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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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 62评论第1章 天桥上的杀人事件(1)
刘朝阳醒了之后,脸也没洗就直接出了家门,他不想看到刘东方的那张脸。刘东方并不是坏人,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刘朝阳打小就不喜欢他。以前,刘东方总觉得刘朝阳不是自己亲生的,因为刘朝阳太聪明,尤其在学习方面。只是刘朝阳太偏科,他只对数学感兴趣,其他科目上课时从来都不听。刘朝阳的数学好到什么程度,刘东方没有概念,只是有一次他看到刘朝阳出了一道题羞辱了他的数学老师,那个自以为是的中年妇女,从此他就隐隐觉得,刘朝阳似乎是个天才。他姓刘的家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才。相比之下,自己吃喝嫖赌玩的能耐,没一个遗传给刘朝阳。自从刘朝阳十二岁时一声不响地踢开姘头的房门,看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的时候,刘东方就发现刘朝阳再也没有给过自己好脸。
昨天下了一整晚的雨,直到早上还淅淅沥沥地飘着雨雾。刘朝阳没有伞,就背着书包顶着一头雾水去上学了。学校在市中心,他的家则挨着城市边缘,每天几乎都要步行着横穿半个城市去上学。这时,他已经迟到了。刘朝阳一路上都低着头,用眼角探测着周围的环境和路况,夏安的人和车都很少,他被撞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嘴里念叨着听起来很复杂的验算方程,就这样径直走过了公园。那个公园很大,位于夏安宾馆前。刘朝阳穿过医院门口,穿过奥华公司那怪异符号形状的大楼,穿过夏安小学。刘朝阳在夏安中学上学,夏安中学和夏安小学原本由一道很长的天桥连在一起,下面是一条小河,岸边长满了花草。
市政府把中间地带单划了出来,预备建造一栋高达六十层的摩天双子座大楼,准备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一流的国际会议中心。刘东方和刘腾飞就在这个工地里干活。大楼的左半边刚建到二十层;连接夏安中学和夏安小学的那座天桥在右半边,还没有拆除,但是已经很久没人上去过了,早已落满了灰尘。经过昨晚雨水的冲刷,似乎又干净了一些。
刘朝阳低着头穿过工地围墙上的裂缝,上了天桥,嘴里还在念叨着数学公式。这些在别人听来很复杂的运算方式,刘朝阳几乎靠心算就能完成。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脚。
确切地说,是一只没有穿鞋袜的男人的脚,被雨水浸泡了很久,白灿灿的,格外发亮。
刘朝阳念叨着的嘴停了,他轻轻地抬起头,眼前是一整具光裸着的男人尸体,他的黑眼球里满是白灿灿的光。当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他突然被吓得晕倒了,咚的一声摔在天桥上。那张脸,被大雨浸泡之后,显得格外恐怖。
这时,夏安的早晨还很安静,天空中乌云密布,工地上的人还没有忙碌起来,这声“咚”传了很远,像是闷雷一样,惊起了一群鸟雀。
电视台不厌其烦地一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着今年第七个台风“铁犁”已经形成的消息,它们不断地追踪报道着台风的位置、状态和变化,就像是有重要领导人要来视察一样,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做着准备。新闻里说,这次台风将会是历史上出现的最强台风,电视里不断用三维动画模拟着一辆卡车被台风瞬间刮倒的过程。
吴河四十岁出头,一直未婚。他的家装饰很简单,处处显露出这是一个单身男人的寓所。但屋子里的东西却都是两人份的,双人床,两双拖鞋,两副碗筷。毛巾也有两条,一条蓝色,一条粉色。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整齐划一,像是用标尺比对了一样。
吴河坐在饭桌前,端着碗,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安日报》,最新的头条写着他的上司,警察局局长柳权即将升迁,正在物色下一任局长人选。头版的角落里有关于吴河的报道,上面写着他凭着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以一人之力就抓获了刚刚潜入夏安市的一窝大毒枭,还配上了他的照片。报道旁边还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附上了醒目的字体:刑警队长吴河有望成为下一任警察局局长。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吴河脸上依然阴沉沉的。昨晚他睡得并不好,又做噩梦了,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所以他今天很早就起床,找些琐碎的事情来做,以便整理思绪。最近正是改选会的筹备期,没有其他事情,整个早上都只有一些陈旧的新闻。若不出意外,他将接替柳权,继任夏安市警察局局长一职。吴河几乎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重新拿起来再摆放一次,牙刷要与杯子把手形成精准的90度角,筷子上的花纹必须是对齐的,被子上连一点褶痕都不能有等等。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可以耗上一早晨,强迫症可以让他缓解压力。
