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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侠女

第1章

? ? 话说大唐中宗神龙年间,时值盛夏。

? ? 某处山间郁郁蓊蓊,看那碧草如茵、清流激湍,若画圣在此、必定又是一幅绝妙山水,洒脱之中蕴有无限生机,当真是“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

? ? 然而谷中那低沈肃杀之气,别说是画圣,哪怕是武圣再世也得皱眉远避。

? ? “铮!铮!”几下金铁敲击声盘旋于林壑间,久久不散。

? ? 杀气最浓处是座破落庄院,里头簇着两群人相对而立:右边那头是数名凶神恶煞,左半边却净是些老弱残孺。

? ? “大寨!大寨!”

? ? “宰了那女子,替三寨主报仇!”

? ? 恶徒们向着领头男子鼓噪着;而那群村民倒是躲在老远的院门外、遥遥望着“女侠”一人面对恶匪、大气都不敢吭,只能于心中巴望着她能以一挡。

? ? 白玉雪倒在一旁,腿上伤口已无鲜血流出,然而浑身却渐感无力。

? ? “莫非是方才那贼子斧上有毒?”神识渐趋混乱,然而这却也不全怪得她。

? ? 只因情势变化之快,已超乎常。

? ? 且说一刻钟前,离家历练的白玉雪途经此村,正巧碰上山贼打家劫舍。

? ? 秉着侠义之心与家传掌法,白玉雪接连放倒山贼。

? ? 孰料正当愈打愈顺之际,忽地拦路跳出一个“三寨主”,那身形是魁伟异常、头发赤红如焰,浑然不似中土人士,左手轮着一柄开山巨斧、右手却是似爪似掌,刁钻多变,竟逼的白玉雪渐趋下风。

? ? 就这么你来我往数十,贼子与村民受到吸引,纷纷放下武器、各踞一方围观。白玉雪眼看形式危急,不得已之下,运起“临涛十六手”迎之。

? ? 且说白家“临涛十六手”每式各三种变化,若由白家现任当家使出,真可谓狂涛巨浪、无人能挡。

? ? 然而白玉雪尚未学全,仅凭“击楫中流”、“铁锁沈江”、“怒涛排壑”三式十二变,虽堪抵住三寨主的攻势,仍难居上风。焦虑难耐之下,白玉雪凭着印象、使出第四式“浪吼风号”。

? ? 一旁众人眼见她左掌如重浪层层、右掌如狂岚骤起,端的是声势浩大。

? ? 不过这招终究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行家看来破绽出。

? ? 三寨主眼见有可趁之机,忽地舍下巨斧、双手如熊臂大开,朝白玉雪扑了上!如此门户不防、超乎套路的行径,令白玉雪愣了一瞬。

? ? 就是这一瞬,三寨主坚硬如铁的身躯离自己已不满丈许。

? ??少女这才惊觉不妙,使“怒涛排壑”第二变、双拳连消带打,接着一个旋身、肌肤感觉一股淩厉爪风扫过。

? ? 三寨主趁势一个弯身、拾起巨斧辟向少女!说时迟那时快,白玉雪眼见将被 截为两段、香消玉殒时,蓦地受到一阵牵引、身躯不由自腾空而起,原应致命的斧刃仅在她腿上割出浅浅的口子。

? ? 正当众人摸不清头绪时,换成三寨主两手一凉,却是斧柄连着手腕落在地上,断面光滑齐平。喊叫还不及发出,巨汉又觉胸口一窒、庞大的身躯山崩般塌落地面!

? ? 三寨主倒下时,众人方见场上有另一少女倏然而现,身着素色对襟襦,内搭浅红梅纹诃子;下身着一鸟裙、内里衬着贴身软褶裤,现出紧绷的线条。

? ? 且说这鸟裙,相传为当朝安乐郡所制。鸟之羽织裙,正视旁视、日中影中,各为一色,鸟之状,并见裙中。百姓争相彷效,然常之地何来鸟?

