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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人消逝为谁伤

“又是一年的三月,想来西岷山的桃花已经开了。”云霁站着窗前,望着平静如水的黑夜,心里默默地想着。

青柠按着惯例推门进来,果然,小姐又是站在窗前。她拿了月白色的单罗纱披风给云霁轻轻披上。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云霁轻轻的开口:“小柠,明日陪我去趟西岷山吧。”

青柠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答道:“是,小姐。小柠这就去准备。”

“不要让人知道了,去吧。”

青柠似有什么想说的,终不愿打扰了眼前这位美人难得的兴致,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将门带上时,看着窗前的美人笔直纤细的身姿似乎要与冰冷的月光融在一起,心头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多少年了,云霁每晚总是这样站在窗前,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站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隔绝了。

翌日,天还没亮,云霁便带着青柠出了山,往西岷山赶去。虽然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她很急,急着趁太阳完全升起前看到桃花。因为她记得,那个人曾经说过她像清晨的桃花,纯澈、透明、美好。

赶了一路,终于到了西岷山脚下。云霁抬头望着满山的桃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阵微风吹来,竟觉得十分寒冷,出门太匆忙,云霁只着了一件薄薄的水绿色的软烟罗。四月应该是十分温暖的了,我却感到如此冰冷,是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还是我太久没出门,以至都忘了什么气候。云霁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青柠见着如此美的人,不觉间看呆了。她入山以来,从未见过小姐露出笑容。听山里的老人说,小姐从前也是极爱笑的,不过,自从出过一次山回来后,性情就大变了,变得有了愁丝。那些老人说,是小姐长大了,遇见了爱情。

云霁见身后半天没有声响,转过身,看到怔着的青柠,像极了小时候缠着自己的那个女孩,只是可惜了……不禁心头一凉,柔声问道:“怎么了?”

青柠回过神,答道:“没事没事,小姐。”看到额头出了些汗,又有些许颤抖的云霁,青柠赶紧拿出了镶着桃边的艾青色的斗篷给云霁披上。

“上去吧”,云霁说着便转身往前走了。

青柠记得,她刚被带到山里,因为没做好妈妈吩咐的事被责骂了,躲在山崖偷偷地哭泣。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妇人,温柔的安慰着她,虽不记得妇人的容貌,但是妇人的风华绝代却是忘不了的。现今想来,小姐眉眼间藏不住的忧郁竟与那妇人有几分相似,就连背影也如此相像。就在青柠来到山中几天后,云霁的母亲便香消玉殒了。

青柠看着云霁已经走远的背影,赶忙跟了上去。

从山脚走到山顶,云霁出了不少汗,越往上走,吹来的风越是清凉,桃花也出落地越发清冷。再过一会子,便可看到心心想着的桃花了,可是不只怎么地,云霁的心却开始慌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他藏到心里的最深处了,只有在黑夜才会出来,可……

云霁的心隐隐作痛,她加快了脚速。很快,便到了山顶。

一树树桃花开的如此鲜艳,风儿一吹,树上的洋洋洒洒飘在空中,地上的也打着明快的节奏在空中飘飘然。它们是如此的热烈!望着眼前的景象,云霁想起了自己还是女孩的时光,一切都恍如昨天历历在目。那时是那么地快乐自在!

那时候母亲还在。从有记忆起,母亲的眉眼间总是含满了忧愁,尽管对父亲和山里的事不大上心,但对自己却是极好的,事事都十分上心。如果不发生后来的那件事,她会一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还有小芷,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是那么爱笑,笑起来总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挂在脸颊两边,总能让人想掐她的肉肉的脸……小芷,是我,是我害了你!

这辈子,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错!

“小姐,山顶风大,小心着了凉。”青柠轻声说道,“那棵桃树下有块干净的石头,我扶您过去坐着吧?”

“嗯。”云霁已经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随后点了点头,道。

“小柠,你去找些果子来。”

“是,小姐。”

云霁坐在石头上,靠着身后的桃树,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浅浅地笑着,眼皮不知不觉便合上了……

不知过了多会,她看到有个少年在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中向她走来。他的发丝、衣襟都飘落着花儿……

她很高兴,飞奔着向那男子扑去。那男子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怎么就没个女孩子的形儿呢,成日这么活蹦乱跳的,也不怕嫁不出去。”

她嘟囔着小嘴,撒娇道:“我才不要嫁给别人,高玚哥哥,我要你娶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那男子依旧抚摸着她的头发,只是笑,并无他话。

“高玚哥哥,好不好啊?”她轻轻拽了拽了男子的衣袖,天真烂漫的笑着问道。

男子宠溺的勾了勾她的鼻子,温柔的说道:“傻瓜。”

云霁脚下一惊,怔怔地望着眼前……

地上早已铺满了粉白粉白的花瓣,连着云霁头发、衣服上也是……风儿一吹,花儿便放肆地飞舞着。

这人、这景真的是美极了!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云霁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不知不觉,便合上了眼睛……

她记得,那年她十六岁,正是爱玩的年龄,每天都要带着小芷四处捣乱,没有一刻是闲下来的。有一次,她爬到了十几米高的树上掏鸟窝,结果掉下来,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有一次,她把祭祀用的瓜果偷吃光了,被父亲罚跪了一整夜;还有一次,她把蜜蜂窝捅了下来,蜜蜂追着人跑,看着被叮了满脸包的小胖,她和小芷偷偷笑了好几天……那时候,她总是捣乱,让父亲母亲为她操了不少心,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责怪过她。每次捣乱被抓到,父亲总是象征性的惩罚她,但母亲从来不会说她半句,母亲看她的目光一直都是温柔的、疼爱的。至今想到那目光,云霁的心里都是幸福的。

如果一切都按照那样发展下去,她想她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快乐的女孩吧,她的父亲母亲应该也都还在。只是回不到过去了,这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该怪她自己啊!

十年过去了,她从十六岁的懵懂少女变成了二十六岁的寡言女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却无法治愈一切。她深知,她不会再有下一个十年了!

粉红色的桃花在温暖的阳光下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将云霁的大半个身子都掩盖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任由一片片花瓣将她掩埋。一座粉色的坟墓正在慢慢形成。

品牌:爱作品
上架时间:2017-09-13 15:3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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