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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大冬天的,金家人疯疯癫癫的在院子里,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曲折反转,最后的真凶更是出人意外。
我叫刘再辉,湖南邵阳人,是一名驻村辅警。别以为驻村辅警每天就是悠闲地提着警棍在村里转,其实除了邻里调解矛盾,我们还有个重要职责:一有案情就秒变情报员,是三湘大地安装在基层的天眼。在职几年,我配合县刑侦科科长张伟民破获过好几起大案。
1
“小刘,你快来看看,金大贤一家又发疯了!”
2019年11月26日,接到村民的电话,我赶紧去了金家。
金家的大院子里,只见金大贤的羽绒服毛衣丢在地上,他光着膀子,正徒手对着一棵桂花树乱劈乱砍,嘴里还哼哼哈哈地叫着,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大侠。
北风卷着打落的树叶,打着旋儿走了。这大冬天的,他好像不知道冷,魔怔似的对付那棵倒霉的树。
大门口,金大嫂子坐在地上傻笑,眼睛茫然地看着某处,看上去神志不清。
他们的儿子金鑫在院里连蹦带跳,一手握拳作话筒状,嘴里怪腔怪调的也不知唱些什么,仿佛在KTV嗨。
这一家子到底怎么了?气温这么低,他们一家却大汗淋漓,这不合常理呀!
我缩了缩脖子,捡起衣服小心翼翼靠近金大贤,努力用平缓的语调说:“大贤哥,快穿上衣服吧,别感冒了!”
金大贤手臂上有好几处被树枝划出血来,他没理我,继续劈他的树。
“大贤哥!”我轻拍了拍他的肩,把羽绒服往他身上一搭:“你不冷啊?快穿上吧!”
“你干什么?我打死你!”金大贤突然回头,瞪了我一眼,衣服一甩,手掌一翻劈头朝我打来。
“妈呀!”我大叫一声朝后退去。他这一掌出手很快,幸得我早有准备,否则恐怕项上人头要遭殃了。
“小刘,小心!”提醒我的是金大贤的堂弟媳、金小贤老婆彭宁。这个小个子的女人不知从哪拿了张竹匾,跳过来挡在我跟前。
伴着村民的惊呼,金大贤一掌拍在竹匾上,发出嘭一声闷响,震得彭宁连连后退,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她非摔倒不可。
“妈!”彭宁的小女儿金晗一声惊叫想扑过来,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妈没事,你起开些!”
她家大女儿金烨表情古怪地看了彭宁一眼,拉过妹妹钻进了人群中。
我们紧张地望着金大贤,生怕他突然发难。只见他肥硕的身躯转过来,把羽绒服踩在地上,表情怪异地看了我们一眼,突然嘿嘿一笑又出去劈树了。
围观的村民指点着,议论着,对金家的怪事又惊又惧。
有人说金家一定是撞邪了,要不怎么突然全家发疯?难怪这几天老有乌鸦叫,只怕要出大事咧!
有人说是金家翻修房子时欺负二贤一家,坏了风水,这才连连出事,前段时间不也疯过一回吗?
还有人嘀咕,说金大贤树大招风,别是有人下药吧?这样子,有点像吃了迷幻药呢!
人们越说越玄乎,有胆小的女人躲在自家男人身后,紧张地望着金家三口;有人把孩子搂在怀里,苛责他们不准乱动,怕招无妄之灾。
2
见金大贤没再发难,我松了口气,抹着额上的汗对彭宁说:“二嫂子,谢谢你!你们邻里住着,知道大贤哥一家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彭宁望着这疯疯癫癫的一家子告诉我:“今天上午,我在大哥家帮忙做事,他们都好好的,不知怎么搞的,吃了中饭就变成这样了!你说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嗐,哪有什么邪?那都是迷信的说法,你别信!”我安慰她:“要不,我们想办法把他们送到医院做下检查?”
“去医院?我看不用吧?”彭宁的声音陡然加大,反驳道:“他们看上去也没别的毛病,这让贸然送去医院,我大哥那个人你也知道,过后指不定会怎样怪我呢!上次他们不是也自己好了?我看还是别去了!”