电视机里的女新闻主播再一次用“提醒”的语气播报:超强台风即将来袭,请广大群众做好准备。吴河的目光移到电视机上,那个叫“雪冰”的女主播很漂亮,是那种一笑起来就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类型,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兴趣。
他摆好碗筷,碗口的白色花纹与碗架也要形成标准的90度直角。
这时,电话来了。
“吴队,夏安中学旁边的天桥,有案子。”
现场已经被隔离开了,隔离带外站着满满的人群,绝大多数都是夏安中学和小学的学生。
夏安这座城市地处沿海,原本就是个浅水港口的小镇,没太大特色。可是这里却出了个大人物,能力大到可以翻云覆雨,尽管他幼年时就因为这里太清苦很早就离开了夏安,可当他富可敌国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还投入大量资金让自己的故乡快速发展起来。
大人物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个沿海小镇,这个曾经差点被台风夷为平地的小地方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仅仅十多年,这里就有了高楼,有了高架桥,有了游乐场,也有了大医院。这里成了一座城市,尽管她并不十分繁华。夏安的人很少,少到即使是周末,商场里也很少会出现人潮汹涌的状态。突如其来的变化,夏安人似乎并不能完全适应。夏安的成长过程,就是纯真被物欲吞噬的过程。
大人物,也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魂。
工地没动工之前,天桥是孩子们经常进出的场所,所以命案很快就在两所学校里传开。隔离带里面的警察在维护着秩序,他们不断地挥着手让这群孩子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但是他们忽视了好奇心的力量,孩子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活脱脱像群小鸵鸟。不远处的工地已经停了工,警察局也已派人过去集合人员,逐一调查录口供。
吴河到的时候,离刘朝阳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现场勘验已基本完成。吴河眯着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昨晚的大雨已经把这个人泡得完全走了形,像是泡芙的感觉。而且死者的姿势也很奇怪,根据吴河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个尸体的姿势有点不正常,整个呈“大”字形。而且这个“大”字有点太标准了,显得不那么自然,有些刻意。
“辛苦了,有什么线索?”
吴河的助手张林拿着记录本走过来,说了说基本情况:“男,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死亡时间初步判断约为昨天下午六点钟左右。现场可能留有的痕迹被昨晚的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伤口在肚脐处,是被硬物捅入流血过多而死。死者的姿势不太正常,初步判定是死后被人为摆放的,断定为他杀。死者没穿衣服,身份暂时还不能确定。目击者是夏安中学的学生,早上七点半左右发现的。”
吴河打量了一下周围。天桥的两端已经被围墙堵住,周围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七点半,这男孩来这里干吗?”
“他说他是去上学的,要迟到了,就抄近道。天桥南边的围墙上被学生掏了一个洞,可以从那里钻进来。”
吴河看到不远处那栋已经停工的大楼,空地处聚集着一群工人,有刑警在组织录口供。他问张林:“那小孩呢?”
张林指着离尸体不远处的角落,刘朝阳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旁边有个警官在看着。刘朝阳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具尸体,眼睛几乎都不眨一下。吴河走过来,拿着警帽在刘朝阳面前晃了晃,才看到刘朝阳大大的黑眼珠转了下。
“早上除了看到这个尸体,还看到什么了?告诉叔叔。”
刘朝阳抬起眼皮看着吴河,像是个扫描仪一样仔细打量着吴河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吴河被这个男孩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
张林不免说了一句:“哎,问你话呢。”
刘朝阳摇摇头。
看着刘朝阳呆呆的目光,张林说:“这孩子可能被吓着了,我们问了一早上了,他都不说话。”
吴河直起身,咬着嘴唇思考着什么,说:“等他缓过来再问吧。”
吴河走向那具尸体,法医在现场拍照取证。吴河站在尸体头部旁边,弯着腰伸长脖子仔细打量着这具尸体的状况,但他没发现什么痕迹,昨晚那场雨下得实在太大,任何痕迹都会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吴河用眼神询问法医的查验情况,法医轻轻地摇头。他又把目光放回尸体的姿势上。
“附近有拖拉的痕迹吗?”吴河问。
法医摇摇头,说:“至于有没有其他线索,还需要进一步解剖。”
吴河看了看天,阴沉沉的,台风快来了。“送回去解剖吧,别在这儿干耗着了。等会儿又得下雨。”
刘朝阳直愣愣地看着吴河,依然是面无表情,真的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吴河看向坐在角落里死盯着自己的刘朝阳,警局专门负责心理咨询的女警官正在和他说话,但刘朝阳根本就不理她。
张林看着吴河,一脸无奈。
“怎么回事?”吴河问张林。
张林说:“一直不说话,怎么问都不说,应该是被吓傻了吧。”
吴河黑着一张脸走过来,站在刘朝阳面前,直勾勾地对上了刘朝阳的眼睛:“你有话说,对不对?”
