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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的夜,新的天

今夜有风。

五月的风当然不会让人觉得冷,但宋小仙却觉得很冷,冷到骨子里。这种冷仿佛来自地狱,夏风一吹,好像就能将人冰封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抬起头望了一眼那三个大字“标本室”。

然后他又搓了搓手,喃喃自语道:“宋小仙今天要来干一件平生最耻辱,而又最可怕的事。”

话语一落,标本室的门便被推开。

宋小仙小心四处探查一番,确定四面无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进门,望向被黑暗笼罩的房间。

他并没有急于走进去,笨拙的带上医用口罩,以来阻隔浓郁的福尔马林刺鼻的气息,然后很谨慎的背着手将房门阖上,这才打开了手中早就准备已久的手电。

当光线出现,光的尽头是一片惨白。宋小仙只是随意瞄了一眼便已经吓的浑身发抖,那是一具成人的尸骨,很完整的立在那里。

就读于医科大学的宋小仙事实上并没有见过几次尸骨,毕竟在大学学的最多的还是理论,直到临近毕业也仅仅是游览式的见过几次石膏做成的人体骨骼标本。

只是没有见过却并不代表没有,这间标本室内便全是真正的尸骨,随意摇晃几下手电就能看到林立在架子上的展瓶。

那里面盛放着人体器官,很多都和书上印的一样。只是虽说常见,但还是让宋小仙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器官是真正的人体器官,与书上的图画终究不同。虽说已经被福尔马林浸泡许久,但初冒依旧,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宋小仙抹了一把头上冷汗惨笑一声,他知道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说不得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尚未解剖完的尸体躺在白色床单之上。

他告诉自己不能退,一退就什么都没有了。

四年的大学生涯如果没有学位,那么对于学医学的学生来说,一切都是白费。

回首这四年,宋小仙自视自己奋发苦读,所有的医术也读了个遍,然而本身性格因素,却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人际关系。

四年来他忽视了与老师打好关系,这一关键因素。更加忘记了与同学多交流以来促进感情,这最最关键的一点。

在大学里用功学习会被认为是异类,宋小仙便是异类。他会在学校后山小山坡上就着月光看一夜的书,也不愿回到宿舍和舍友们狂欢一夜。

所以今夜他只能支身前来,他没有好朋友。

那名慈眉善目的老师给了他最后一个可以获得学位的方法,那便是来这标本室取一件东西,他不知道那件东西对那老师有多么重要,却知道此刻对自己很重要。

稍稍平复心情,宋小仙继续向前走去,左手边上是毛玻璃,虽说看不到外面,但也能看到月光照射细柳倒影在窗上的印记。

他不敢再去看右手边,右手边便是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展瓶。

标本室不知尽头,宋小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但他已经觉得手脚冰凉酥麻无法移动,只好站在原地在休息片刻。

这一次没有休息太久,因为他感觉时间已经不多,下一班查岗的保安就要来了。片刻之后,他便抬脚欲走,只是脚刚刚抬起,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突变让宋小仙高悬的心已然到了嗓子眼,他手忙脚乱中四处乱抓以来稳定身形,终于在慌乱之中他抓住一只绳子,却一不小心将手电甩的不见踪影。

终于平稳的站在地上之后,宋小仙这才顺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小心蹲下摸索。

原来是不知哪个捣蛋的孩子将展架用一根绳子连在了窗上,本就心惊肉跳步伐不稳的宋小仙,刚一抬脚便就被这绳子绊倒。

“砰。”

还未等宋小仙心情舒缓,他便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之中尤为突出,这万古空灵的声音几乎要将宋小仙的耳膜刺碎。

仿佛做膝跳反射一般,宋小仙一个激灵跳起,快速的向着标本室的深处跑去。

刚才那掉在地上的显然是一个展瓶,当展瓶掉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抓住的是什么了。那厚重之物正是稳定展架的木头,随着他的一拉,展架便不再稳定。

宋小仙风一般的向前跑着,身后也传来剧烈的轰鸣。展架倒下一个个的展瓶也就随之落地摔碎,由于展架之间相隔的实在太近。

于是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所有的展架都开始依次倒下。

这距离的声音很快就被换岗的保安听见,接下来整个学校的警报便以打开,震耳欲聋的蜂鸣声惊醒了每一个熟睡的学生以及职工。

标本室的门被几名健壮的保安推开,暗黄的橘灯随之也被打开,第一批冲进来的几人险些被浓郁的福尔马林的气味熏到。

只是标本室乃是重要之地,也顾不得那么多,草草处理一下,便迅速冲了进去,一定要查明这其中缘由,不然这份责任无人可以承担。

“妈的,还想来抓我,也不想想这种重地我怎么能进来。”

