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英雄末路故人来

我看不清义父的神色，但能感觉得到他的心口贴在我背上像敲鼓一般，所受的冲击似乎并不低于邢晓豪。说起这两人的功夫强弱，义父的内力在邢晓豪之上，而我这个“下盘”对他而言，虽灵活有余，劲道却只能达到二人内力的五成火候，但义父还是照顾到我，将部分内力由至阳穴灌入我下身。我感到浑身关节火辣辣，似有百虫在关节处钻爬，全身冒汗，湿透衣衫。

义父轻轻附到我耳边：“儿子哎，把剩余的真气收好。”我这才豁然明了，原来二人方才对拼之时，真气迸泄，运功之时我内力虽不及二人，全身经脉却已打开，二人损失掉的真气悉数窜入我体内。我急忙再开心脉，百川归海，全部纳入丹田。

“多谢干爹。”真气运行一周天过后，顿感全身轻松，骨骼舒泰无比，内力又胜从前。

土屑沙石慢慢落回地面，我看到人人面目庄严，如临大敌。

义父哈哈一笑如霹雳惊雷：“丐帮之主，强者当居！爷今儿来不是找你们打架的，是给你们指指谁才是真正的逆贼！”他伸手慢慢瞄了一圈，最后指定邢晓豪不动。

白公厉声怒喝：“大逆不道！当年杀你不死，而今竟敢在这里撒野！”说罢与几位堂主神色威仪，摆开阵势，欲再次迎战。

义父被他骂得有些生气：“当年爷就算没被栽赃，帮主之位也是爷赵棍的！你们这帮孙子这智商，被人骗了二十年一个个还服服帖帖，看你们爷就来气！”

邢晓豪面色阴沉走上前来：“赵棍，你说什么？”

赵棍从怀里掏出密室里偷到的纸稿扔给白公：“白公，爷敬你帮理不帮亲，就给兄弟们读来听听！”

白公翻开纸稿，面色唰的一变。

义父一吐气，我脖子直痒：“嘿嘿，爷蒙了二十年不白之冤，现在要回帮主之位，为时不晚吧？”

邢晓豪上前拿纸，白公后退一步，盯着邢晓豪欲言又止。

“邢晓豪，当年你跟步飞雨勾勾搭搭，说爷私通日本倭子害死师傅，这通日藤沢家族文书上步飞雨的签名你总该认得吧？整件事策划得天衣无缝，师傅惨死，我赵棍潦倒度日二十年，你们这对狗男女却更领黑白武林！今天爷要你当着所有丐帮兄弟，自卸帮主之位！”

邢晓豪仍旧面不改色，十分沉得住气，经过与义父一战，原本石雕般的面庞额头已见汗，发丝垂落，双目神光暴现——好一位气质非凡的中年美男。

白公避而不看邢晓豪，直接把手稿交给执法堂诸位老者，几个老头儿神色骤然大变。

邢晓豪何等人也，那是赫赫有名的商界巨擘，深谋远虑，见叶知秋，就算不看，他也知道手稿上都写些什么，我料他心里早该盘算好如何狡辩。

执法堂那边一位黄褂老者拍案而起：“邢帮主，这是怎么回事！”

邢晓豪上前接过手稿，双唇紧闭，面色凝重的把它看完，那几张纸在他手上簌簌作响，他倏的仰天一叹，摇头苦笑不语。

“邢晓豪，你没话说，爷有话说！”义父趁热打铁，单刀直入：“我赵棍数十年来一直心系丐帮，这些年丐帮上到帮主，勾结外敌，下到堂下小弟，勾结黑道，早已违背庄帮主当年除暴安良的宗旨！当下之急，一、将邢晓豪绳之以法！二、择选新任帮主，重整帮纪，能者居之！”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邢晓豪，邢晓豪竟然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大师兄，晓豪多年的心魇终于水落石出！”那语气，就像大势已去，要撒手人寰。

义父“呸”了一口：“邢晓豪，别跟爷打什么马虎眼，你勾结奸人杀死师傅，爷今天就要你自毙于众兄弟面前！”

邢晓豪放下手稿，看向众兄弟：“兄弟们，邢某掌舵丐帮多年，自问无愧于心！今日一事，我没有话说，只请兄弟们给我十日期限，十日过后，是生是死，任凭处置！”

“不行！”执法堂几位老者纵身上前，拦住邢晓豪。

邢晓豪打怀中摸出光润翠绿的打狗棒，双手奉上，递给黄褂老者，交出了帮主之位。义父微微一颤，他似乎没想到响当当的邢晓豪为何这么容易被拉下马，但看邢晓豪的神态语气，并无半分狡诈，我倒猜测起当中是否别有隐情。

黄褂老者收起打狗棒，一声令下，执法堂各位长老、各堂堂主数十位顶尖高手将邢晓豪围在当间，形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义父放声狂笑，一口气笑出二十年的耻辱和冤屈，二十年的卧薪尝胆，颠沛流离。

我突然觉得高手都有点惨。

邢晓豪面对数十位顶尖高手，毫无惧色，深深施了一礼：“邢某得罪！”旋身施展开沾衣十八跌，与众人血战成一团。

义父问我说：“儿子哎，你看他是不挺惨？”

我说：“挺惨。”

“干爹当年比他要惨上十倍!”

