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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八块三毛与邓丽君的金矿

1980年初春,清晨。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劣质烟草味混合着廉价消毒水和木板床散发的陈年霉味,蛮横地钻入陈阳的鼻腔,粗暴地将他从混沌中拽醒。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模糊,天花板上糊着发黄旧报纸,边缘卷曲翘起,露出底下更显污浊的灰黑色墙皮。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颗粒感。

这不是他熟悉的、哪怕破产后租住的廉价公寓。这里……原始、破败得令人心头发紧。

他挣扎着撑起沉重的上半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陌生的虚弱感。薄薄的、印着俗气大花图案的棉被滑落,露出洗得发白、袖口磨损严重的蓝色涤卡外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久远而真实的触感。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狭窄逼仄的房间。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木桌,一个掉漆的搪瓷脸盆,墙上……他的视线猛地定格。

就在床头正上方,歪歪扭扭地钉着一本巴掌大的单页日历。薄薄的纸页上,一个鲜红的、巨大的数字——“1980”——像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毫无征兆地烫进了他的瞳孔深处!

“1980……”

陈阳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这个年份。不是梦呓,是确认,带着一种被冰水从头浇到脚的彻骨寒意和难以置信的眩晕。

“咚!”

一声闷响,是他脱力般重重靠回硬邦邦的木板床头。后脑勺的钝痛如此清晰,却远不及脑中骤然炸开的惊涛骇浪。

记忆的碎片,带着前世高楼天台边缘呼啸的冷风和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带着银行催债电话里冰冷的最后通牒,带着所有资产被查封拍卖后那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绝望空洞……像失控的列车,轰隆隆地碾过他的神经末梢,每一帧画面都清晰得残忍,灼痛感真实不虚。

破产……巨债……天台边缘那令人窒息的风……然后……是黑暗,永恒的黑暗。

可此刻,身下是硌人的硬板床,鼻端是呛人的烟味霉味,眼前是……1980年?!

重生?

这个荒诞又带着一丝救命稻草般微光的念头,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他近乎死寂的心跳。他猛地伸手探向自己涤卡上衣的口袋,动作因为急切而带着一丝颤抖。

手指触碰到几张薄薄的、带着体温的纸片。他一把将它们掏了出来,摊在眼前。

一张皱巴巴、边缘磨损的浅绿色纸币——面值五元。另外几张更小的,一张两元,一张一元。还有几张毛票,一分的,两分的……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用指腹捻开,小心翼翼地数着。

“……三毛。”

最终的数字定格在:八块三毛钱。

这就是1980年的陈阳,留给他的全部家当?一个十八九岁、刚刚踏入社会、懵懂无知、兜比脸还干净的毛头小子?

前世呼风唤雨、动辄千万资金流转的记忆,与此刻掌心这叠轻飘飘、加起来不足一碗好面钱的纸币,形成了荒谬绝伦又令人心头发苦的对比。巨大的落差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旋律,透过薄薄的、满是缝隙的木板隔墙,顽强地钻了进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嗓音甜美圆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愁,婉转的调子流淌在简陋的房间里。

是邓丽君,《何日君再来》。

陈阳的身体瞬间僵直!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这歌声……这歌声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前世,在他人生最低谷、借酒浇愁的无数个深夜里,陪伴他的就是这些被无数人视为“靡靡之音”的旋律。但此刻,这熟悉的歌声听在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

不对!时间完全不对!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墙上的“1980”年历,脑子里那部清晰无比的时代纪年表疯狂翻动。邓丽君的歌声传入大陆,真正形成席卷之势,引发万人空巷争购磁带、甚至被批判为“精神污染”的现象级风潮……应该是在1980年的下半年!确切地说,是几个月之后!

现在才年初!这歌声……顶多是极少数通过隐秘渠道流入的“水货”,在沿海某些小圈子里私下流传,是绝对的稀缺品,是尚未被点燃的、沉默的火山!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撕裂了重生初醒的混沌与绝望,带着近乎灼热的金光,猛地劈进陈阳的脑海!

