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刺青

“你还好吧？”若语递上一块冷毛巾，轻声地问我。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想起白天里那令人哭笑不得的桥段，心里像煮了一锅火锅，各千食物混在一块，五味陈杂。

没有眼泪，怎么会有眼泪。只是没想到，很多年前，掴掌怒骂别人是第三者，对第三者鄙视万分的我，竟也有今日，所以，在挨了耳光之后，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没有资格。

偷别人幸福的人，没有资格辩白。

电话再拨还是忙音，看来司嘉铭是铁了心在这件事上保持缄默，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那一刹，如同被凉水泼醒，却硬要闭上眼睛继续做梦。

多么可怕，在梦里不肯醒来，哪怕那是一场噩梦，也好过刺骨冰凉的现实。

时间会带给我们什么？不期而遇的温暖和不期而遇的寒冷，不期而遇的爱情和不期而遇的伤害。它带我们走进一个又一个轮回里，这一秒幸福，下一秒许就遍体鳞伤。

手机铃声响起来，蹦进来的是可可的短信。

“梦瞳，他向我求婚。”

我竟愣在那里，是谁说，婚姻是女人梦想的开始，然而，在可可终究可以得到幸福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感到深深的遗憾。

“很好啊……”手指竟然微微颤动，强牵嘴角。触到发送键时，却迟疑再迟疑。

然而短信又响了起来，四个字，竟叫我强撑的坚强土崩瓦解。

“我很想他。”

时光如同剪影，一帧帧重现。仿佛潘多拉的盒子被解锁，全部回忆劈头盖脸而来。郑南，李可可，陆泽，还有我。还有那个让我恨到如今无法释怀的女子，一起涌到脑海里。

陆泽陆泽。

我还是不能自制地想起陆泽的脸。或者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无论怎样从理智里抹杀，他还是不肯从我的脑中离开。关于陆泽的那段时光，是我记忆里琥珀色的一块，像他的眼睛一样。

他是一把毒药，而当年的我，甘心为之中毒，并乐此不疲。

一切，都像骗自己。

而回忆，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绳，总在你不经意之间，勒紧你的心脏。

呵呵。折磨。

陆泽之于我的心脏，就是一个折磨。

时光倒退三年，回到漓水镇，回到眉眼明媚的年华，回到还没遇到他之前的我。

镜头前移，看到我，正风尘仆仆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我是去找李可可的。李可可是我的闺蜜，身材娇小，胆量更娇小，被人欺负了也总是不爱吭声。于是相比之下，我简直是彪悍。李可可家庭并不太好，她爸爸常年在外，把她丢给了她的后妈。后妈后妈，尽管李可可不说她后妈是个巫婆。但是我总是可以从她的性格里，探出规律。如果不是巫婆，如果真的宠爱她，李可可断然不会是现在一个胆小怕事的姑娘。她不怕蟑螂不怕老鼠，就怕别人对她大声说话。嘴巴一瘪，就会哭。

长到16岁，李可可是第一个让我想要疼惜的小姐妹。我们从13岁的时候开始同桌，到一起上了高中，她一直都是我的小尾巴，而我也真心喜欢这条小尾巴，尽管有时候，她会让我觉得特别生气。

我生气的理由就是，她总是太宅心仁厚，她可以不吃早饭省下几块钱给门口乞讨的老婆婆。她会在别人欺负她被我逮到后要发飙时拖着我的胳膊说梦瞳，是误会，是误会啦。她甚至会在追求她的男生一声比较严厉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拉？”吓得忙点头，事后却哭着告诉我，梦瞳，其实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害怕拒绝会让他觉得难过。

天哪，跟她一比，我总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女巫。嗯，对，我是叫许梦瞳，名字很琼瑶，性格很古龙。

这个夏天真长，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我觉得，这样的天气是很容易中暑抽搐的，此刻我就跟抽搐的人似的，借着冰棍的一点凉意来保持清醒。

我得先找到李可可，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李可可长得很漂亮，性子又温和，我断然是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疯狂地就跟着了魔中了邪似的，我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怪兽，居然叫她如此痴迷。痴迷到一向甚至称得上墨守成规的她，居然逃了三天的学，只为了逮那男的见上一面。

没错，我已经三天没见可可了，凑巧这个夏天午后，据线报，可可出现在西街的一间网吧门口。

拐了一个街口，便到了网吧附近，放眼望去，便瞅着了李可可那小身子板，犹豫地踱来踱去。

“可可！”

我大步上前，这时候可可看到我，下意识地竟想要闪躲。

怎么，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做很反常，怕我怪她吗？

当然，我这次不会怪她，我上前抓住由犹豫担忧变为胆怯的可可，问：“那个人呢？”

可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和忧伤，垂下头：“他走了。”

其实关于那个对李可可施法术的三头六臂男，我不是完全不知情。前段时间，可可便支支吾吾地告诉我过，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在我再三盘问下，得知，这个叫郑南的家伙，在篮球场附近拦截了可可，然后就开门见山，要她做他的女朋友。李可可虽然没说，我猜到肯定是那个家伙胁迫利诱她，使得她不得不屈服于恶势力之下，含恨成了他人女友。我正想会会叫郑南的家伙，替李可可把把关时，李可可忽然跟我说，郑南消失了。

我当时没注意到李可可的情绪问题，我替李可可庆幸，她总算摆脱了恶势力，重获自由了。可没料到，自那以后，李可可就变得魂不守舍。

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很简单，李可可告诉我，她爱上郑南了。那个小痞子，用三句话搞定了她，他用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载着她兜了漓水镇一圈，她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看倒退的风景，而他伸过手来，让她环住他的腰，她说饿了，他三更半夜爬墙给她送蒸饺，热气腾腾的蒸饺，让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虽然是短短三天，她就是把自己的一颗心都送了出去，毫无保留。所以她坚持要在这里，找到他，要一个答案。

我以为我会觉得李可可是疯了，正如之前，我觉得她中了邪，着了魔道，可是当李可可说“梦瞳，除了你，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对我好”的时候，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我皱皱眉头，拍拍可可的肩膀：“嗯，你要等他，我就陪着你等他吧。”

一个下午，我们站在阴影处，还是被热到不行，网吧里的人来来往往，郑南却始终没有出现。我直抱怨着太热，可可冲我笑了笑，让我去休息。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可可，她的表情我当时形容不出，只觉得是我捉摸不透的坚定无比。那时候，我尚不知道，爱情是盛开的火焰，更不知道，爱一个人，是飞蛾扑火的执迷不悔。

我才走了没两步，可可就中暑晕倒了。

醒来后，可可含着眼泪跟我说，“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可这一次，我不想认命。”

她咬着嘴唇，可还是没忍住眼泪。

我暗暗发誓，那个始终没有献身的陈世美，我一定要抓到他，打晕他，将李可可受的罪，十倍百倍千倍地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