彭宁说的上次,是国庆假期的一个晚上。那天我在家休假,刚和老婆孩子从丈母娘家回来,就接到老支书的电话,说金大贤的儿子疯了,跑到后山树林里去了,要我赶紧过去帮忙找人。
我一听忙抓起摩托车钥匙下楼,风驰电掣赶到村里,一边安排去找人,一边听老支书说明情况。
原来那天中午金大贤家来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他叫堂弟媳彭宁来掌勺。彭宁的两个女儿也跟过去,帮妈妈打下手。
彭宁饭菜做得好,色香味齐全。金大贤拿了两瓶五粮液,和朋友喝了个宾主尽欢。
下午大家打了半天牌,客人吃完饭才走,因为都要开车,他们都没有喝酒,金大贤和儿子金鑫把中午剩下的小半瓶五粮液喝完了。
“酒是中午的酒,饭菜还是彭宁做的。”老支书分析道:“白天一天没什么事,这大晚上,鑫伢子突然跑了,还说什么后山有个美女在找他,你说出鬼了不是?”
这个金鑫,仗着他老子赚了钱,到处勾三搭四,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流连在花园,万花丛中过,潇洒又自由。
后山有美女?我望着星空下黑莽莽、不时传来鸟儿怪叫的高山,脑子里浮现出那些灵异故事,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作为驻村辅警,我即便心里有点发毛,也只得硬着头皮带着村民打着手电上山找人。
我们一群精壮汉子结成几队上了山,跌跌撞撞找了半夜,最后在半山腰一棵大松树下,找到了衣衫不整的金鑫。
他当时那少儿不宜的样子,吓得几个胆小的男人直接尿了裤子,直说是狐狸精迷了眼了。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处于亢奋状态的金鑫架回家。
金大贤只说儿子是灌多了猫尿,坚决不肯送医院。我看金鑫除了特别兴奋,其他都没什么事,也就没再坚持,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到第二天,这小子啥事没有,对昨天的荒唐事完全失忆,还说我们拿他穷开心呢!
3
如今,金家再生事端,而且一家人都出了毛病,难道真是他家风水出了问题?
金大贤一家疯癫,按照当地习惯,该怎么办得他的本家兄弟金二贤拿主意。
可金二贤9月给自家修整房屋时,失足从屋顶掉下来,摔伤了脊椎骨,至今瘫在床上起不来。
二贤家生的两女儿,也没个能理事的,只好由彭宁做主了。可我左右劝说,磨破了嘴皮她总说是中了邪,过几天请法师来做下法就行了,说什么也不肯送大哥一家去医院。
有村民感叹:“二贤堂客就是明事理,大贤仗着有几个钱,地基都平她家房梁,果然二贤就出了事!要换做别人,这样欺负她家,只怕头都要打破了!她还这样热心帮着兄弟,真难得呢!”
好几个村民也跟着说彭宁不错,对金大贤的仗势欺人表示不满。
这些人起了头,其他村民纷纷附和,有人甚至直言:“什么叫反噬,你们知道吗?大贤翻修房子时,故意抬高地基压住二贤一头,弄得二贤都瘫了!他以为这样他家就会更兴旺,谁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不报应来了?这就叫反噬!”
我看看相邻的两栋房子,一栋新潮别墅,一栋灰蒙蒙的老式楼房,就像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落差。
我想起金大贤改造旧房时,故意把地基抬高,这样一来,他家的地基比二贤家的房顶矮不了多少了。
按照农村的说法,相邻的两家,一家的地基高过另外一家,那就是压住了对方的风水,压的一方会越来越旺,被压的一方会有祸事甚至家破人亡。
虽然这说法很无厘头,却被村民信奉成真理,因此相邻两家为了位置高低打架的事常有发生。
金大贤建房时,二贤夫妻也曾反对过。只不过金二贤老实大讷,两个女儿又帮不上什么忙,彭宁一个妇道人家,性格也比较内向,金大贤根本没放在眼里。
当初为着这事,我也曾去劝过金大贤,都是自家兄弟,他现在做药材批发,赚了个盆满钵满,比天天跟着建筑队打零工的二贤强多了,没必要在所谓的风水上争这个高下。
可金大贤斜睨了我一眼,笑得暧昧:“刘辅警,我弟弟自己都没说什么,你操哪门子闲心?莫非彭宁这婆娘请了你当家?也对,你年轻,牙好,老草有嚼劲,哈哈哈!”