? ? 纵有鸟,其羽亦多斑杂不齐,又如何而织之?故有以色染绢帛丝麻而彷者,此仙子所着,即是彷品之中佳作。

? ? 众人见那女子衣着浑不似凡人,右手又持一与身等长细剑、凛然而立,衣裙随南风摆荡,身姿彷彿出尘仙子。

? ? 怪的是全场数十对眼睛,竟无一看出她是何时现身、从何而来。

? ? 白玉雪被抛落一旁,目睹仙女斩三寨主,庞大的尸首横陈在自己身前、死不瞑目,不禁瞠目结舌。而山贼们看着号称“姜尤转世”的三哥,竟两招就被毙于剑下,胸中惊惧不亚于白玉雪。有的要冲上前拚命、有的转身想逃,登时骚乱不止。

? ? 仙子似信步而行,随手又砍倒数名莽盗后,忽听乱贼中一声“莫慌”,徐徐走出个儒生扮相、帕头袍衫、配兽型玉饰的男子。

? ? 虽外貌平凡、过目即忘,然诡奇的是,随着他方履每次踏下,人们胸臆间彷彿响起跫音,週遭却渐趋静默;直至停在与仙子相隔三尺处,群峰暗淡、万籁俱寂,尘世好似随那书生的跫音戛然而止。

? ? 仙子见书生死寂之劲袭来,也不慌张,举剑以指弹之。

? ? “铮!”地荡开一声清响,彷彿将众人魂魄自冥府唤。

? ? “铮!”第二声,书生铺天盖地之气被震散,化作弥漫山间之肃杀之意、渐渐散去。

? ? 一旁围观的黎民与残存盗贼死里逃生,连忙退开数丈,浑身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心智稍弱者更是晕眩作呕。

? ? 书生见自己为试探而使的“罗剎跫印”轻易被化解,神色稍凝。朝女子抱拳一揖,云:“在下陆未寒,人称“承平秀才”。敢问侠女高名?”

? ? 那女子为某剑派宗师亲传三子。此派与当朝关系甚好,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女子此次便是受师之命,远赴洪州斩除奸商窝藏之恶首,归程途中碰上此事。

? ? 少女虽武艺高超,却如白玉雪年岁相彷、心性未定,亦同为初次历练。

? ? 眼见首战告捷,又路见不平、翦除数盗,无论黎民或贼汉均视己为仙、惧己三分。少女心性使然,不由得高傲起来。

? ? 听得书生一番话,亦不礼,长剑遥指,云:“见义勇为,拔剑相助,乃侠士当为。尔曹贼獠不配知晓本仙子名姓。识相的还不快束手就擒!?”

? ? 话说那承平秀才平时鲜少出手,唯有贼子贼孙遭遇强敌时,才佯装儒生设计近敌、趁其不备而除之。

? ? 今日迫于无奈,直接以贼首身份出现,加上拜把的三丧生,除掉三的竟是名幼稚的姑娘,不由得胸中怒极,脸上却泛起笑意,说道:“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看来只能手底下见真章”

? ? 语未毕,只见群贼远远地朝书生抛出一把环首大刀。那承平秀才也不身,似后背长眼、反手抽刀,顺势一跨就到了少女面前,甫出手就是“十恶刀”中杀着“邪见式”,刃光直逼少女咽喉!经方才对气试探,女子知晓眼前恶徒实力与己只在伯仲间,不敢大意,扬剑运气,格开刀刃、反手削向书生胸腹、迫他守,两人你来我往,瞬息间斗了十来。

? ? 众人清楚此局攸关他们的下场,因此虽离的远、看不甚明白,仍紧盯不放;白玉雪离的较近,看得是心惊肉跳,这才知先前少女击毙巨汉时,根本未使全力。

? ? 若自己对上眼前两人中任一方,若不逃跑、两招之内必死无疑!

