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宇宙：起源

“哗啦”

昏暗的浴室内，林一在盛满水的浴缸中坐起，由于气管被水刺激而疯狂咳嗽，继而张大嘴贪婪地吸入空气。

是最近太疲惫了吗？

竟然在泡澡时睡着了，差点把自己淹死。

除此之外，林一的脑袋疼痛欲裂，这或许与他刚做的超长梦境有关。

在梦里，他读了十几年的书，到了最关键的一次考试，考场之上，林一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笔、橡皮、尺子、准考证以及裤子，他尴尬地捂着下体，被学生和监考老师疯狂嘲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或者说醒了过来。

那梦真的很长，而且细节超级多，例如，梦中林一的三个暗恋对象和两个前女友，他醒来后还能记得她们的名字、长相和性格，这很特殊，一般来说梦中人物的长相都是模糊不清的。

甚至关于这个梦境的记忆好像真的太多了，侵占了林一脑袋中的储存空间，导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比如说，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高级按摩浴缸？

林一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离开浴缸想要擦干身子，才发现自己没准备毛巾，大声呼唤智能管家也没有反应，只好光着湿漉漉的身子，打开浴室的门，门外其他房间也像浴室一样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开着。

“啪嗒啪嗒”按了几下开关灯都没亮，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并不是自己泡澡搞氛围调暗了灯光，而是因为停电了。

从晾衣架上找到一条纯白色浴巾，林一看着房间的布局，有一种陌生但熟悉的矛盾感觉。

或许是没有灯光的缘故。

他晃晃脑袋，说服自己这很正常，平时也会有这样的体验，突然从另一个崭新的角度，去看用了很久的某样东西，那样东西就会变得有些陌生。

他擦干头发时，在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大肿包。

“嘶……”

毫无疑问是外伤所致。

另外，擦干身子后，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林一发现，原本纯白色的浴巾上沾染了一些深色。

一阵穿堂风吹过，还是赤身裸体状态的林一打了个哆嗦，赶紧随便穿了身衣服。

风来自客厅门外，单身公寓的防盗大门就那么敞开着，像是在热烈欢迎各位闯空门的小偷到来。

门外城市的夜景迷人，远处，城市中心商业区，巨大的巴别塔拉近了天空与地面的距离，永不熄灭的光芒让黑夜犹如白昼，其周围的无数飞行物像是扑火的飞蛾，代表着永不停歇的城市运转。

不过，林一没时间欣赏这些，他皱着眉头关上门，手动上了双重锁，开始认真回忆他今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但问题是，脑中关于自己这个“现实林一”的记忆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梦境林一”的二十年生活变得愈加清晰。

母亲节的礼物。

药物的戒断反应。

不懂装懂的尴尬时刻。

难道说，自己才是梦中之人，而那个梦境才是真正的现实？

庄周梦蝶，是梦非梦？

随着林一的疑惑越来越多，他的头痛也开始加重了。

扶着墙壁来到书房桌前，从抽屉拿出一瓶药，没有水送服，就干咽下去，过了一会，头痛症状逐渐减轻。

林一举起药瓶，在应急灯下辨认上面的字迹。

“灵……体稳定剂。”

只有手写的五个字，生产日期、厂家、说明书全都没有。

不用说，林一完全没有“书房抽屉里有一瓶名字奇怪的头痛特效药”这样的记忆，刚才的猛烈头疼几乎让林一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他来到了这里找药吃药。

这种已经烙印在身体上的习惯动作，是林一长时间在这个单身公寓内生活的证明，和学生、社畜在几年如一日的上学上班路上，即便稍稍走神，也不会走错路的原因一样。

想到这里，林一灵机一动，不再费力去强迫自己想起什么，而是放空思想，神游天外，让身体自己行动。

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深夜时段，那个记忆和身体都还正常的“林一”，当他坐在书桌前时，都会干些什么。

