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的人长得好看,一笑把国都亡了。而有的人……唉,不说也罢。我伤心地默默地摸摸自己的脸,无奈地发现现在在我眼前的这张脸明显属于第一类,看时间长了很容易血流加速进而肝胆具裂,内伤不治……对这样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拿着昨日重见的晴雨娃娃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旁边那个睡得正香的人似乎,似乎是要醒了!
本来睡着之后醒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和四爷的这个姿势……我睡相本就差,身边有啥都会整个人卷过去。当然之前和四爷也不是没在一个床上睡过,比如逃跑路上在客栈的时候。只是唯一和那不同的是,当初四爷是清醒的,昨天四爷喝醉了,而且醉得很严重,很严重。
我低头看了看我们纠结成八爪鱼的睡姿,脑子发蒙。昨天真是太凌乱了。四爷喝醉了,说话不像往日那般简洁明了,他开始絮絮叨叨。清冷的月光打在院中的白雪上,衬得窗棱清亮。屋内豆粒大小的灯晃得四下一片昏黄黯淡,四爷一身暗紫色的长袍似乎吸了黑夜的颜色,暗得发沉。就这样,在淡淡酒香里,我看到了一代帝王的身影,他的龙袍是金色的,长长的黑色披风拖在地上,拖在属于他的万里河山里,换得万民安康。
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我就听说当朝皇帝如何英明神武,多次御驾亲征。我还以为皇上就是去军队转个圈,安慰安慰士兵,讲讲话之类的。至于什么御驾亲征就是大臣在向百姓们传达皇上的思想的时候,给填了个花,增了个彩,当然也可能是完全编了个御驾亲征的故事。不过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四周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雪吸收了,静得有些怕人,在四爷好看的唇边那些沙场上用血拼出来的生命愈加鲜活。已经驾崩的这位皇帝是天宇国的第二任君王,天下刚刚打下来,还没坐稳,百姓们还没习惯,再加上邻国频频扰乱边界,内外告急,十几载的呕心沥血才渐渐平息一切。如今天下大定,该享享太平之福了却猝然走了。四爷说到这儿的时候,脸色青白,我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那个位置并不好坐。却还是有这么多人抢破了头。我看着四爷因为紧握着酒壶而泛白的手指,叹了口气。他终是恨八爷的。皇上的死到底是不是八爷亲自下的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八爷促成了这一切。无论这天下是谁的,早晚有那么一天,这他们会站在战场上,两面相对。
我正感慨间,醺醺然的四爷已经换了话题。开始大谈特谈小时候在宫里和一个内监还有一个小宫女一起掏鸟窝。在他深情地描述鸟窝里有几颗白白的鸟蛋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想那个小宫女是谁,长得漂不漂亮这样的问题了。
“我跑去把掏出来的鸟蛋给父皇看,父皇却不喜欢。他说男儿当志在四方,无聊的游戏历练不了一位皇子。”四爷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好半晌,喝了一口酒。
我看着四爷颓唐的模样,心口微微发痛。强笑道:“你父皇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你毕竟有父亲。可是我连父亲的样子都不记得。”四爷抬起头,眼睛在灯光里暗沉沉的,似一块磁石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哪来的吗?我告诉你。”
昨天喝了多少酒,说了什么之后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快要醉倒的时候,四爷拥着我,从怀里拿出那个晴雨娃娃。晴雨娃娃红红的嘴巴,盈盈的眼眸,还有那裙摆上一晃一晃的烟字一下撞进我的心房。
“这娃娃,不是在四爷府吗?”我抬头努力把醉的迷离的眼睛望向他,希望他懂得这是一个疑惑的眼神。
“逃的时候,我拿出来了。”四爷得意地笑起来,映着眼圈那微微的红色,竟然有几分妖艳。我瞪一眼他,头一歪,彻底醉昏过去。
“唔。”四爷动了动身子,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人,眉头皱了皱。吓得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儿,两片温软贴在我的额头。我惊得差点跳起来,幸好昨日喝多了酒浑身没力气,估计只是眼皮跳了跳。我紧闭着眼睛,感觉到两颊的温度直线飙升。四爷轻轻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在装睡,径自穿上衣下床去了。
没听到开门出去的声音,我只好继续闭着眼睛。慢慢的我就真的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昨天是和衣而睡倒是省了今早穿衣的麻烦。我踩上鞋,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的酒壶、酒罐。掀开外堂的帘子,四个绿衣侍女捧着盆、拿着绸巾正等着我。见了我,齐齐行礼:“请主子安。”
“咳咳。”我右手不大利索地挥了挥:“起吧。”
剥削阶级就是剥削阶级,一应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拿着比我脸还光滑细致的绸巾擦脸的时候,叹了再叹。
洗漱完毕,众侍女都退出去了。我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外室,干净简洁。想想刚从那里出来的内室,我不禁抚了抚额。昨天的事情恍然似一场梦,如果不是现在还七扭八歪躺在地上的酒壶,我都开始怀疑昨夜是不是真的。就是喝酒后的一次谈心嘛,起床之后,内容我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关系。我有些心虚地从怀里掏出晴雨娃娃,看着它红红的小嘴,肚子咕噜一声响。
四爷迈步走进来,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颓废模样。只是换下了紫衣,穿起了青白色的袍子。我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人和昨日跟我喝酒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
见我呆呆地发愣,四爷走近前来,拉了我的手,到桌边坐好。示意旁边的侍女上早膳。
“你还好吧?”我感受着他大大的手拉着我暖暖的感觉,看着他眼底的淡青色没敢抽出来。屋内很静,仅有的几个侍女也下去端早膳了。几缕阳光从门缝中泻进来,衬得他脸色如玉。
“我没事。”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朝我淡淡一笑。
见我不信的样子,他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双眸盯着我一瞬不瞬:“父皇说,男儿当志在四方。那么现在的局势才正是历练一位皇子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没事喽?”