? ? 那承平秀才之所以不敢轻慢,其一固然是两人实力相当。另一方面,当朝之人,无论是上阵杀敌、抑或民间私斗,多以“刀”为首选。使“剑”者唯有三:

? ? 一为“舞剑器”之伶人,今上赞誉有嘉的“公孙姑娘”即是;二是以剑为饰的文人雅士;其三就是以“二大剑门”为首的剑侠。

? ? 即便如白玉雪之大伯,虽号称“精通兵器数十”,谈及“剑术”,亦不敢与二大剑门中人相比。

? ? 武林中传着两句话:“宁见阎王,莫遇剑侠。”

? ? 正是因二大剑门,组织庞大,多武艺高超之辈,又与当朝关系紧密,真惹上了可是钻天入地都躲不过。

? ? 陆未寒担心眼前少女为“两大剑门”子,一会儿呼来援手,便是兄恶贯满盈之日。故招招杀着、刀刀命,亟欲速速除之,“嫉恚式”刃影挥舞间,左右彷彿出现无数鬼魂妖兽、厉吼阵阵。

? ? 殊不知书生聪明一世,□涂一时,竟没看出女子不报名姓,并非全为高傲所致,亦有不欲被认出之意图。

? ? 此女虽确是二大剑门中人,在这意图下怎会呼援?连此时迎敌,使得都是师尊单传的“凭化迁剑”,不愿用门中皆习的“众星列式”,生怕被认出。

? ? 无巧不巧,白玉雪之“临涛十六手”仅会三手,此女之“凭化迁剑”同样未学全。

? ? 然而后者剑招乃仙子师尊集毕生武学、心识于大成,威势自不是前者能比。

? ? 陆未寒越打是越惧:眼前少女看似不避刀芒,然他的招式挥到极处,却依旧

? ? 碰不着少女,宛若那少女与剑尽化成自己环手刀的一部份,“十恶刀”彷彿对空挥击一般无从着力。

? ? 然稍有松懈;剑锋又悄然逼近,不知何时而至,端的是飘忽难测,以书生阅历之丰,依旧瞧不出是何门何路。

? ? “武林中何时出现如此派别!?”陆未寒心想再打下去只怕要败,招式一转,整个人宛如陷入泥淖之中,刀式顿时由极至极缓、极繁至极简。

? ? 少女一愣,剑式依旧迅疾辟出,然至他身前半寸时,心头骤然一惊、急退数尺。

? ? 旁观者仅见剑锋逼近书生,其刀依旧缓如老骥,然不知为何即将得胜的仙子

? ? 猛然后跃、似遇蛇蝎,只觉奇怪。

? ? 不料下一瞬间,远处庄院的矮墙轰然崩裂!庭石化为赍粉,枯松连腰折断,仙子的衣裾被削下一片。

? ? 这才惊觉书生所使,竟是传说中无声无相、毙人于千里之外之刀气!

?女子肉眼虽未见刀气,然靠着瞬间感应到的危险,侥倖避过,浑身已是冷汗淋漓,不复先前的从容,断无料到贼鼠辈能使如此高深武学。

? ? 陆未寒也不急着进攻,咧嘴邪笑曰:“这下是否配得知晓侠女芳名?”

? ? “。。。”欲拖延时间思解“刀气”之法,女子不甘不愿的开口:

? ? “程心兰。”

“原来是程姑娘。”书生脑中一转,将这三个字比对脑中高手名录,仍一无所获,只得续问:“观女侠剑术不凡,能躲过在下“游魂夺魄”绝技的,女侠乃是第一人。敢问何门何派?”

? ? “不说。”见书生听自己这般应,面色一沈,程心兰胸中暗暗叫苦。

? ? 不愿道出门派的原因,说破不值一文。只因“二大剑门”除剑术外,

? ? 亦以正直持守为誉。程心兰一派,上下均定素色单绕襟绣门徽袍,搭青色中腰襦裙为常式,若远行更须以帷帽遮面。

? ? 程心兰在派内自也是如此装束。然奉命外出,思量“虽鞭之长,不及马腹。”

? ? 约束削弱,少女心性不再压抑,甫至投宿之城,便购入时下仕女盛行服饰更换。若自报门派,装束不检之行恐传入派中,届时轻则抄书十卷、重则面壁参道数月,可比要了程心兰的命还苦。

? ? 是故尽管报出家数是利多于弊,少女依旧绝口不提。

? ? 书生可不知晓箇中缘由,面色一沈,道:“无妨,待不才以刀问之!”