回过神来时，林一手中多了一本小说，《恨的教育》，没有作者，没有出版方，没有出版日期，比起小说，更像一本宣传手册。

翻开书，里面也不是正常的文字，而都是些含义不明的数字与符号，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才歪歪扭扭地手写着几个能认出来的文字：

“一切都是起源”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一切都起源于什么？

林一再次翻遍了全书，也没有找到这句话的前文或者后续。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林先生你在房间里吗？”

林一想了想，出声问道：

“是谁？”

“我们是公寓的夜间值班保卫，林先生你还好吗？”

林一：“为什么这样问？怎么了？”

“哦，我们刚刚收到一条未知来源的简讯，说他在路过时，发现林先生您的房门敞开着，敲门也没人应声，怀疑您可能想……出了什么事情，请我们上来看看。”

由于大停电，包括电子摄像头、电子锁、隔音层和电梯在内的设施全部失效，林一只能谨慎地拉开一点点房门，看到门外真的是两个有些眼熟的公寓保安，他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辛苦你们跑上来一趟。”

其中较为年轻的保安摆手道：“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而另一个保安一看就是个老油子了，靠着走廊的墙壁，摘下帽子来扇风，露出地中海风格的发型来，那几撮从地方上来支援中央的毛，由于汗水的打湿，显得十分放荡不羁。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肯定是附近哪个大学里的混蛋玩意搞的恶作剧，哪里用得着爬十几层上来，现在还得再爬下去，走吧走吧。”

年轻保安却不着急走，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对林一说道：

“林先生，有句话我想跟您说，就算不能直播《起源》了，您还是有很多其他选择的，人生很长，没必要……”

老油子保安赶紧捂住这位猪队友的嘴，“这孩子喝多了，瞎说的，林先生您别怪他。”

林一却听到了重要信息。

“‘起源’是什么？”

老油子保安理解错了林一的意思，陪笑道：“对对对，林先生说得对，那什么破《起源》，屁都不是！”

林一重复了一遍问题：“你们说的这个‘起源’是什么？”、

老油子的眼神逐渐变得不敢置信。

“林先生您认真的吗？”

林一点点头。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老油子保安转身向后，指着远处直通天际的壮观巴别塔，林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塔身中部有个巨型广告牌屏幕，能在上面打广告的，起步都是些跨国公司，即便是远在城市边缘的这栋公寓楼，林一都能清楚看到上面的图片和文字。

图片背景是撕裂的不同风格世界，城市、荒原、深海、异域……一个披着黑袍的人自由穿过世界之间的屏障，行走在其中，而文字则是“《起源》已全面发售”。

年轻保安解释道：“就是《第二宇宙：起源》啊，新出的虚拟现实游戏，最近铺天盖地全是它的消息，话题榜前十有九个都是关于它的，真正的全民游戏，从八岁到八十岁，只要符合进入游戏的条件，没有人会选择不玩，而且您先前还是这游戏的主播。”

“……哦，是嘛。“

林一明白了刚才书中的那句话，并不是起源于什么的意思，而是一切都是《起源》这个游戏。

这时，适宜亮度的灯光重新亮起，看来公寓大楼的供电重新恢复了。

老油子保安赶紧拉着看起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年轻保安。

“快快快，应该是这场星爆进入了暂歇期，刚好可以坐电梯下去，不用走楼梯了。”

年轻保安一边被拽着离开，一边还不死心，回头劝说林一：

“林先生，您的状态不是太好，公寓703的住户是位有名的心理医生，有时间您可以去找她聊聊。”

老油子保安恨铁不成钢道：“你小子多管这些闲事干什么？你毛都没长齐懂个屁的人生，人家说不定过两天都不住在咱们楼里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老油子的这段话，根本就没有避着点当事人林一的意思，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那年轻保安的话倒是提醒了林一。

这栋公寓楼每层有三个住户，林一的房门上标记着“1301”，代表这是十三层的一号房间。

“你们刚才说是有人发信息，说路过时发现我的房门没关，你们才上来查看情况，那么发消息，或许是这两户邻居中的一个？”