“干爹，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咱爷儿俩，坐山观虎斗！”

好个邢晓豪，拳打五行，腿扫八卦，数十位顶尖高手合组的打狗阵法竟未能将他困住！阵法当中各人施展绝招，判官笔、打狗棒、金刚手、冥阳指，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招招致命，处处杀机，他仍然能有条不紊，伺机逃脱。倏的一声惊雷爆喝，打出降龙十八掌第一招亢龙有悔，水泄不通的阵法瞬间被他豁出个口子，旁侧高手继续围上，他又是一招飞龙在天，几个人影飞跌出八米开外。白公与黄褂老者拦到他身前，他一改方才谦恭之态，一招见龙在田直探黄褂老者胸口膻中穴，出手凶猛，毫不留情。

我见他似乎杀红眼了，转头看义父，义父一拍我肩膀，我背起他飞身挡在邢晓豪身前，邢晓豪似乎早已料到，转身踢开身后劈来的几把刀斧，顺势横扫我下盘，我纵身一跃，他蓄力一推，掌未到，气先至，明明隔有一米远，我胸口却如遭闷锤，义父双掌齐发，我运力抵挡，上下齐施，算是化了邢晓豪这股异常刚猛的掌劲。眼前的邢晓豪与方才过招的邢晓豪判若两人，眼中杀机顿现，出招迅猛异常，功力胜过方才的一倍有余，我和义父心中雪亮，原来方才过招，邢晓豪实际只用了五成内力，而他的功力，着实深不可测，更在义父之上。是什么原因使他痛下杀手，急于拼命，敢与数十位武林中一等一顶尖高手死扛？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七星鞭斜扫至邢晓豪肩膀，将他的衣袖生生刮去一大块，我与义父的参展无疑逼得他捉襟见肘，以眼下形势，不出一炷香时间，必会将其擒拿！

义父在我耳边：“儿子哎，龙战于野会不会用？”

我不假思索：“下盘勉强会！”

“上盘你也来！”义父紧按我背后上仙穴，雄雄内力排山倒海般捣入丹田，我腾身跃起一米，将全部内力集于右掌。邢晓豪左侧身闪过判官笔，接着俯身躲过横扫而来的七星鞭，我的龙战于野就这样泰山压顶般朝邢晓豪压下去，实实地劈在他左肩！

他一口血喷出来，紧接着腰间又挨了一棍，强站稳身形继续应战，看得出我那一掌他伤得不轻，现在左臂已无法出招，身形也不如先前灵活。白公扑上前去大施擒拿手，一把抓在邢晓豪左肩，邢晓豪闷哼一声，改掌为爪，反扭白公手臂，但听“喀”的一声，白公手臂被他扭脱臼。

“拿下邢晓豪！”“处置叛贼！”一旁的帮众群生高呼，邢晓豪真是英雄末路，众叛亲离。西装与衬衫已被撕碎，胸口背部血迹斑斑，但仍在战。但听义父暴喝一声，双掌齐发，一股气盾向邢晓豪猛冲过去，邢晓豪不退反而进，腾身踢我下颚，我一挫身，义父双掌打空，气盾只袭向众高手，瞬间七八个人倒地。情急之下，我一把夺过白公的软棍向上抽去，邢晓豪实实挨了我一记闷棍，重心一个不稳，向下跌落，义父够阴险，伺机又是一掌斜劈，这股气刃冲得我睁不开眼，我心想，完了，邢晓豪这号响当当的人物这把彻底玩儿完了。众高手怕再被伤及，齐齐退后不敢上前。

这时，突有一股悠寒之气破空袭来，来势萧杀，所及之处，寒风乍起，义父的气刃硬生生被打偏，又落在众高手身上，十来个人瞬间倒下。一个蓝色的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到我身前，虚虚实实着实让人难以捉摸，换言之，这不是虚实的问题，而是速度。再看邢晓豪，已被来人搀起，飞身、接掌、救人，来人身形之快，胜过鬼魅，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一人能比，来人蒙着面，一双眼寒光暴射，透出些许幽蓝，再看身形，衣袂翻飞，确有三分熟悉，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但那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