信息差!巨大的、足以撬动财富的信息差!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陈阳。他是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亲历过数轮经济周期,最终在商海沉浮中惨败却也因此洞悉了太多兴衰脉络的……重生者!他脑子里装着未来四十年的历史轨迹、经济热点、科技浪潮、流行趋势……这些记忆,就是一座尚未开采的、储量惊人的金矿!而这盘此刻在隔壁廉价录音机里播放的、尚未引爆的邓丽君磁带,就是那金矿入口处第一块熠熠生辉的、唾手可得的金砖!

“呼……”

陈阳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混合着霉味和烟草味的空气,此刻吸入肺腑,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重获力量的奇异感觉。前世天台边缘的寒风和绝望,被这口浊气压了下去,胸腔里那颗被失败灼伤的心脏,被一股全新的、滚烫的求生欲和野心猛烈地撞击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这痛感让他更加清醒。

“八块三毛……”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叠可怜的纸币,眼神却不再是茫然和苦涩,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够了!足够撬开第一道门缝了!”

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第一桶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利用这时间差,攫取到足以支撑他下一步野心的启动资金!十万块!这个在前世微不足道、在此刻却如同天文数字的目标,瞬间在他心中牢牢锚定。

没有时间自怨自艾,没有时间适应。机遇如同指缝间的流沙,稍纵即逝!

陈阳猛地掀开薄被,跳下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他冲到房间角落那个掉漆的搪瓷脸盆前,舀起半瓢冰冷的凉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

“哗啦!”

刺骨的寒意激得他一哆嗦,也彻底浇灭了最后一丝恍惚。他抬起头,看着墙上那面模糊不清的小方镜。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甚至带着点稚气的脸庞,头发有些乱,脸色因为刚泼过冷水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可怕,里面燃烧着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沧桑、决绝和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锐利光芒。

他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冰冷而充满力量的弧度

“1980……我回来了。”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这一局,我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通吃!”

他迅速套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旧胶鞋,将那决定命运的八块三毛钱仔细地塞进内衬口袋,贴身放好。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薄木板门,陈阳毫不犹豫地踏入了1980年初春凛冽而充满生机的晨风之中。

目标明确——城里规模最大、货源最有可能“灵活”的国营音像制品店。

城市刚刚苏醒,街道上自行车流如织,清脆的铃声此起彼伏。人们穿着灰蓝黑为主色调的衣裤,行色匆匆。国营商店门口排着长队,副食品店飘出咸菜和酱油混合的味道。巨大的、写着“团结起来,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红色标语横幅,在灰扑扑的楼房间显得格外醒目。一切都带着鲜明的、属于这个年代的质朴与秩序感,同时也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蠢蠢欲动的气息。

陈阳的脚步越来越快,融入这早春的人流。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林立的国营商店招牌,寻找着目标。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不是因为初醒的茫然,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属于猎手的兴奋与专注。前世的失败如同沉重的包袱被暂时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赌徒般的亢奋。他知道自己即将押上的赌注是什么——是口袋里仅有的八块三毛,更是他对这个时代先知先觉的全部信心!

终于,“国营第七百货商店音像制品专柜”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玻璃柜台擦得还算亮堂,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革命歌曲、样板戏的塑料薄膜唱片和少量的……磁带。几个穿着蓝色“的确良”工作服的女售货员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笑,偶尔懒洋洋地瞥一眼稀稀拉拉的顾客。

陈阳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柜台。

没有!他预料之中的那个名字,那个即将引爆整个时代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一盒磁带的封面上。柜台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几盒封面印着穿军装歌唱家的磁带,还有几盒地方戏曲。角落里,倒是散放着几盘包装简陋、连歌星头像都没有,只印着歌曲名的杂锦磁带。

意料之中,更是机会所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走到柜台前,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胸前口袋插着钢笔、正低头翻着库存本的男人。这应该是柜台负责人或者经理。

“同志,您好。”陈阳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年轻人应有的礼貌,但那份平静下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中年男人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审视,扫过陈阳年轻的脸庞和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眉头习惯性地皱起,透出几分国营单位职工常见的疏离和不耐烦:“什么事?买什么?”

