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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我是萧桓青梅竹马的太子妃。
是他苦苦跪求先皇赐婚,才如愿娶到的发妻。
登基称帝,他却废妻为妾,另娶将门之女顾如霜为后。
他说:如霜曾舍命护驾,这份恩情,朕不得不报。
深宫十年,他为护心上人的后位,害得琳琅冤死,我儿丧命,又亲手砸毁我的永宸宫。
满地狼藉里,见我久久不语。
他却又哭着求我。
阿念,你欢喜一些,欢喜一些好吗?
1
作为太子妃的林念,也曾是萧桓放在心尖尖上的发妻。
昔日在太子府,他总说:「既娶阿念为妻,便要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我。」
我却搂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嘻嘻的笑:「阿念已经如愿嫁得少年郎为妻。」
天下再好的东西,也不想要了。
京都权贵谁人不知,我是太子宁肯舍弃东宫位,也要迎娶的心上人。
我与萧桓青梅竹马,先帝却因忌惮我是将门之女,特意拟旨为太子另择婚事。
可萧桓不愿,为了娶林将军幼女林念为妻,他不惜在殿外苦苦跪至昏厥,才得来先皇成全。
如此明目张胆,不顾身份的偏爱,曾惹得京都名门贵女羡慕不已。
可萧桓觉得不够,总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我。
大婚之日,他曾郑重许诺:「阿念你信我,他日荣登大典,我定以江山为聘,再许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信他。
可承德元年,萧桓如愿登基称帝后,却只封我为贵妃,赐居永宸宫。
他说:皇后之位,太过孤悬,不愿阿念涉险。
我丝毫不疑,由他宠着爱着。
眼看着代表中宫之位的栖梧宫,从此草木荒芜、形同虚设。
那时的我,全身心沉浸在青梅竹马的情意里,沉浸在帝王情真意切的偏爱里。
又怎会想到:那草木荒芜的栖梧宫,终有一日,要为他心上白月光重建。
2
承德四年,萧桓大修栖梧宫,下旨封后。
可曾为太子妃的我,一夕之间,成为全天下的笑话。
只因,萧桓要册立的皇后,不是陪他走上皇位、却家世颓败的林念。
而是当朝重臣顾将军之女顾如霜。
月上如霜,那是他在南城秋猎遇到的白月光。
就如宫人们议论的那般。
深山围猎,顾家小姐一袭红衣骑射服,墨发高束,弯弓射狐,艳压群雄。
陛下差点被猛兽所伤,是顾家小姐舍身挡了过去,陛下特意接其来皇宫休养,日久生情……
封后圣旨传遍六宫那日,萧桓握着我的手,言辞恳恳:「皇后乃国之根本,不可不立。」
「如霜出身世家,贤淑温良,可安君心,可定家邦,当得起这一国之母……」
见我久久不语,他又深情许诺:「阿念,你放心,即便如霜入宫为后,朕也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说的情真意切,郑重其事。
烛火摇曳间,我看向眼前人。
他是与我青梅竹马,许我恩爱不移的少年郎。
是对我呵护至极,总喜欢与我十指相扣的枕边人。
可如今,他掌心温热,我的指尖却泛起了凉意。
萧桓啊萧桓,你说不让我受委屈。
可这以妻为妾、天底下最大的羞辱,
却是你亲手给我的呀。
3
封后立妃的事,本是乱了嫡庶准备。
但朝堂之上,却甚少有人去反对。
毕竟他要立的皇后,是为新皇平定叛乱、有从龙之功的当朝大将军顾义山嫡女。
曾经与太子青梅竹马的嫡妻林念,不过是个父兄皆亡、无法生育的东宫旧人罢了。
可他们忘了。
曾经的林念,也是家世显赫、备受宠爱的将军府小姐啊。
我的爹爹老来得女,视为我掌上明珠;我出生那日,连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以做庆贺。
我的兄长骁勇善战,却对我疼爱有加;得知我贪玩受凉,得了风寒久久不愈,兄长特意去深山猎了白狐给我做披风御寒。
可如今,疼我爱我的父兄,却都不在了……
承德元年,先皇驾崩,萧桓登基称帝。
大典之日,禹王谋反,调集五万士兵逼宫,妄图弑君篡政。
