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拿帕子遮着脸,一面悄悄地向后退。蜜儿很快会意了,牵着我的手一点点朝门退去。
狐王眼里的笑意越加浓,右手中的玉箫转了两转,道:“王妃有所不知,这个,嗯,二房,是最近新娶的。”
我的脚都碰上门槛了,听到这句话差点崴了脚。什么?新娶的?
狐王继续道:“贱内刚才言语间多有得罪,如果二王妃高抬贵手,让她和我回去,那刚才谈的事,小王倒觉得有几分可能。”
二王妃眼睛一亮,眯着眼睛盯我一眼,笑道:“原来这位小姐竟然真的是狐王您的妾侍,这妾侍岂有不和您回去之理?”
晃晃悠悠地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了,竟然这样就被两个外人当成了交易的筹码。我恨恨地瞪着那个闭目养神的狐王,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倒真的很像一只狡猾的白狐,我甚至都看到他身上泛着光的白毛了。
“停车,我要如厕。”
他闭着眼:“王府马上就到。”
“不行,憋不住了。”
他挑眉看我一眼:“你不是娇娇弱弱的二房吗?怎么还会顶嘴了?”
“……我要如厕。”
“好。李玉!赐……”他细细瞧了我的眼睛,道:“赐盈妃十个身体强壮的丫头,陪着去如厕。”
盈妃?十个身体强壮的丫头?陪我去如厕?!我感觉眼前一黑,弱弱地道:“我不去了。”
狐王继续闭上了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车壁上。
蜜儿这丫头在后面的马车上,就是我跑了,蜜儿也跑不了。想到这儿,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车壁上:“你为什么把我带来?”
狐王的声音慵懒,道:“我从来不做赔钱的买卖。把你带来自有我的道理。”
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肚子上:“你想干什么?”
“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八皇子,他会怎么样?”
“你……”如果我被交给八皇子,那么八皇子可能就会和狐王结盟,而狐王很明显答应了二王妃什么条件。而支持四爷的骁勇将军却是站在二王妃对立面的……我的头开始大起来,看看自己还算纤细的手腕,真不适合玩政治。
“如果,我把你交还给二王妃,又会怎么样呢?”狐王睁着他的狐狸眼,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把手中的帕子塞进口袋,正色起来。
“天宇国四皇妃,唐善德将军的掌上明珠,不是么?”狐王道。
我:“……”在这个多事之秋,我的身份不仅是最没用的,而且是最束缚我的东西。如果我没有办法跑的话,只能期待别人来救我。我和蜜儿这么久没有回去,相信四爷的人很快就会发觉。
“所以,你现在只能好好配合我。别无选择。至于四皇子那边,你就不必操心了。他几个月内,是不会发现的。”
想到院子里的丫鬟仆役,我的心一紧:“你把他们怎么了?”
狐王微微一笑,却再也没说话。
到了狐王府,我诧异地发现这个王府很是简陋。里面装饰得极为简单,甚至屋里的墙皮都有些发黄。
蜜儿却一直都没有露面,我开始紧张起来。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嬷嬷强拉着我沐浴、梳头,穿的衣服也华丽非常。我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袭云水白锦裙掐得纤腰细细,墨色长发流水一般垂在肩头,肤质水润脸色却很是苍白。
“咚咚。”敲门声乍然响起。
我紧紧手中攥着的金簪,道:“进来。”
狐王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挥手让嬷嬷们都退了出去。我站起身来,看着他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狐王见我这幅打扮怔了怔,一双眼睛里笑意更深:“打扮打扮倒也不失为一个倾城美人。”
我掏出簪子,比在胸前:“你想干什么?不准过来。”
他一愣,竟然笑出声来:“哈,你以为我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是想让你侍寝啊?你未免想太多。”
我脸红了红,放下簪子:“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狐王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拿起一旁的茶杯,边喝边道:“唐姑娘也是出身将门,必然晓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说。如今,天宇和天穹内斗正到了紧要关头,而且两国的势力盘根错节,环环相扣。可是这个大陆上可不是只有两个国家。一旁的高奕国,想必正想着做那个渔翁呢。你说,我这个天穹的狐王,该怎么做呢?”
