对于张亮在水阁古祠中所说的话，我一直存有疑惑，遂决定明天抽空前去探望。

微微的月光穿过树梢，洒落在草地上，微风轻摆，将远处桂花的香气四散抛撒。我和倩如被如此美景感染，都不说话。我微微转头，看到月光照在倩如的脸上，为她清丽的面容再添几分圣洁，美艳不可方物。这一刻，我无欲无求，只想看着倩如的容颜，直到天荒地老。

心神彻底澄明，我仿佛听见大地在低语，大地在用低沉的声音诉说，诉说着对草木走兽的无尽关爱，诉说着对魑魅魍魉的无限包容。我的心脏随着风儿律动，一股暖意从心底生出，顺着血管散布到全身的每个毛孔。一股强烈的充足感在心头弥漫，只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倩如似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向我看来。微微一笑，伸手像摸狗一样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抚摸。我虽然生性随和，此时又被倩如的美丽完全吸引，但再怎么说，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向来以豪侠自诩的男人，如今却被柔弱的女人像小狗一样关怀，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就在我要发作的当口，倩如却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徐远，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总是特别安宁。你总会让我心情平静，无所奢求。可有时候我又很害怕，害怕我一觉醒来，你已远去，不再回来。”

倩如的话触动了我心中的柔软，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对于莫测的未来，对于多变的世界，我能说什么，我又敢说什么！唯有紧紧握住倩如微微发凉的玉手。

送走倩如后，我的心情很不平静，颇有些愤懑压在心中不得释怀。又想反正睡不着觉，不如到汪啸家附近蹲点，也许有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