这平白无故惹一身骚,我气得发抖,手掌团了又团,恨不得一拳敲掉这厮的门牙,看他还敢不敢满嘴喷粪!
可一看身上的制服,我知道,作为一个驻村辅警,要做的是为民解忧,哪能制造矛盾呢?于是强压怒火,暗自责怪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悻悻离开。
路过金二贤家时,彭宁倚在门口看着我,眼神复杂。
4
我当时心存侥幸,想着风水一说不过是迷信论,不信则无,不会针对金二贤家有什么影响,也就没再管这个事了。
谁知大贤的别墅建成不到一年,金二贤真的出事了。紧接着,金大贤家也出了事,虽说也许是巧合,但我心里还是像塞了把乱草,卡得难受。
可金大贤一家的突然疯癫,真是风水的原因吗?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自然不相信这个说法。
那会是什么原因引发的呢?看这症状只怕是……我望着极力反对送医的彭宁,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我退出人群,把这怪事和心里的疑虑向我的老朋友——县刑侦科科长张伟民汇报,请他帮忙拿个主意。
他仔细询问了金家人的状况,觉得我的怀疑也在理,沉吟一下告诉我,金大贤是县里扶持的药材大户,如果把事情闹僵,会影响警群关系,不如……
我点头应着,挂了电话走进院子,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金大贤一家现出疲惫之色,神志也没那么亢奋了。在彭宁的柔声劝说下,一家人进屋休息,村民也陆续散去。
我看着忙前忙后的彭宁,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11月27日,为查明真相,我征得张伟民同意后,说服金大贤一家去戒毒所抽血化验,果然检测出他们一家血液中有甲基苯苪胺成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冰Du!
怀疑得到了证实,我倒抽了口凉气。他们两次都是在家里出的事,我心中的不安又加了几分。
一看这结果,金大嫂愣怔片刻,对金大贤又抓又挠,嘴里骂道:“一定是你在外面打野食得罪了人,人家设计陷害我们来了!金大贤你个活鳖,要是宇儿有个什么,我跟你没完!”
金大贤猴子跳圈一样,左冲右突躲避老婆的攻击,边躲边嚷:“关我什么事?你别发疯了!”
金鑫也跳起来赌咒发誓:“我虽然混,可也不至于干这事啊!这绝对是有人搞鬼!”
戒毒所的工作人员,仔细检查了他们三人的身体,确定没有针眼。
金大贤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惊恐万状地拉着我的手哀求:“谁会给我们下毒?什么时候下的?这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刘,你跟张警官说说,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那行,你听我的,从现在起,你们尽量不在外面吃东西。还有,我叫小刘这样……你看行不?”为彻底排查,张伟民做了周密安排。
金家人点头如捣蒜:“行!都听你们的!”