我的父兄率林家军拼死抗争,为护新皇死于那场腥风血雨中。
而我也因在金銮殿前,奋力挡住那支射向萧桓的毒箭,从此再难有孕。
等我昏迷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腥风血雨,早已被滂沱大雨冲洗个干净。
可显赫热闹的镇北大将军府,却从此不复存在了。
林家父子舍命护主,命丧宫门;英勇忠君的林家军,也全军覆没。
那日,萧桓红了眼眶,抱着我颤声安慰:「阿念,你信我:只要有我在,从此就没人敢欺负你。」
他是我欢喜相嫁的意中人,是我与相约恩爱白首的夫君。
我自然信他。
可哪里想到。
如今亲手拿刀捅向我心窝的,竟是那日灵堂上,许我一世周全的枕边人。
4
册封皇后的第五日,萧桓欲下旨封我为皇贵妃。
见我长跪不起,他才无奈撤销了旨意。
「阿念,朕只想给你更好的」
我轻轻摇头,语气坚决:「如今永宸宫吃穿用度,臣妾很是满意,也无心再求其他了。」
听到这里,萧桓才如释重负:「只要阿念过得好,朕便放心。」
但即便如此,萧桓隔天还是追加了赏赐。
命内务府送来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还特意颁布旨意:永宸宫林念虽为贵妃,却位同副后。
看得出来,他是在尽力弥补我。
可这份弥补,何尝不是让自己心安。
为了能心安理得地爱顾如霜,他不吝啬于给我除后位和感情以外的任何东西。
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都在凸显皇帝对永宸宫的宠爱和重视。
可身份再贵重如何。
贵妃终究是妾,是尊卑有别里面的卑。
5
正式参拜皇后那天,有几个相识多年的东宫旧人,亦在栖梧宫请安。
她们看向我的眼光,夹杂着怜悯和同情。
也是,往昔在太子府,都是她们向我行礼。
而现如今,我却以妾室的名义,向端坐上位的皇后行礼。
如此场面,堪称天下之大滑稽。
「贵妃身体刚愈,日后请安免了便是。」
她神色明媚,笑意真诚。
我看着眼前人的脸,无故怔愣许久。
难怪萧桓情难自禁。
顾如霜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鲜活、耀眼。
即便是做工繁复的皇后常服,也盖不住她骨子里透出来的热烈和明媚。
只是坐在那里,便如凛冬探窗而入的一束花蕾,照亮了森严冰冷的四方宫闱。
时辰不早,嫔妃们各自找了理由,先后离去。
见我要福身告退,皇后却走了下来,开口尽是愧疚。
「我无意后位,只是身不由己;日后只愿姊妹情深,换阿念姐姐真心相待。」
历朝历代,后宫为夺帝王恩宠,争斗不休。
来栖梧宫前,我想过无数种被皇后为难的场面;可却不曾想到,眼前人竟如此直爽坦然。
一瞬间,我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
刚要开口,却见她发髻上那只红珊瑚桂花簪。
清雅桂花,栩栩如生,配这皇后常服,甚是好看。
「皇后娘娘不必多虑,您是陛下亲择的妻,也是唯一的妻。」
我恭敬开口,不动声色。
明明灭灭间,只清晰感觉到藏匿于心的最后期待,早已山崩地裂、玉石俱焚。
皇后佩戴的那支红珊瑚桂花簪,我再熟悉不过。
那本是西域进贡的红珊瑚明珠,珍贵难寻。
先皇在世时,因萧桓治理水患有功,特意赏赐给太子府,又被萧桓请工匠打造成两支发簪。
一支是宜室宜家的桃花,我生辰那日,萧桓亲自为我带上。
另一支是柔嘉典雅的桂花,说要留在将来,作为我入主中宫的贺礼。
那时的我天真以为,自己紧紧握住的,是独一份的偏爱。
却不曾想,从一开始:许多事情就有迹可循。
也罢,也罢。
帝后情深,鸾后和鸣。
这本就是值得四海同贺的一桩佳话。
既为妾室,又有何怨可言呢!
6
深宫寒寂,好在有琳琅陪我。
她是陆大学士的独女,性格率真活泼。
因为觉得皇宫有趣,才央着父亲参加选秀,没想到真如愿进宫,被封为陆嫔。
那日,我正喝茶,听眼前人漫不经心回顾往事,险些呛到。
待平复了心中思绪,才笑着揶揄:「如今可觉得有趣?」
明明是逗趣的话,眼前人回答的倒是干脆。
「无趣的很,可再怎么无趣,却也出不去了!」
说话间,她低头抚着早已显怀的小腹。
神色微不可查,却让人想起滂沱大雨里,尽数湮灭的星火。
哪个女子不怀春,不曾在这深宫揣着几份情?