四爷舒展开紧皱的眉,无奈地看我一眼点点头。
我赶紧把我的手抽回来,四爷一愣,倒也随之放了手:“……我可以反悔吗?”
“你说呢?”
不多时,早膳端上来。种类很简单,两碟素菜,一碟蜂蜜菊丝饼,两碗青瓜玉片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穿着黑皮小袄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向我和四爷一躬到底:“小的宋权,给两位主子请安。今日早膳是我家将军特特吩咐厨房做的素食,将军遣小的来问问两位主子是否可口。”两位主子?我边吃边想,现在我和四爷的身份不能暴露,估计骁勇将军都没告诉手下们,他们看将军脸色估计也只能称我们“主子”了。这个骁勇将军是个战沙场的人,这一副细腻心肠倒是极为难得。
“嗯,非常好。”四爷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我正一手捏着一块蜂蜜菊丝饼一手端着粥正喝得凶猛。
“稍后我会携夫人去拜望。”四皇子摆了摆手,让宋权下去了。
我慢慢吃罢饭,看着四皇子只喝了一碗青瓜玉片粥便放下筷子了。
我有些不忍心,小心道:“我这样是不是很扰你?”我看着大半碟已经下去的菊丝饼,心里惴惴然。
虽然四爷现在的状况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绝对是千疮百孔的。当一位皇子当然需要隐忍,但绝对不是把情绪埋藏着,不发泄出来。我犹豫半晌,开口道:“你……”
他悠悠然地瞥我一眼,道:“你还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
四爷笑了笑,拿过我手里的晴雨娃娃揣进怀里,出去了。
喂,你倒是告诉我啊。害我我一个人在饭桌前,傻托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主子,”一个绿衣侍女低头走进来,蹲身一礼道:“堂前主子说,天穹二王子来访,主子不便露面,骁勇将军改日再见也可。”
我还在纠结昨晚到底说了什么,听见这主子来主子去的一句话嗯了一声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话中的两个主子应该是四皇子和我了。可是,这骁勇将军传给莫大哥的书信是极为隐秘的,二王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道是消息走露了?细细想想却又不太可能,
骁勇将军的信里对二王子很是避讳,想必他是大王子背后的人。既然这样,那么二王子这次来不管是得知四皇子在这里的消息还是只是来试探的,有一点是能确定的他肯定是来找茬的。
这个羽赫王子是个贪好酒色的人,不足为惧,只是他背后的王妃心思狠辣,棘手得很。可偏偏这王妃却又是短命的人,这样的女子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我轻叹一声,那样一个有主见魄力的英气女子生命却是倒计时的。如果我是她,现在恐怕是有摧毁一切的心了。
我呼得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急慌慌地跑出门口。四爷千万不要有事。
刚到院门外,一只脚迈出门槛,正听到外面两个人的谈话。一个人的声音明显是四皇子的,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却从来没有听过。我的心慢慢放下来,可是听完他们的对话,又提到了嗓子口。
“爷,皇城传来消息,九爷已经被关入天牢。咱们的人正在疏通关系,只愿九爷撑得久一点。”
我脚下狠狠一颤,什么叫撑得久一点?难道,已经开始用刑了吗?是啊,八爷现在都没有四爷的下落,拥护他的臣子想必已经开始着急了。想想昨日四爷苍白的脸色,肯定是担着一百二十个心的。这三兄弟的折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闭了眼睛,泪水缓缓流下来,流到嘴里咸涩的滋味刺进心里,我想这场厮杀才是个开头吧?
下面,八爷,你是要称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