? ? 招式接续而出,刀气不减,招招渐快。

? ? 霎那间,两人所处的破落庄院被斩为尘灰四散、笼罩週身。

? ? 暗云蔽目,两派观者均忧,又怎及尘中程心兰之愁?也顾不得藏招,“凭化迁剑”、“众星列式”、“五星变”等诸剑齐出,护住週身、提防

? ? 不知将从何而来的刀气,其间依旧勉力他空隙,见缝插针。

? ? 尽管招式一变再变、以快打慢,程心兰还是渐趋下风。在她使出“众星列式”前二式,就被陆未寒哈哈一笑、道破派别后,心上更慌,露出破绽。只见刀锋自下而上挥出,离女子分明还差了尺许,她却如临大敌,深知收剑不及,勉强再退,却不料后背碰上一堵未塌垣壁、阻住退路!

? ? 刀气于石地画出一道浅沟逼近女子,旋即往上直扑喉颔而来!眼见躲无可躲、生死攸关之际,程心兰顿然福至心灵,足根倒蹬垣壁、身子拔地腾起,然则刀气紧逼,离地数尺处,女子运劲又是一蹬,向前腾出丈许、

? ? 半空中旋身。“轰隆!”巨响,却是那墙垣碎裂,少女却已直直飞过书生,落在他的身后。陆未寒刀气追至半途、内息不济,只得收手。

再说一旁几乎遭遗忘的白玉雪,毒性渐至全身、动弹不得。虽离战局颇近,浑身沾满灰土,狼狈至极,却侥倖无伤。少女本人对泥汙不甚在意,全心观战,竟获益匪浅,以往父兄指导未通处,此刻有豁然开朗之感。

? ?

? ? 但是她却不知陆未寒所学,是异域《光明经》中“三界五道”邪功。既称“邪功”,自然凶险万分。书生为斩除少女,强行逼出十二成功力、运起 “游魂夺魄”刀气绝技,代偿便是神识渐遭夺蚀,入于魔道。

? ? 入魔之徵因人而异,陆未寒之魔原为嗜杀之“修罗”,却在见了程心兰外洩之春光后,转为“畜生道”。

? ? “如此标致美女,杀之可惜。你我亦非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不握手言和?”

? ?

? ? “贼子速速就死!”

? ? 几番交手,程心兰心知刀气虽长,攻势却缓,于是不退反进,贴身短打,除右手剑招外,左手撮指作剑,加之双腿,四肢交互猛攻,看得一旁白玉雪是目不暇接。

?

“程姑娘,此招“火然泉达”绝技,威力强大,小心了!”

? ? 语落,剎那间陆未寒遍体生焰,衣衫尽焚,炎光沖天,热气所至,竟使足边草木凭空燃烧!

? ? 此招非邪典内所载,而是陆未寒家传。招式取意自亚圣“四端”之论。

? ? 此招一出,内中正气倒把邪功沖散不少,是以反常出声提点程心兰。

? ? 然程心兰见此招宛如炎帝降世,竟不知如何御起。胸中闪过“众星列式” 、“五星变”等数十招式、上变化,彷彿无一能与之敌。偶尔窥见师尊师姐之独门绝技,自己又使不上来,心急火燎。

? ? “不料招式未得,先化成他人招下亡魂。”

第2章

? ? 程心兰正待引颈就戮,突有一人抡拳奔向陆未寒,口中大喊“休伤仙子!”

? ? 却是一个村民毛六。

? ? 他见仙子情势危殆,不顾生死、一心舍身相救。不过脚步虚浮,紊乱无序。

? ? 陆未寒头也不、罡风飒遝间,瘦弱男子便似断线纸鸢倒飞而出、重重撞在一株枯木上头,死生未补。

? ? 这声“仙子”,倒把程心兰唤了来:“黎民既有赴死如归之义,吾亦岂能无有杀身成仁之志?”正气与内力融会于胸臆间,神识陡化清明。

? ? 西方烈火焚天,东面无声无形。

? ? 一男一女、一邪一正,同时挥出此局最后一击!