我和金家人依计行动,布了个请君入瓮的局,等着嫌疑人自投罗网。
可这事才过一周,12月3日,彭宁的大女儿金烨骑电瓶车上街,在一个弯道上因躲避一辆超载超速的渣土车,连人带车冲下河堤,掉到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要不是因为冬天水浅,又幸好有人经过把她救起,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有惊无险,可村里人又拿风水说事,怪金大贤压住了二贤,说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出大事。
谣言说得久了,就没有人去分辨是不是真的了。我去金二贤家慰问时,村民闹哄哄挤了一屋,他正躺在床上,捶着胸口落泪;金烨经这一吓一冻,发起高烧来,正请村卫生院的医生在打吊瓶;彭宁默默站在灰扑扑的墙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我心头一颤,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来。人的承受都是有极限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底线,如今金烨出了事,只怕彭宁要崩了。
5
果不其然,12月8日11:41,我在手机上看到骇人的一幕:金大贤一家在客厅谈笑风生时,独自在厨房忙碌的彭宁突然放下锅铲,探头朝门外瞄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乳白色小瓶子,用剪刀剪开瓶口。
她拿着瓶子在灶台其他菜上停顿片刻,最后把所有瓶子里的水全部倒进锅里,拿着菜铲一阵翻炒,然后把瓶子塞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她没注意到,在她右上角有个高清摄像头,正把这一切清晰地传送到我的手机里。
不好!我暗叫一声,一边给张伟民打电话,一边骑着摩托车赶向金家。
金大贤见我风风火火赶过来,迎上来笑道:“小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要吃饭了,一起吃啊!”
“好啊!”我朝他使了个眼色,自顾自朝厨房走去,故意吸了下鼻子大声说:“这菜真香!是二嫂子掌勺吧?我今天有口福了!”
彭宁一回头看见我,脸色大变,手一抖,一铲子菜全掉灶台上了,话也说不利索了:“刘、小刘,你、你怎么、来、来了?”
“还不是被你的菜香味馋的,来蹭饭来了!”我瞥见她手边明晃晃的菜刀,装做不经意的样子走到她身旁,顺手把菜刀拿到手里,笑道:“二嫂子,还要切什么?我来切。”
“不许动!”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张伟民带着几个刑警从天而降,一把扣住彭宁的手腕。
彭宁愣怔片刻后,面目狰狞眼里喷火,扭动着身子大喊道:“放开我!他们该死!我要杀了他们!”
我躬身从垃圾桶里翻出那几个小瓶子,上面骷髅头标志触目惊心。
“把饭菜带回去化验!”张伟民一边下令,一边押着彭宁往外走。金大贤在门口望着这一切,脸色煞白,抹着额上的冷汗问:“张警官,小刘,这,怎么回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没回答,跟着张伟民他们走了。
6
经化验,小瓶子里的药物残留是高浓度毒鼠强,被彭宁全部下在那盘红烧肉里。
有了监控视频作证,彭宁交待了全过程:金大贤平时就仗着有财有势欺负她家,翻修房子时,不惜花钱填土,弄得地基比她家屋脊差不多高。
“我家本来就弱些,他还这样,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提起往事,彭宁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眼里噙满泪水:“我和二贤去找他理论,被他臭骂一顿赶了出来。小刘帮我们说话,他又污蔑人家……”
后来金二贤真出了事,好好一个男人摔成了瘫子,彭宁听着村里人的议论,对金大贤一家的愤恨就像春日的野草,疯长成一片草原。
为了报复金大贤,她想出了一个主意: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为了这个疯狂的决定,她学勾践卧薪尝胆,先是装成顺从的样子讨好金大贤,并经常去给他们做饭干家务,讨他们欢心。
与此同时,她舍了血本,辗转从一个混混那儿买来D品,在国庆那回偷偷下到酒里。
因为太过紧张,她下得不多。那天金大贤中午喝多了,晚上没再喝,金鑫喝了酒,产生幻觉跑山上去了。
彭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既怕金鑫黑灯瞎火的出意外,又怕事情穿帮揪出她来,毕竟她还没想害命。
后来我们把金鑫找了回来,金大贤只当儿子是发酒疯,也没多想。
有了这次经验,彭宁胆子更大了,于是又一次利用做饭下了药,于是出现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这一次,她见女儿死里逃生,对风水一说更加深信不疑。危害到女儿性命,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这一次,她不想再慢慢折磨金大贤一家,她要他们通通去死!于是她找出家里的毒鼠强揣进口袋,假装给他们做饭,把老鼠药全部吓到他们爱吃的红烧排骨里。
她没想到,正是她执意不准送金大贤一家去医院,以及她委曲求全的态度引起了我的怀疑。血液化验结果出来后,我们在金大贤的厨房安了摄像头,记下了她的犯罪全过程。
彭宁对自己的犯罪过程供认不讳,又有物证在那摆着,按说案子可以结了。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彭宁一个妇道人家,大半辈子窝在这小地方,哪懂什么甲基苯苪胺?更何况问她这东西从哪买的,她也东一榔头西一棒,说不清楚东西来源。
自己买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特殊的物品,彭宁不可能不知道从哪买的。她这样含糊其词,原因可能有二:一是怕连累供货主,有意包庇;二是她根本不知道从哪买的。也就是说,买这东西的另有其人。
不管是D品还是谋杀,那一样都不是个小事,都得深究。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我们都有必要深究下去!”面对我的疑惑,张伟民下了指示:“你先回村里好好走访一下,看彭宁平时都与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可疑人物?”
