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巡礼

“远方的贵宾四方的朋友，我们不常聚难有相见时”——《敬酒歌》

漫天的风沙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身边那位魁梧的老者将自己的行李挪了挪，示意我和他一样躲在石堆后面。

老者眯起眼看着我确认了好几遍，原本如一张皱纸团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叹到：“好一少年郎，这般奢遮，来这旯作甚？”

“奢遮“？哪有啊，我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学生罢了

我并未发现老者说话方式的异常，只觉得他是个《水浒传》发烧友，虽然南方口音很重，但我也勉强能听懂。

我试探性的模仿他回应道：“苦也，小子聒噪了，老丈可知此地何处则个？”

老者没有理会我的问题，似乎对我的回应出乎意料，脸上的笑意转为了兴奋，用力的拽住我的右肘，盯着我的眼睛：“你可是汉人？”

“是……是……”我开始有点懵了

老头意识到太过用力了，缓缓地松手，平复心情后问我姓氏名谁、家庭人口、年岁几何……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决定先说名字：“我姓赵，名……”

还没等我介绍完自己，老人便从石堆后以爬行的方式走到风沙之下，然后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用哆哆嗦嗦的声音说到

————“老小儿多有罗唣……还望官人见谅……”

我吓了一跳，连忙跑进风沙里扶起老人，慌乱的说“不打紧，不打紧，你且起来……”

“大宋莫忘俺们呐！”老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头依然紧贴着地面，地上的沙土已被浸湿一大片。

我眼中的老人十分怪异，但毕竟他也好心让我避风，我也不能把他曝在这种气候里不管……

老人有些重，力气也不小，以我现在的臂力根本拖不动……

我搀起老人，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俺姓邵，方才莫不是老丈耳背?莫要惊慌，我若姓赵又打甚麽紧，天高皇帝远，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老人一脸不相信，但看我满脸急切，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到了石堆后。

老人自称“赤黑合日衣尔”，自称自己的祖父是被虚恨蛮掳为奴隶的，自己的母亲教自己学会汉话，自己作为奴隶却长寿，已经年过古稀。这辈子活够了，便从深山里逃将出来，想要回祖父的故乡度过余生……他平静的诉说着曾经受过的苦难，挽起手腕脚腕让我看镣铐留下的老茧和疤痕。

他自嘲似的用虚恨蛮奴隶主的腔调说：“黄牛是黄牛，水牛是水牛”

我看清了他脚上饱经风霜的草鞋，头上戴着的一圈一圈的粗布头巾，有些肮脏的麻短衣……我不害怕他是个精神病患者，只害怕他说的是真的。

倘若我现在是在跟大宋的子民对话，那我现在又身处何方呢。

我没有用新时代“黄牛水牛牦牛都是牛”这句令人欣慰新俗语来回复他，更没有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新时代斜杠大专生。

毕竟他对我而言只有一面之缘，没必要自找麻烦。

不过换而言之，那里的奴隶制延续了7000多年，废除奴隶制也不过是近一百年内的事情，怎么想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为什么从没有中原的君王干涉？于统治者而言，公平正义的是否存在都是小事，他们在乎的从来都是稳定与秩序的执行。

国家就如同一棵大树。如果某一部分坏死，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切除掉，损伤枝叶不会动摇国之根本。大宋便是如此，面对西南的虚恨蛮势力，他们直接采取了不亚于物理意义上的切除，消极避让，不亚于割让国土了。

老人打断了我的沉思，示意我将周围的木棍、牛粪收集起来，天色已经晚了，温度降下来，该生火了。很遗憾我没有吸烟的习惯，我口袋里根本没有打火机，当然就算我用打火机也没什么关系吧，毕竟在老人眼中我起码是贵族公子，有什么稀奇玩意并不夸张。

当然我什么都没有也很正常，我在他眼中同时也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老人从行囊里取出火石与木条，撞出火星之后木条迅速燃烧，由此点火。这大概就是杉条硫磺制成的“火寸”吧。

我帮忙添柴烧火，这我还是会的。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两袋巴掌大的压缩饼干（你问谁家好人有这么多压缩饼干？不好意思我刚要穿这身坐火车回家的）

给了老人一包，怕他不会打开，我又帮他开了包装纸，老人自然也是千恩万谢。

尝了一口发现是细粮之后，老人拿出小碗，将饼干泡在水里，结果饼干在吸水后迅速膨胀，从碗里掉出，落在地上，老人俯身舔舐着地上的食物，和之前为“大宋”而跪倒的形状如此相似。

狂风仍是从东北方向刮来，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我们在片刻之后入眠，仿佛要吞噬天地的风声一点也没影响我的美梦。

第二天醒来风明显要小多了。我刚一张嘴就品尝到了满口沙子，老者把我从沙堆里挖出来，我一边倒尽耳朵里的沙子，一边询问老者的去向

老人说自己已经走不动了，自称今早醒来之后感觉五脏六腑如同烧着了一般，大概是旧疾复发了。

他将自己的包裹行李交付给我，说是要报我一饭之恩；又交予我一把佩刀，自称是从守卫那里夺来的，让我拿去防身，只希望我早些时候走，不要耽误了时间赶路。

我不急着走，而是觉得他不至于此。他的行李对我而言没有太大意义……应该是这样，毕竟我也没有拆开看

我拔出了老者的佩刀，朴实而厚重，用仅有的剑术知识甩了几个外剑花。

老者瘫坐着，紧皱着眉头让我快点走

我觉得他不必如此客气，刚要把佩刀归还，就发现老者口中有密匝的黑影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