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天穹大营开始出发了。因为没有等到天宇的接引使,整个天穹大营里气氛紧张。
我坐在马车里,四皇子在外面赶着马。我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瞧着那笔直的背影,再看看委委屈屈地成了拉轿马的“黑风”,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等待遇,想必无人能级了吧?
走了三天,每天都对着四皇子黑成锅底的脸。我肚子里憋笑要憋到内伤了。
这天,挑开帘子终于远远地能瞧见避暑别苑的院墙了。我不禁担忧起来,那日温静娴应该是跟九爷走了,那我和温静娴的身份怎么调换过来?别再闹一出“真假二小姐”。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四皇子倒是好心情,挑眉笑道:“你可知道,这天穹来使,为什么有一个二小姐跟着?”
见我摇头,他似乎很愉悦,低声道:“我可是听说,这二王妃的妹妹打的好算盘,二小姐可是要献给四皇子,再不济也要和二王子的好友煜公子在一起。”
什么?我瞪大了眼。
“如果王妃把你献给我,我倒是要考虑考虑。”
“我……”我气极,顺手从马车里拉出一个靠垫,却不敢扔到他脸上,只好朝着他的手臂扔去。
他一下子灵巧地抓过来,坐在了垫子上。拍了拍“黑风”的背,瞥我一眼道:“将门出虎女啊……”
我朝天一笑:“哈,你的白色帕子呢,有了那么珍惜的人,还有空跟我开玩笑。”
他墨色的眸子黒沉下来,盯着我:“你也觉得白色帕子的主人是我该珍惜的人?”
“我只是看你那天的表现乱说的而已,你……”话没讲完,他扬鞭,“黑风”长啸一声,急奔起来。
我坐进马车,哼,说都不让说。不知怎么,莫名地不开心起来。看看篮子里的糕点,我也失去了胃口。
到避暑别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收拾好了东西,我刚坐下喘了口气。一个宫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还以为是苏梦,欢喜地站起身来,发现竟然是温娴静!
“我……”我张口结舌,怎么解释?
“烟姐姐,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她抓着我的手臂,低头有些娇羞的样子,道:“你的事情我都听九皇子说了。你和四皇子真是太不容易了。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还是彼此执手。我,我就求你一件事。”
“啊?”我已经傻了,这,这九皇子都说了些什么?
“今天,能不能先不换回来,明天就跑马赛了,我,我还想,我还想在九爷那边呆一晚上……”
“……”如果她不说我都忘了迎使回来之后要进行跑马赛的,怪不得进得避暑别苑之后感觉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她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脸红得像一颗西红柿:“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我只是想多陪陪他……”
“可以。不过,我和四皇子不是……”
“你答应啦!哈哈,烟姐姐万岁!”说完,她掉头就跑了。
“经历波折,彼此执手?!”呵,九爷,你的瞎话功力又涨了。
晚上沐浴过后,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了一件紫色长裙。这二小姐的衣服是一件比一件精致,配饰也是一件比一件值钱。我瞧着那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子“啧啧”赞叹了几声。正好四爷早就说过,先不要急着暴露身份。那我就再好好享受一晚吧。
打开窗子,让初秋微凉的风吹进来。我又回到这里了,八爷,如今的你怎样了?你的执着、多情,终究不是我的。明天的跑马赛,你真的会为我夺冠?不,应该说是为了那个嫣儿再次夺冠。如果是那样,我宁可嫁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让我守着这仅有的一点自尊吧。八皇子,如此的相守,我宁可不要。
“月到中秋分外明。”今天虽有浅云遮月,皎洁的月光还是倾泻下来,执着得让人心疼。我正望着天发呆,外面突然脚步匆匆,一拨拨的人一边压低着声音讲话一边急急地出去了。
“外面怎么了?”我回头问侍女。
翠儿依言出去打探,过一会儿回来道:“小姐,好像是光明园那边,听说是皇上龙颜震怒。奴婢怕打听细了惹人家怀疑,就没再打听。不过奴婢听在过道上奔过去的官兵说,说什么四皇子迎使未归。可是,我们跟本就没有迎到接引使啊。”
四皇子迎使未归……可是九皇子应该比我们早到几日,看温静娴的样子九皇子应该知道了四皇子和我混入天穹大营的事。依他玩世不恭的性子,二王妃刺杀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没准还能编出一出四皇子舍身就义下落不明的大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二王妃肯定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那今夜,肯定免不了一番搜查。
想到这儿,我坐不住了。也没带侍女,赶忙奔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五六个天穹打扮的仆从正朝着我的院子走来。趁他们没注意,我赶紧藏到暗处。其实我这里倒还好,如果查到四皇子那里……我不敢想下去,忙朝着印象中四皇子的屋子跑去。
出乎我的意料,一路上,侍卫的岗哨倒是比往日更松上几分。可能侍卫们都去找四皇子了,在夜色的掩护下,我倒是躲开了很多侍卫的排查。一队侍卫正朝着我藏身的假山处走来,我赶紧伏低身子。
“八爷。”
“嗯。天穹那边,可有四哥的消息?”
“暂时没有。”
“你们也要留心着皇上身边的奕烟姑娘。她,她应该和四皇子在一处。”
八爷……用尽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我重新让我的心硬起来。唐奕烟,他能如此对你,也能如此对像嫣儿的任何一人。
我就这样看着八爷慢慢走远,整个人瘫在假山上。我以为我好得很快,我以为我不在意。可是一见他,所有的理由都土崩瓦解。我闭了闭眼,良久叹了口气,硬气心肠,我的日子可以过得糊涂一点,但是感情容不得一粒沙。
“别动”。一道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
我垂眸看了看在夜色中幽幽泛着光的匕首,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你是谁?你不怕王妃处置了你?!我可是王妃的外甥女。”
“哈。”他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混得了天穹那帮人,你可混不了我!唐奕烟,唐家大小姐,苏影那丫头可是你害死的?你还是跟咱走一趟吧。”
“你是宫里的人?”