林一指着右手边的1302和1303房间，他自己认为这是非常合理的猜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时候可以敲门问问发现者，当时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从而找到一些自己失忆的线索。

“林先生您到底是怎么了，先是问《起源》是什么，又说出这种离谱的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被鬼附身了呢！”

说完这句话后，老油子保安盯着林一，露出大黄牙傻笑，林一迎着他的目光，也干笑两声。

鬼附身？倒是个稀奇又合理的说法。

年轻保安没有那么多心思，回答了林一的问题：“刚才也说过了，简讯的来源是未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而且，我个人认为，发简讯的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可能是您的这两位邻居。”

“为什么这样说？”

“1302的住户是个怪人，他自从租下这栋公寓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但每年的房租都是按时交齐，公寓居民分摊的各类费用，他也都没有疑问，交钱十分痛快，丝毫没有‘实际不住在这里却要分摊水电费’之类的怨言，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房东也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有些担心，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再者房子长久没人居住，也会积灰或者冒出虫子大家族来，但房东偶尔来查看房子时发现，房间里十分整洁，原来那位神秘租客竟然还雇了保洁员每周来清洁房屋。”

“那么我隔壁是个无人空房？”

“是的。”

“最里面的1303呢？”

“哦，那房子里倒是有人住着，但那位更是个奇葩，据说是有极其特殊的心理性过敏症，不能外出，更别说见人了，所以那是一位超级宅男，1302的神秘租客还在租房搬家时露过一次面，那1303的住户就真的完全没人见过他本人了，因为他搬家时都是藏在不透光的黑色箱子里被抬进房子的。”

林一皱眉，问道：“这样一个人独居在公寓里，他的家人或者你们不担心出现什么问题吗？比如说他突然什么病发作，却没人能发现。”

年轻保安无奈道：“担心啊，上次警报响了后，整栋楼的居民都离开避难了，只有1303的宅男没出来，幸好那次是误报，不然肯定有大麻烦。”

也就是说，由于自己的邻居是两位怪人，所以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房门没关，那给保安发未知简讯的到底是什么人？

目送两个保安进入电梯后，林一回了屋里。

从他们的话语当中，林一不难推测出，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中，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大挫折，甚至会导致自己想不开的那种。

想到这里，林一看向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湿浴巾，刚才在昏暗的环境中，擦完自己身体后浴巾染上的点点深色，现在灯亮之后，终于能看清，那似乎像是血迹。

他重新回到“醒来”的浴室，果然，浴缸中的清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林一对着浴室镜子查看自己的身体，在左侧手腕处，发现了几乎横跨整个腕部的整齐伤痕。

但奇怪的是，这道伤痕已经愈合，完全不像是近期内发生的事情。

带着更多的疑惑，林一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那本《恨的教育》。

“一切都是起源”

电力已经恢复，意味着公寓内的智能设施可以使用了。

“灵儿小姐。”

“我在。”

“解释一下游戏《起源》。”

“灵儿”是林一公寓的智能管家系统，也是他现在脑袋中，对于现实世界唯一有印象的几件事情之一，如果不是停电的话，由于智能管家灵儿的存在，根本不会发生这种“差点溺死在浴缸”事件，不过林一到底是不是意外溺水，他现在也不太确定。

“《第二宇宙：起源》是虚拟现实公司最新推出的虚拟现实游戏，已经于昨日零点正式发售，是第一部《第二宇宙》的正统续作，在其前作的基础上，优化了主机与人脑之间的连接方式，号称与真正的现实毫无区别，在游戏中，你既可以成为一名独行侠客，也可以与其余玩家合作，在不同背景的副本世界中冒险……”

对于林一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回失去的记忆，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现在还是深夜，在这个时间点，适合开展的调查活动，或许先进这个《起源》游戏中看看？

那么该如何进呢。

林一试探道：

“灵儿小姐。”

“我在。”

“源神，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