7
我依言回到村里。走访中,绝大部分村民对彭宁的评价挺高的,说她一女人,既要侍候瘫痪的老公,又要管女儿,还有田间地头的农活、家里的家务,真是苦瓜藤下长黄莲——苦到家了!
可即便这样,也没听她抱怨过半句,对瘫在床上的二贤也是尽心尽力。现在这社会,这样贤惠的女人少有呢!
她家金烨高考时发挥失利,只考中个三本院校。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懂事的金烨忍痛弃读,在县城一家品牌男装店做销售。出事那天,她就是帮老爸换洗弄得有点晚了,急着去上班,忙里出错才出的事。
她家小女儿金晗在县城读高一,据说成绩不错,一直是父母的骄傲。
村民对金二贤一家的遭遇都唏嘘不已,谁也不肯相信彭宁会去下毒。几个年长的婶子大伯甚至扯着我求情:“小刘,就算真是彭宁干的,也是大贤逼的!这也是情有可原啊!何况大贤一家又没怎么着,你帮忙去说说,放过这可怜的女人吧,要不然二贤这家真的要散了呢!”
只有一个平时不爱说是非的老太太,偷偷告诉我一个惊天秘密:“小刘,我觉得大贤那畜生已经把彭宇给办了!”
“伯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心里一惊,这可是个劲爆消息。也许,对案子的侦破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呢。
老太太探头朝门外左右张望了两眼,压低嗓音跟我说出了实情。
去年夏天,她家的杨梅熟了,她想着给彭宁送点尝尝鲜,就一早采摘了许多带露珠儿的杨梅,装了一筐送过去。
谁知到彭宁屋里一瞧,只有金二贤一个人在家,说他老婆去地里除草了。老太太也没多想,放下杨梅就回去了。
结果路过金大贤家的种植基地时,看到彭宁神色慌张地从大贤家的简易棚子里跑出来,边走还边扣着衣扣。
老太太所说的那棚子,是金大贤搭建在基地旁的小屋,是临时休息用的。我曾经去过两回,里面有个小桌子,几条凳子,还有一张床。
按农村的说法,撞破人家的“好事”是大忌,需要对方给撞见的人打红包“挂红”,方能免灾除祸。
老太太一来没撞个正着,二来也确实心疼彭宁,三来也怕金大贤看到她倒打一耙,于是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
“小刘,你是没看到,彭宁出来后,大贤也从棚子里钻出来,边走还边系皮带,你说这……哎!”老太太一拍大腿,懊恼地说:“你说我干嘛要去送这劳什子杨梅?撞上这倒霉事,我没要找他们要红包,结果自己大病了一场,差点要了命!我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呢!”
8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老太太所说属实,彭宁和金大贤有情况,那就更不应该下这狠手了。
那么彭宁到底是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是,她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为情,还是为仇?或者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可她根本说不清D品来源,我们的思维陷入死胡同了。
这时,给金烨打针的医生提供了一个线索:他无意中听到一个男人给金烨打电话,提到什么货,看金烨见他进来,慌乱挂断电话的样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自从彭宁被抓后,金烨的情绪十分低落,不仅多次询问她妈这情况会判死刑吗?还不配合治疗,甚至有自杀和抑郁倾向。
我把这一情况向张伟民汇报,他眉头拧成了一座山,拿手指叩击着桌面:“这恐怕不是单纯的担心彭宁,再去查查这妹子,看她都和一些什么人接触?”