“我想打听一下,”陈阳的目光坦然地迎上去,没有丝毫怯场,“咱们这,有邓丽君的磁带吗?”

“邓丽君?”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柜台里原本说笑的几个女售货员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惊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那个中年男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提的名字。

他上下打量了陈阳一番,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嗤笑,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否定:“邓丽君?呵!”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普及常识,“小同志,那都是外边传进来的‘靡靡之音’,早过气了!我们这里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我们是国营商店!卖的都是积极健康、鼓舞人心的革命歌曲和优秀文艺作品!”

“过气了?”陈阳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被训斥的尴尬或退缩,反而缓缓地、极其清晰地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和胸有成竹的笃定,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对面的经理心头莫名地一跳。

“是啊,过气了!”经理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语气更生硬了,试图用权威压服,“年轻人,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要端正!没事就走吧,别在这耽误工作。

“过气了……好啊。”陈阳像是没听到他的驱赶,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那个同样洗得发白的旧挎包里,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但边缘已经磨损的纸——那是他昨晚在旅馆里,借着昏暗的灯光,凭着记忆画下的、极其简陋的“进货单”。

他将这张纸摊开,轻轻地、平整地推到了玻璃柜台上,指尖精准地点在纸面上一行潦草的字迹上。

“既然过气了,那这些‘过气’的库存,压在您这里也是占地方、落灰,对吧,王经理?”陈阳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对方翻开的库存本扉页上潦草的签名,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您看,我帮您解决这个‘小麻烦’。这张单子上写的‘滞销品’——邓丽君磁带,三百盒。”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蛊惑力:“您按‘滞销品’的处理价给我,赊账。一周,就一周时间。一周之后,我按……双倍的价格,把货款一分不少地给您送回来。”

“什么?!”

王经理的眼珠子瞬间瞪圆了,像看一个失心疯的病人一样看着陈阳。旁边的几个女售货员也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年轻人。

“赊账?三百盒?还滞销品处理价?一周后双倍?!”王经理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小子!我看你是穷疯了吧?想空手套白狼?你知道三百盒磁带值多少钱吗?按你说的‘处理价’,那也是好几百块!你拿什么赊?拿什么保证一周后双倍?就凭你这张嘴?”

他伸手指着陈阳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阳脸上,语气极尽轻蔑:“我告诉你,国营商店的货,是国家的财产!不是你想赊就能赊的!卖不掉,你拿什么赔?啊?拿你这身骨头渣子吗?还是拿你全家去抵债?!”

刺耳的呵斥声在柜台前回荡。几个顾客也被吸引,好奇地望过来。

面对这劈头盖脸的嘲讽和威胁,陈阳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那双年轻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深不见底的自信。

他缓缓地、慢条斯理地,再次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衬口袋。

在王经理鄙夷的目光和售货员们看戏般的注视下,陈阳掏出来的,不是任何值钱的抵押物,也不是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正是那几张被他体温焐热的、皱巴巴的纸币。

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还有那几张毛票。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叠代表着此刻全部身家性命的八块三毛钱,一张一张地、极其认真地叠好,然后,在所有人错愕、不解、甚至觉得滑稽的目光中,轻轻地、却又带着某种沉重分量的,拍在了那张写着“滞销品三百盒”的进货单旁边。

纸币与玻璃柜台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脆响。

陈阳抬起头,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笔直地刺入王经理惊疑不定的瞳孔深处。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店内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玻璃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八块三毛。这是我的全部。”

“一周。”

“卖不掉,这钱归你。卖掉了……”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张进货单,又点了点那叠微不足道的纸币,最后指向王经理的心脏位置,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扬起:

“该谈谈我的十万块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国营商店里惯常的嘈杂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王经理脸上的愤怒和嘲弄僵住了,像一张拙劣的面具。他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是死死地盯着柜台上那叠寒酸的纸币,又猛地抬头看向陈阳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疯狂赌徒般火焰的眼睛。

那叠八块三毛钱,安静地躺在“滞销品三百盒邓丽君磁带”的进货单旁,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惊涛骇浪。

版权:昆仑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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