宋小仙一边骂着一边深处跑去,他知道今日自己闯了大祸,莫要说学位,可能自己还要被学校以盗窃罪送进去,那么自己这一生就毁了。

想到这里宋小仙愈发觉得难过,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若是四年来能自己可以做一个圆滑的人,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身后的保安即将追上,宋小仙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看到那件物品,然后自己就死在这里。

只有死才能解决一些问题,比如这即将来临的巨额的赔款,即将被关进监狱的惨痛代价,以及今后半辈子的痛苦以及不堪。

他恨这里,所以他要离开这里,遗弃这里。

只是他不甘心,他要看看这个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是什么,那个可以用来换学位的物品,可以让那人大开金口的是什么宝贝。

就在尽头。

面前的是一面玻璃窗幕,根据那人所说,只要大开着玻璃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宋小仙也顾不得使用钥匙,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撞在那玻璃之上。只是他还是忽视了这物品的贵重之处,椅子随之断裂,玻璃却完好无损。

这一次宋小仙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紧张,区别之前那种的紧张,紧张之中仿佛又有一种召唤,好像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注定一般。

他不由自主的拿出了钥匙。

“不要打开。”

随着一阵严厉的呵斥,将如梦如幻的宋小仙惊醒,他苦涩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之人,然后苦笑一声不做理会,转头将钥匙插了进去。

窗已开,里面是一匹极其破旧白绢。

宋小仙抓着那白绢惨笑一声,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喉头一阵甜意,自己拼尽了全力要得到的东西竟然只是这三尺白绫?这是要把自己吊死在这里的意思?

这般一想,喉头热血再也无法止住,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此时天旋地转,宋小仙捧着白绢望着身后那些人只是笑,无人知其笑意,只能感觉到此时的他很可怕,竟然无人敢上前制服这文弱书生。

后来人们只是听见清脆的玻璃声响,接着一阵扑通的落水声。

以及多年以后流传下来的一些流言,某位学渣无法直视自己的无能,随之进入标本室毁坏珍贵标本若干,后来带着一件本校贵重之物坠湖而亡,那贵重之物至今尚未找到。

……

“上古有巨人在人间走过,左脚落地成北方大泽,右脚落地成西方无尽之海……。”

少女清脆的声音萦绕在昏暗的房间内,她望着早就昏昏欲睡的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合上了书苦笑道:“哥哥呀哥哥,这一次族长认定你杀人,那么……神仙也救不了你。”

“放屁,你的一脚走到北方,另一脚能走到西方?”

听得青年的声音,少女顿时欣喜万分,忙呼唤道:“哥哥你终于醒了,这故事我也觉得无趣,只是前些日子你让我讲,我也只好讲给你听……只是,只是今日……哥哥不爱听吗?”

少女本来欣喜的声音愈发变小,他望着睁开双眼迷茫望着四周的青年脸上露出胆怯之意。

青年名叫宋小仙,他是一名医科大学的学生,即将毕业,只是因为一些事情只好跳河寻死,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死,但还是被套上了枷锁。

的确是枷锁,而非手铐。

宋小仙呆呆的环顾四周一阵迷茫,根据这些年来看得影视剧来看,……这是一间牢房,果然是稻草铺地阴暗潮湿,仅仅一个小窗透光的环境。

“这是哪?拍什么电视剧?”

宋小仙望着身着棉裙的少女淡淡的询问着,手中还不忘扣着那枷锁,许是戴了太久,手实在太累。

少女惊讶的望着宋小仙,樱桃小嘴半天合不上,她小心的眨着水灵的眼睛低声道:“不知道哥哥说的电视剧,是什么,前些日子族里的确新买了些锯,据说要新盖几间新屋。”

宋小仙听着少女的回答顿时火冒三丈,只是看着少女清澈眼睛以及诚恳的外表,他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我杀人?谁?”

少女更加胆怯,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宋小仙身边,用着小手摸了宋小仙的额头低叹道:“昨日浸水,哥哥怕是染了风寒,尽说些胡话。”

宋小仙愈发觉得这其中不对劲,随即心念一动温和道:“大概是这样的吧,来你给我讲讲。”

少女眨了眨眼睛欣喜道:“哥哥要听什么故事,紫诺讲给你听。”

“紫诺,紫诺。”宋小仙看了少女一眼,这少女身着一身紫色流苏裙,倒也显得颇有灵性很是可人。“紫诺,是个好名字。对了,你就想到什么讲什么吧,不要那些神仙故事。”

少女先是惊讶,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便无奈的摇摇头,弯下身子坐在了草甸之上。

“我们是宋国的一个小家族,据说曾经家族里有人曾经是京中大官,只是后来落寞,才沦落到这边陲穷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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