? ? 屋内众人躲了好一会,许久不闻屋外动静,毛六又迟迟未归,这才瑟缩着走出屋外。远远瞧见灰烬间横陈数具尸首,另有三人倒卧、一人盘坐。

? ? 盘膝调息者,不是恶首、而是仙女!

? ? 交锋的最后一式,程心兰不甚明白。仅觉冥冥中有股牵引、令剑式穿过重重火墙,最后透过陆未寒的胸膛。

? ? “松云剑门,名不虚传。可惜、可惜”长剑穿心,漫天朱焰散尽。陆未寒慨然长歎,刀尖止于少女左胸内半寸,就此一瞑不视。

? ? 少女并未因获胜而大意,即刻盘坐调息,生怕陆未寒刀尖同有喂毒。

? ? 内息一转,果真察觉有异物扩散,却不类毒素,而似邪气。程心兰一愣,任何劲力气息,理应在武人逝世后旋即散归天地。“莫非恶贼未死?”

? ? 心一即此,连忙起身至男子身前,忽闻“轰!”地一响,男子七窍窜出漆黑如墨的焰苗,转瞬间将陆未寒烧成灰烬、尸骨不存!

? ? 炎气扩散间,程心兰不敢贸进。直待火熄,见灰烬中除被烧的赤红地环首大刀外,还落有一珠,好似沙门所谓“舍利”,却半黑半白,透着股不详。

? ? 若书生切实死绝,那末自己身中那团气息又是何物?

? ? 还不待她细想,众村民已欢天喜地的围上前,交口称誉、感激涕零起来。

? ? 那少妇便将其中中内情说与她知。

? ? 原来此镇四面环山,俯瞰似葫芦,仅一对外进出之路。村中本以山泉酿制之醇醪远近驰名,凭买卖营生。

? ? 哪知约莫一年前出了帮山贼,占据交通津要、自立为王,先是肆意屠戮村中壮丁、掳女子,又自酒浆贸易中抽取大笔“买路财”。

? ? 众人不满,偏生那三名寨武功高强,镇中无人能敌,男丁非死即残,只得听命于贼。

? ? 听到这,程心兰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此地属江南道所辖,圣上和官府怎能容这等恶寇横行?”

? ? “不是不管,而是咱们的冤屈传不到明府们的耳中啊!”少妇苦笑。

? ? “领首的那大寨甚是聪明,将贼窟扎在山口、伪作店舖,买卖止于隘口。外人进不来,自然无法察觉咱们的困境”

? ? 想起昔日满腹冤屈,少妇不禁洒下几点清泪。经程心兰柔声劝慰,才接着继续说道:“大路有山贼把守、妄图出入者杀无赦。数名壮汉曾避开常径,冒险翻越村后峭壁,均是身手不及,个个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 ? 四周山势陡峻,程心兰是知晓的:适才自己便是仗着轻功了得、踏崖若猿猱登木,翻越后山而下,常人却无法办到。

? ? “此后那帮贼寇彷彿当我们是豢养的鸡豕牛羊,平时叫我们酿酒供他们买卖,兴致一来便进村中狭玩女子、殴打老幼。许多人挺不住,被生生打死、或不堪受辱而自缢。”

? ? 程心兰听得是怒不可遏,反手一剑、路面应声而裂,道:“当真是罪该万死!”

? ? “如此数月,也差不多习惯了,若非今日二位女侠挺身而出,恐怕咱们也会就此认命”

? ? “古语云“去草务需除根”,听大娘道那二寨今日未现身,小女即往贼寨一探、杜绝后患。”少女摘下金簪交与少妇:“簪旋开即成笛,若残贼来犯,使劲吹响即可。”

? ? 语毕执剑运起轻功,已在丈许之外,转瞬之间已不见人影,直呼神妙。

? ? 程心兰功力仅恢复小半,却如风驰电逝、速度超乎旧日。

? ? 再说另一头,适才残贼侥倖逃寨中,大呼寨已死,便欲收拾包袱逃跑。留守寨中之人不信,还道他们谋反,立时一刀一个斩了,再遣两排人马手持刀鎗剑戟,立于寨前待之。远远地仅见一白人影奔近山口,正是程心兰。

? ?“谁敢。。。”

? ? 话声未落,头已先落,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口中犹自喃喃不休。

? ? “什!?”