他顿了顿,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笑道:“既然无法终止天宇和天穹的内斗,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高奕国也参与进来,这样一场混战里,谁能占到便宜就不一定了。而你,是联系高奕国的最好筹码。”
“我?”
“听说,高奕国的太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和你……”
“你要把我送给他?”我打断他的话,怒目而视。
“真聪明。”
我冷笑:“聪明的不是我,是你。让高奕国参与进来,造成混战?你是想挑起高奕和天宇国的战争,好让保住内斗的天穹吧?真正想做渔翁的是你们。”
他眉毛一挑,看我一眼:“好一个四皇妃。”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不过,你可能没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别无选择。还是别费心思想这些了,明天,你就准备准备,等我把你献给高奕太子吧!”
一夜辗转难眠,快到天明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早上又被昨日那几个强健的嬷嬷叫起来,梳头穿衣。我看着镜中那个一夜就憔悴起来的女子,四爷,我该怎么办?
月事已经推迟两周了,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还这么被送给高奕国太子,岂不是送死?
我看着月白色锦裙上繁复的纹饰,就如看着命运的曲折回环。推开门,天依旧是蓝色,万里无云的样子一如昨日。冬日的阳光给我的裙子镀上了一层金边,我朝着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狐王走去。他前面还站着两个带着帷帽的婷婷少女,也是纤腰婀娜,可想面纱下该是如何的绝色。
昨日我就反复思量过,狐王为了掩人耳目肯定不能只送我一个人过去现在一看,果不其然。我朝着狐王微微一笑,顺从地从侍女手里拿过帷帽戴在了头上。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么我也只能把怀孕的事抖出来。虽然这样自身难保,但是送一个怀孕的女子给高奕国太子,狐王也脱不了干系。风把帷帽吹得飘起,我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狐王顿了顿,朝侍卫一挥手:“送她们走。”
我摇摇晃晃的坐在马车上,新配给我的丫鬟雪蝉在一旁乖巧地剥着橘子。我观察了她半日了,狐王手底下藏龙卧虎。这么一个伶俐过人的丫鬟配给我,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丫鬟身份这么简单。
台州离高奕国不过十日的路程,我一路走一路想办法留记号,我的白锦裙的内衬都让我撕得一条一条的了。不知道把衣服碎片绑在周围的树枝上,会不会有人来救我。我在天穹一直很过得很隐秘,只有那天在飘湘楼大堂里露了面。现在我只盼莫风或是骁勇将军的人发现这一切,好来把我救出去。
一路安安稳稳,什么都没有发生。当马车驶进皇城的时候,我的心反而安定下来了,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正像紫霞仙子所希冀的,有一天,我的王子会踏着紫色祥云来接我。
马车一路进了东宫,高奕国的国色是大红色,所以整个皇宫并不是传统的金色而是以红色为主。深红、浅红、绛红、玫瑰红……流动的凝固的深深浅浅的红色错落着浸了我满心满眼,大气而恢弘。
摘了帷帽,下了车,跟着东宫中来迎接的太监去住所。我的马车离宫门最近,下了车自然而然就站在了第一个。还没站稳,身后一个打扮得极为美艳的女子一下把我挤了出去,脸上的笑都能挤出蜜来:“公公好,”手腕上的玉镯褪了下来,塞进小太监手中:“敢问公公可是太子身边的人?”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天宇皇宫虽然我不屑于此道,但是本就生活在那样一个大染缸中,这种情景见也见过不少。可是,这本该在暗处进行的交易,这位姐姐怎么明目张胆就拿出来了?再说一个安排食宿的小太监怎么可能是太子身边的人?
那美艳女子身后站着的同样艳丽的女子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小太监。
我猛地反应过来,看看自己的素白长裙、脸上淡淡的清爽妆容。这狐王还真是思虑良多。明日见太子时,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之后突然有一个淡雅出尘的,必然是非常惹眼的。即便我不是绝色,也极有可能得太子青睐。
我眼珠一转,忽略两个女人对一个太监的轮番问话轰炸,明日,我也试试浓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