去岁春日宴初相遇,琳琅对萧桓是心生爱慕的。
可后宫恩宠,皆关乎着前朝局势;所谓帝王情意,也不过是权衡之术。
琳琅聪慧,看透了这点,却也被困在了深宫。
如今唯一的盼头,就是腹中的孩子。
「你且宽心,只管在永宸宫好好养着,这日子再难,也要过下去不是吗?」
见我面露担忧,她瞬间转了心事,继续捧起手头的话本子,挑精彩的地方念给我听。
琳琅性格单纯,口直心快,本不该是深宫之人。
可如今困在深宫闱墙,便不得不防。
后宫佳丽,从来没有单纯的活法。
今有得了恩宠抬位份的,明就有谋害皇嗣被抄家的。
自琳琅有喜,我便向萧桓请了旨意,将她接到永宸宫同住,只盼着能护她周全些。
可千防万防,生产当天,还是出了事。
7
陆嫔这胎坐得极稳,直至秋意渐浓,才有了临盆征兆。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负责照顾胎儿的奶娘探出头来报喜:
「恭喜圣上,是个小皇子。」
听到这句喜讯,负身而立的萧桓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如释重负。
宫中虽有三位小公主,可如今陆嫔平安诞下的是皇长子,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正当所有人长舒一口气时,素有经验的稳婆却慌张冲了出来。
「情况不妙,陆嫔娘娘血崩了……」
一时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匆忙赶到内殿时,原本活泼明媚的琳琅,却面色惨白躺在床上。
明明秋意正浓,层峦叠翠。
塌上人却仿若寒冬腊月的枯草,早早没了生机。
「琳琅无福,只求姐姐,照顾孩子。」
她凭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只为见我一面,将襁褓中的皇儿托付给我。
我想说不要胡思乱想,养好身体还要给栩儿操办满月宴;
我想说孩子太小,离不开生母照顾;
我想说这深宫困苦,还要听你聊话本子解闷。
千言万语,挤在喉头。
可任我如何努力,却发不出一格音节。
我能做的,只剩下颤手拂去琳琅眼角的泪水。
然后,重重点头。
得了我的允诺,陆嫔的身子终于渐渐软了下去。
窗外似有山鸟呜咽,一声一声,幽寒苍凉。
一个明媚的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素白幡布高挂,琳琅生前的昭丽宫一片凄然。
可一墙宫苑之外,人人都在贺颂圣上喜获龙子。
而那个拼死诞下皇长子的女子,像是被遗忘般,只得几缕香火缅怀。
她本该率真肆意,如今却连自己的一个故事都没有,就结束了。
8
送走琳琅的第十七天,太医院李坤求见。
他原是林家府医的孩子,因天资聪慧,医术高超,得我父亲资助和举荐,进宫做了太医。
如今林家早已凋敝,与兄长年岁相仿的李坤,是我唯一信得过的旧人了。
待屏退旁人,李坤才从药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手帕。
「娘娘可知血枯草?」
见我蹙眉摇头,他捻起帕上的黑色药材,低声解释道:「血枯草乃活血化瘀之药,可若产妇误食,引起血液加速流动,必会引起血崩之兆。」
「那日为陆嫔接生的稳婆,可有查出些什么?」
深秋凛冽,寒风肆虐。
我问着早已预见答案的问题,李坤亦恭敬回答着了然于心的答案。
「那稳婆出宫后,便径直去了东城郊外,那是顾府管家的老宅。」
早该想到的。
这宫里向来母凭子贵,顺利诞下皇长子的陆嫔,对谁的地位威胁最大,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9
十日之后,凛冽寒风渐歇。
推开御书房殿门时,萧桓正在批阅奏折。
见我进来,他面色微怔,仅一瞬又恢复如常。
「阿念可是做了什么好糕点?」
座上人笑意盈盈,似有期待。
往昔在太子府,且不管他忙着闲着,每次我新做了芙蓉糕、杏仁酥都央着他尝尝。
如今他贵为帝王,我已然不能再使小性子。
上次来御书房送糕点时,还是顾如霜出现前。
可等我俯身跪拜,双手奉上那方药渣后,萧桓却瞬间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