刘朝阳看着吴河的脸,轻轻地点点头。
“你也没被吓到。你认识死者?”
刘朝阳点点头。
“告诉我他是谁。”
刘朝阳只是看着吴河,不摇头,也不点头。过了会儿,吴河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人人都知道吴河是下一任警察局局长的最佳人选,而且他有强迫症,是个完美主义者,没人敢跟他对着干,必须按照他说的做,否则下场会很难看。
张林一看吴河要生气,连忙拦了下来,自己把刘朝阳拽到了一边。
张林诚恳地看着刘朝阳:“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好吗?”
刘朝阳看着张林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
吴河有点耐不住性子了,而这时候刘朝阳说话了。
“他是姜态。”
“谁?”吴河问。
“我们的体育老师,姜态。”
吴河看着刘朝阳的眼睛,眼神很坚定,没有在骗人。吴河对张林说:“赶快去姜态家看看,确认死者身份。”
张林走开了,吴河继续问刘朝阳:“你在现场还看到了什么?”
刘朝阳说:“没有了。”
吴河等了很久继续看着刘朝阳,突然温柔地问:“你认识我吗?”
刘朝阳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吴河笑着问:“那你盯着我看啥?”
刘朝阳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吴河和张林来到校长室,校长程青是一个五十出头,已经谢了顶的中年男人。程青身材臃肿,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老很多,但精神头还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亮亮的。他看到吴河后,眼睛更亮了。吴河让张林在门口等一下,自己走进去。
吴河告诉程青:“你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姜态死了。”
程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程青问:“谁杀的?”
吴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杀?”
程青有点不以为然:“不是被杀,你能来?”
吴河没跟程青继续聊,就说要在学校查一查。程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张林在外面看着程青,心想,这校长还真的是心宽体胖。
吴河和张林要走的时候,程青突然追出来说了一句:“昨天下午,吴晓溪跟姜态一起出的门,我批的假。”
吴河点头示意知道了,就带着张林走了。他们先去了办公室,跟那里的老师们简单问了下情况,确认姜态确实和吴晓溪一起出去了。然后他们就去了教学楼,在楼底下带上了刘朝阳。刘朝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河和张林带着刘朝阳去教室时,吴晓溪正在上音乐课。她一身白裙,坐在钢琴前,正优雅地弹着一首曲子,坐在后排的那些早熟的男孩子都伸长了脑袋看吴晓溪嫩白的胳膊,还有因为胳膊上下起伏,隐约能从侧面看到的粉色文胸。吴晓溪和其他老师不一样,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漂亮。对于这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们来说,吴晓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气息,是他们的幻想对象。
班上认真听吴晓溪弹琴的人没几个,大多数都在走神。临窗的几个女生就在发呆,眼神全被操场上打篮球的高个子男生吸引。篮球场上表现最好的男生叫张青松,他并不很帅,属于那种四肢发达且憨厚老实型,但有些女孩就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张青松带球过了好几个人,熟练地上篮,周围传出了一阵叫好声,女孩子居多,也有一个叫马双双的小男生叫得很猖狂。他和张青松是铁哥们,可是他俩的差别太大了,马双双看上去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但他其实已经十六岁了。
曲子的前奏刚结束,吴河就敲了门,向吴晓溪招手让她出来。吴晓溪突然看到吴河,一脸的诧异,还带着一丝惊慌,她顿了顿,然后走了出去。
吴河让刘朝阳先回座位,然后顺手把教室门带上。
门一关上,吴晓溪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有个同事叫姜态?”
吴晓溪皱着眉,奇怪地问:“有啊,体育老师,怎么了?”
“昨晚他被人杀了,就在那边的天桥上。”吴河指着学校外那个隐藏在树丛里的天桥。
吴晓溪瞪大了眼,一时间不敢相信。
“你们校长说,昨天下午你俩一起出去的?”
吴晓溪呆住了。
吴河看着她愣住的表情,继续说:“昨天下午五点半,姜态说是约了你一起去扶摇咖啡店喝咖啡。你们俩一起出的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