在张伟民的安排下,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去查金烨的通话详单,一路人马去查她生活中接触的人。
我到金烨上班的服装店走访,店长对她大加赞赏,说别看她年纪不大,却心思沉稳很会做生意,全然没有同龄人的毛燥。
我问起金烨有没有男朋友,店长说她倒想给她做介绍,可金烨不愿意,说要等妹妹上了大学再谈个人的事。
“不过,我看到一个男孩来接过她两回,不知道是她什么人?问她也不肯说。”店长最后如此说。
至于男孩长什么样,她说没太注意,只知道高高瘦瘦的,有点非主流。
这时,技术科那边传来消息,近几个月,金烨与一陌生电话联系频繁。
经查实,那个号码是一个有前科的小混混,曾经打架斗殴被抓过。
张伟民迅速传唤了小混混程嘉。一开始,他说金烨因为自己一家一直被大伯欺负,想找个能给她家撑腰出头的,才经人介绍认识了他,并确定恋爱关系。
程嘉说他答应金烨,若金大贤再挑事,他就为她家出头。问及D品的事,他摇头如钟摆,说对这事毫不知情。
“你不知情,那你为什么要金烨抵死不认,让彭宁一个人认了算完?”张伟民拍案而起,指着程嘉和金烨的聊天记录问。
证据就在眼前,程嘉愣怔片刻后,哭丧着脸说:“真不关金烨的事,你们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为了让她高兴做的蠢事。”
程嘉交待说,金烨天天跟他哭诉金大贤如何欺负她家,不仅占了她家的地,把地基建得比她家的房子还高;还欺负彭宁,给金二贤戴绿帽子等种种恶行。
9
程嘉平生最恨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恶人,见欺负到自己女朋友头上了,哪里受得了这口恶气?撸起袖子就要去找金大贤算账。
彭宁知道后忙拉住他,说金大贤为人歹毒小肚鸡肠,要是明着去搞,只怕没好果子吃,不如来暗的,神不知鬼不觉搞他个生不如死。
于是程嘉想到了冰D,只要金大贤上瘾,到时候他再多的家产也不够他败!而且他天天在外吃吃喝喝,等出现症状时,又能上哪找源头去?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呢!
彭宁听了拍手叫好,咬牙切齿说:“对对对,叫他倾家荡产,看他还怎么横!”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瞒着金烨行动。于是程嘉想办法弄来甲基苯苪胺,由彭宁去实施计划,这才有了后面金大贤全家“中邪”的事。
“男子汉敢做敢当,是我做的事我都认,你们就别为难金烨了。”程嘉昂着头,有那么点大义赴死的劲头。
当张伟民把这些经过说出来跟我讨论时,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按说这样的高风险行动,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风险。程嘉一个“江湖中人”,一定深知其中的利害。
按理说,程嘉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去和彭宁密谋的。这事说是金烨和他一起干的,似乎更合乎情理。
再说彭宁和金大贤有一腿,露水情缘也是缘,她真下得去手?而且如果真是她干的,为什么她不知道D品来源?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会会金烨一探虚实。
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金烨见我到来,慌忙站起来,撞倒了椅子,踢翻了茶杯,茶水把她的手工棉鞋浸湿了,她也全然不知。
“刘、刘叔。”金烨双手捏着衣角,眼神如惊鸟乱飞,就是不敢在某处停留。
“你别紧张,你妈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家缺些什么不?”我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小院:“过冬的煤备齐了吗?你爸怕冷,可别让他冻着了。”
“刘叔……”金烨的泪涌上来:“我妈、会不会坐牢?”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声长叹:“唉!这投毒罪名不轻呢,要不是被我们发现,酿成大祸就更不得了了!你妈也太冲动了,怎么能听程嘉一个小年轻的,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呢?这下好了,两人都进去了!”