? ? 恶寇仓皇抽刀,为时已晚,只见女子右手长剑却是犀利狠准,招招向着要害,一剑快似一剑,上头却是众贼血流成河。

? ? 未及半盏茶时间,场上仅剩程心兰直立。

? ?很快程心兰仍将寨内残存盗寇扫蕩一空。

? ? 巡遍寨中,只见一屋中堆满黄金铜钱,夹杂数两白银,似是劫胡商官车而得。

? ? 不见那二寨,少女不敢大意,行至大寨所居之院,步步留心,生怕遭偷袭。见那陆未寒房布置精巧、卷帙浩繁,不说还让人以为是某文人书斋。诧异之余,程心兰东摸西看,果真被她看出辟雍砚有些古怪,向左一推,墙上字帖滑开、现出其中数卷书轴。知其重要,便拣了个空帙装着,待日后细看。

? ? 环视週遭再无收货,心念村民的程心兰打道府。

? 当夜,程心兰宿于村中看守,掌灯细看陆未寒所藏密卷,全是梵夹装钉。

? ? 首卷扉页书道:

? ? 华某前半生光明磊落,无奈奸人构陷,举家倾覆。余侥倖逃生,腼颜借命。天道不公,竟与恶人!得此《光明经》中“三界五道”之术,历五寒暑速成,复仇雪耻,得慰九泉下亲朋。然速成法渐使吾心入魔境。呜呼!当此清明时焚邪卷、书始末,使后世知非吾秉性不义,实

? ? 为天命无常所致。三月己丑书于南山。

? ? 程心兰读罢,不胜唏嘘。

? ? 再看卷中除此外俱是域外胡语,一字都不识。正愁闷时,毛六捧着米汤入屋,道:“夜深,敢情仙子奔波整日也饿了,若不嫌弃就请吃吧。”

? ? 程心兰连忙接过,道:“劳你费心了。身子好些么?”

? ? “没事没事,”毛六憨笑着,“只是碰着树晕了去倒是没帮上仙子,毛某实感惭愧。”

? ? 程心兰恐他有内伤,左掌抚上他胸前、右掌抵腹,运气绕他週身,通畅无阻,这才安心。毛六情窦初开,卒不及防被程心兰柔嫩的小手摸上身,又感有股热流绕行体内,不禁血气涌起,黝黑脸蛋浮出羞红。

? ? 最后还是程心兰忍不住先开口:“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罢,以免家中父母担心。”

? ? 毛六摇摇头,道:“毛六自小没父母。”

? ? 见她欲开口,便再说道:“仙子莫误会,不是父母遭贼子所害,而是毛某襁褓时便被弃置草间,幸得村民好心,共同将毛某扶养长大。”

? ? 得知毛六无亲,程心兰心生怜惜,道:“我自幼入剑门修习,数载之间仅得返家一次,料想家中胞此刻年纪与你彷彿,若不嫌弃,咱们结拜为义姊如何?”

? ? 本想他应欢欣答应,怎知他却摇摇头,道:“仙子武功高强,生的又美。鄙人配不上”

未想到程心兰拉着他一同坐下,道:“怎地配不上你不也是个英雄侠客吗?”

? ? “英雄?”毛六一愣。

? ? 少女点点头。

? ? “我在剑门时,师傅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总是说四书五经可以忘,唯有这话要牢记在心。”

? ? “什么话可比圣贤经籍重要?”

