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接手一个门派之后

观月深吸一口气，她的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长阶，此阶仰头看去，高耸似入云端，尽头处便是逍遥门掌门所在的主殿。

这会儿日头偏西，远处的山间晕出橙红色的暖光，透过山前缭绕的云雾映过来，连带着冰冷的长阶都镀上了一层暖意。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交谈，观月修行多年，五感早已锤炼地十分灵敏，细心听去，那几个弟子大约是在抱怨今日食堂又没有荤菜。再远一点，便是练武场传出的刀剑相交之声，伴随着瀑布击石，泠泠作响。

一派祥和热闹，同往日没什么两样。

观月停在长阶前踌躇不前，她闭关有些时日了，前不久突破一个小坎至金丹境才出关，为了让所修功法更好地契合新境界，她一出关便去功勋阁领了个秘境任务。

这秘境每隔三月一开，里头属低阶高品的灵植最为丰富，但守护妖兽的修为却是直逼中阶，拿来历练再合适不过。

她在里头满打满算待了九十七天，百日不到，于他们这种修仙之人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那秘境隔绝外界，一出秘境，腰间的通灵玉牌就感知到了外界气息，轻微震颤，隐隐发亮。

观月挑眉不语，她在门派内向来独来独往，与人结交甚少，能给她传讯的除了义父义母，便只有一个沉玉师叔。

沉玉师叔素来不着调，她也不甚在意，随意地注入一缕神识进去，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叫她脸色大变。

顾不得思考太多，观月连忙御剑往宗门方向赶，这一路回来，她分心仔细看了一遍，捋清经过之后，更是心神难安。

偏偏沉玉只回了她一句，回来再说。

谁能想到，逍遥门掌门同其夫人，命殿内魂灯骤灭，双双死在了问仙秘境里。

这一消息还没能大肆传开，但其他宗门和八大家族内部应该或多或少听到了些风声。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怎么待在外面？上来罢。”

头顶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一如往常那般淡然如水，听不出任何别样的情绪。

她暂时按捺下满肚子的疑问，握剑的手紧了一紧，终于是迈步朝上走。

逍遥门的事瞒不了多久，大概明日，九幽见闻便会登上相关的消息，在修真界大肆宣扬开来。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

掌门主殿四面出廊，屋顶以琉璃瓦覆盖铺陈，远远瞧去，巍峨壮观，金碧辉煌。长阶尽处以两尊石狮镇守，白砖铺地，延伸至殿门。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各色蝴蝶扑飞其间，幽香四溢。

恍惚间，观月好像看见花丛中站着一名女子，提着透色的水壶，倾身细闻花香。观月眨了下眼睛，面前的场景便如泡沫般四散而去。

观月眼神凝了凝，抬脚往殿内走去。

大殿内，两侧的桌案前坐满了人，即便感知到有人进殿，两侧坐着的长老连眼神都未投过来，毫不在意。

观月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下意识地往掌门主座看去，只一眼，便叫她整个人愣怔在了原地。

闻昭！

闻昭孤坐于掌门座上，身侧两步外站着的正是沉玉。

沉玉身穿一袭黛色长衫，腰间束以绀色玉带，手持折扇，同观月对视的瞬间，脸上扬起熟悉的浅笑，他稍稍侧首，嗓音清润柔和，“这是观月。”

闻昭颔首，只道∶“记得。”

她恍惚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询问道∶“其他师兄呢？”

听闻此言，沉玉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闻昭“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

闻昭，逍遥门掌门闻弦之女，养女。

闻弦早些年不问俗事，最喜外出历练，一次历练归来时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这个孩子便是闻昭。

但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闻弦闭口不提，只对外宣称是早几年不慎走失，机缘巧合下又失而复得的亲女，并在当时指了观月为她的剑侍。

那时候的逍遥门籍籍无名，乃修真界万千宗门里最普通的门派之一，闻弦将闻昭带回之后便收起了所有玩心，开始着手打理宗门事务。他本就天资禀赋，只是无心杂事才导致了逍遥门逐渐没落。

经他手后仅仅几年，逍遥门便在他手里头如一步登天，甚至跻身十大宗门之列。

至于闻昭……

即便观月被指为她的剑侍，两人见面的时间却屈指可数。

闻昭几乎不露面，也不与人交流，除了闻弦偶尔会去看她，其他几个内门弟子甚至连她长什么都不知道。

观月也好奇，但每次提起闻昭时，闻弦便会下意识地敛下眼眸，叹气声几不可闻。

观月那时不知道为何闻弦会有这种反应，时至今日，闻弦身死，她也还是不知道。

观月垂眸掩住种种情绪，沉默地站在一侧。

沉玉环视大殿，明明是十分严肃的场合，开口时语气却带了几分散漫的意味。

“对于闻昭持掌门玉鉴，暂代掌门一职，有无异议?”

闻昭单手把玩着手上那枚玉质印鉴，神色淡然，一副兴趣寥寥的模样。

她的坐姿不算端正，甚至是十分随意，神情放松，面对座下众位长老的审视，不见有任何怯场的情绪。

那些长老神色各异，观月等了一会，竟无人发出反对之声。

沉玉状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那就先这样吧。”

先这样？怎么样？

沉玉语气淡然地敲定了结果，诡异的是，在场的十几个长老别说异议，连一句疑问都没有。

可粗略算来，闻昭今年也才十四岁左右，资历是一回事，更别说她常年都居于昆仑仙山，对门内上下全无了解，观月不经怀疑，由她掌管偌大的逍遥门，真的可以吗？

待各位长老都离去后，观月才敢上前，神色冷硬又严肃，心中百般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师叔，到底怎么回事？”

“啊…”沉玉不急不缓解释道∶“玉鉴不过是个形式，掌门的名头现今也只能落在小昭头上，实际门内大小事务将由我和你子渝师叔打理。”

“这不仅是提前商量好的结果，也是师兄的意思。”

沉玉说到这倒是皱了下眉头，看向一旁坐着的人，“你真要去宗门大比?”

闻昭好生奇怪，反问道∶“不然？”

沉玉突然沉默不语。

原是早已商榷过，可现在的问题是...

“掌门死了啊！”观月终于忍不住，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掌门死了，没有任何人在意吗？

“我知道啊。”闻昭掏了掏耳朵，“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有的人表面上死了，但他背地里其实还活着。”

？

闻昭朝她眨了眨眼，十分俏皮。

……

观月后退一步，捋清她话中不甚隐秘的暗示后，难以置信道∶“那小师叔你那么着急，我还以为……”

沉玉长叹一口气。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命殿内，掌门和夫人的魂灯虽早已调换过，但我却无从得知他们的具体方位。”

他昨夜观星起了一卦，卦象反馈出来的结果竟是雾蒙蒙的一片。

他起卦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算不出的情况。

“那问仙秘境实在诡异至极，近几年宗门乃至各大家族不间断地派人进去探寻，只为了寻求那虚无缥缈的上古秘宝。”

闻昭常年居于与世隔绝的昆仑仙山，对外界大多数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她问道∶“都说问仙镜有去无回，那外界又从而得知秘宝一事。”

“不，确有人逃出生天，并将里头的东西成功带了出来。”沉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