“脑子倒快。不过,你还是留着脑子去阴曹地府算账吧。”他手臂一用力就要刺过来。
“苏影没死!”
“什么?”他的身子一震,我趁此机会偷偷拽下我的荷包丢了出去。
“我凭什么信你?”
“我……”
“你必须信她。”四皇子迈步走出来,身后一个个侍卫手里拿着火把,照亮了假山处,也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四皇子跟他说着话,把苏影安排到天宇哪个村子,和什么人住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刚才站在四爷旁边的两个侍卫不见了。
我的肩膀突然一松,那个太监被拉到后面去了。腿软了,四爷上前一把拉住我:“我来晚了。这个天穹奸细没有伤到你吧?”他的手温热,热度力透我的衣袖,紧紧地抓着我。
“没有。”我摸了摸尚且安好的脖子,估计现在自己的脸色好不到那里去。“你没事?二王妃没有去你那边吗?”
“虽然凶险万分,不过,我没事。今天夜里皇上对天穹在宫里的暗桩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大清洗?刚才,侍卫不是去找你了吗?”
“那是幌子。一回到别苑我就去回了皇上,你别急,我没有说你和二王子、王妃的私人恩怨。我只是向皇上表明天穹跟这件刺杀事件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之前刺杀八弟的事,皇上不能不行动了。”
我默然,这件事天穹理亏,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而最赚的就是皇上,借此机会除了所有天穹在天宇宫里的钉子。
我抬头看看黑缎般的夜空,这一夜,皇上派了人拔钉子,八皇子遣了人找我,二王妃派人抓我和四皇子,天穹奸细在抓我给苏影报仇……我一掌拍在脸上,这么乱,都可以凑几桌麻将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做温娴静了。我走到光明园旁边的小屋,换回我自己的衣服。我瞧着穿着淡绿色宫装的自己,觉得还是这样更适合我。
和八爷,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从匕首冰冷地贴上我脖子的那一刹那,我想起的竟然不是八爷。我就知道我们两个已经走得太远,发生了太多事,已回不到最初。
高台两旁各色旗子被风吹得“哧啦啦”作响,我泡好了茶把皇上已经放凉了的茶换下来。
皇上端坐在高台正中,右手边坐着的是天穹二王子和王妃。二王子好似对我没有什么印象,而二王妃不发一言,一双眼睛像带了毒的利箭。我耸耸肩,在天宇的地盘上,我还是安全得很。
高台下面就是跑马场,周围站岗的侍卫个个精神抖擞。也是,古代娱乐项目少,这狩猎赛、跑马赛也就成了最有意思的东西了。早晨当值的时候,苏梦一直跟我叽叽喳喳地说着狩猎赛的壮观景象。听说皇上一个人射了一头白虎,一只梅花鹿,其余兔子獐子无数。除了皇上就是十二皇子猎得最多了。不过,皇上原本想赏赐的金弓便只能自己收着了。我想了想十二皇子气恼的样子,自己笑了一个早上。
苏梦捧着糕点把我从皇上身边换了下来。我走到跑马场边上,看着那一匹匹高大的骏马,突然想起那天我趁四皇子不备骑“黑风”的时候,一匹马引出了之后一系列事,我笑着摇摇头。
前面八皇子在九皇子不远处,九皇子身边粘着的估计是温娴静了。九皇子摸摸她的头笑着跟她说了句什么,温娴静顿时鼓起眼睛来。看来,皇宫中喜事将近。
八皇子正理着马的毛,见我在这边,他依旧温和笑着朝我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依旧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突然有点害怕,我想逃开。
八皇子已经走到了跟前,道:“烟儿,准备好嫁衣,做我的侧福晋。”我躲开了他想拉住我的手。
“你何必呢,做这些有意义吗?”
他顿了顿,道:“别闹了,我会好好对你。听我的安排。”
“你以为我在闹?!”
十皇子见我们气氛不对,走过来道:“奕烟,你知道有多少女人嫁了之后不久就会受到冷待吗?但你放心,八哥不会。”
“呵,那你让你的八哥去娶那些女人吧。”我已经气得脸色发白,转头就走。不管身后十皇子的叫喊。
拐了个弯,朝高台走去,我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悲哀的是如果八皇子真的夺冠,求皇上赐婚,我只能接受,无力反抗。
“黑风”溜溜达达地跑了过来。从我骑过它之后,它好像就把我当成了它的第二个主人,对我很是亲昵。我摸着“黑风”的头,喃喃道:“你是在说,让我求四皇子帮忙吗?可是我已经欠了他很多次了。”
“既然已经欠了好多次,就不怕这一次。”九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脸上是往日所看不见的认真。
“你去找四哥帮忙,他会很高兴的。”
“高兴?”
“奕烟,我四哥和你的八哥不一样,他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对你是上了心的。”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反应。“黑风”见我不给它理毛了,跺了跺蹄子,把头向我的手里拱了拱。
九皇子站在五步开外,诧异地看着我和“黑风”。“这烈马我都不敢接近,你,你,你却……”
九皇子无奈地摇摇头,看了一眼远远走过来的四爷,瞪了我一眼:“一人一兽都疯了。你给他们吃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