? ? “一步踏出,便是英雄。”

? ? “一步踏出,便是英雄。”少年咀嚼此语,觉言近旨远。

? ? 程心兰接着道:“方才敌我交战时,凶显万分。你不顾生死,想来助我,就是那一步。”

? ? “不不不”毛六摇首,“我当时只是不愿仙子受伤,没想那么多”

? ? “就是如此,这步才能走向英雄。”

? ? 见少年茫然,程心兰续道:“昔者孔丘着春秋、陈涉吴叔抗秦、神尧皇帝统领中土,都是踏出一步的英雄。试想当时受苦难者凡几?真起身者何人?白女侠见你们受辱,挺身而出;我见白女侠危急、拔剑相助;你见我有难,欲阻贼首。其间有何不同?”

? ? “毛郎,你也是英雄。”

? ? 少年听得满腔热血,恨不得立时起身救世。

? ? 孰料程心兰笑着补上一句:“不过你这位英雄的功夫有待加强。”登时将他打现实,颓然而坐。

? ? 无意间瞥见程心兰摊放的书卷,念道:“一切障法复无量,以要言之,俱由心生”

少女惊喜,道:“你识得胡语!?”

? ? 毛六搔头傻笑,道:“幼时曾跟来往胡商学过些。”

? ? “甚好!来看看上头写些什么?”当下由毛六译之,字句间偶有艰深词便略过。程心兰在旁听着,觉它似佛经、似秘笈、又有几分如文章。

? ? 心念一动,向毛六道:“或许此功法与你有缘,何不习之?”

? ? 少年摇头,曰:“毛某不屑学贼子武功!”

“武功无分善恶,武人才分正邪。况且那陆未寒练的是速成法、易走火入魔,而此卷是正派典籍,修习理应无碍。”

? ? 几经劝说,毛六才勉强收下,道:“练成了绝世武功,就换我来保护仙子!”

? ? 程心兰噗喫一笑,轻敲了他的脑袋,道:“我叫程心兰,别再仙子仙子的喊啦!”

“那我叫你程姐姐!那、那个要是有朝一日真能保护程姐咱、咱们能不能。。。”

? ? 尽管毛六吞吐,程心兰看他表情也能猜出十之六七,深觉此人憨厚可爱,点头道:“若真有那一天,就来松云剑门找我吧!”

? ? 少女允诺时,又怎料得眼前黑瘦少年,十年之后竟真成了绝世高手、威震寰宇。

? ? 两人夜中天南地北闲谈,由牲口畜养谈到乡野蔬食,久居派中、不近俗事的程心兰听得是津津有味。然毛六身子瘦弱、难敌疲倦,说着说着眼皮渐重,不知不觉睡了去。再次醒觉,已是隔日辰时,闻村中人道仙子已去,望着身旁卷帙,怅惋无限。

? ? 经旬日,松云剑门中人送来程心兰口中医仙大师姐所配之药,袒身之毒得解;“劫村”事揭出,县令快马差人上报京兆尹、京兆尹速报大理寺,由宰相奏明圣上。圣上闻之震怒,遣刑部、右御史台官吏详查,同大理寺三司会审,以“不道”、“不敬”、“逃亡”等数十律条治罪。无奈恶首俱死,仅捉得数名潜逃小贼加斩刑、亲族流放。另以金帛财货无数赐卹村里。

? ? 而程心兰、白玉雪有大功,圣上欲亲赏誉之。然而两人一不知所踪、一返家后闭关不出。剑门与白家只好另遣人受赐。

? ? 再说白玉雪二人对招,获益甚多,返家苦修七七四十九日后,白家上下竟无人能敌,白老大喜过望,破格授予长老之位。

? ? 光阴似水、春去秋来,转眼已过十数寒暑。破败村屋转为凋梁玉宇,商旅往来如织、日夜不绝。

? ? 一青年立于丈绝壁、临风远望,江渚上点点星芒与玉轮碎影随雾低迷。

? ? 遥想间,那小小的葫芦村,与执剑卓立、神姿高洁之丽影,亦随之明灭。正是:

? ? 斜月沈沈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 ?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品牌:涵泊万里
上架时间:2023-05-23 13:2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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