听我这么说,金烨怔了怔,“哇”的一下大哭起来,身子一抖一抖的,像寒风中的落叶。
哭了一会儿,她仰起泪水涟涟的脸看向我:“刘叔,下冰D是我干的,我妈根本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她行不?”
“你干的?你上哪买的D品?”我感觉心漏跳了一拍,脑子里天人交战,一方面希望自己的预感没错,另一方面又期望金烨是在说胡话,毕竟这案子牵扯两个人了,我真不希望再有人参与进来。
“真是我买的,就在天青街二毛那里买的。”金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双手递到我面前:“刘叔,你把我带走吧,让我妈回家,我爸这儿离不得人呢!”
我赶紧给张伟民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向他汇报。张伟民火速带人赶了过来,将金烨带到刑侦队问话。
在金烨的指证下,二毛被抓拿归案,并缴获几包摇头丸。
警方顺藤摸瓜,抓获了一伙贩D人员,也算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了。
10
经审问,金烨交待了犯罪全过程。
这个敏感的孩子,从小就感觉到大伯觊觎母亲之心。面对大伯的步步紧逼、伯母和堂哥的飞扬跋扈,父亲的懦弱与母亲的隐忍,在她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发誓要让大伯付出代价。
金二贤受伤瘫痪后,金烨更对大伯恨之入骨,决定动手报复。她旁敲侧击找程嘉打探到二毛那儿有D源后,想办法找二毛买到冰D。
国庆假期,当金大贤又一次叫彭宁去掌勺时,金烨也跟了过去伺机下手。中午人多,她不想伤及无辜,就没有动手。直到晚上人少时,才慌忙将冰D加到酒里,因为心慌手抖,瓶口又小,洒的多加的少,最后金宇一人喝了产生幻觉进了山,好不容易才被我们找回来。
她以为会坏事,吓得一夜没睡,躲在被窝里惊出一身冷汗。谁知这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却如大风卷过,就这么呼啦啦完事了。
过了一段时间,金烨放下心来,决定寻找机会继续实施计划。
机会终于来了。金大贤又叫彭宁去做饭,金烨又缠着跟了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回她明显要沉稳很多,于是成功地让金大贤一家三口都中了毒。
当我提出要送他们去医院时,金烨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以为事情马上要穿帮了。最后有惊无险,在彭宁的极力劝阻下,金大贤一家没去医院。
就在金烨以为万事大吉时,金宇无意中说漏了嘴,说警方已经叫他们去做过检查,知道他们是被人下了毒,正准备彻查此事呢!
她一听乱了方寸,这才心神不宁出了事故掉河里。
知道老妈和男友为保护她各自揽责,还可能要判刑,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崩溃大哭,主动交代了金大贤一家“中邪”发疯的原委。
哪是什么风水作怪?分明就是这小女子搞的鬼。
二毛也证明,是金烨找他买的冰D,他根本不认得彭宁。
面对这些证据,程嘉只好承认,他其实并没有参与进来,只是事后知道了实情,单纯地想保护女友而已。
“我这种烂崽,很多人看不起我,只有金烨拿我当人看,我不想她去坐牢……”面对这个结局,程嘉一个大男人,不顾形象地哭得稀里哗啦。
彭宁交待,一开始,女儿投毒的事她并不知情。后来金烨出了事故发高烧说了胡话,把这事说出来了,她知晓警方已经介入。
为了不把金烨牵连进来,她心一横,故意去金大贤家下老鼠药,好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她当时的想法是,红烧肉是金大贤最喜欢吃的菜,如果把他毒死了,树倒猢狲散,自己和老公女儿也就翻身了。
万一败露了,她就担下全责,把罪认下来,保女儿一世清白。
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着,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冰D来源,无法自圆其说,才让我们看出破绽,查清实情。
2019年12月31日,县法院对彭宁、金烨母女恶意下毒,企图害人一事提起公诉。两人触犯《刑法》投放危险物质罪和故意伤害罪,金烨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彭宁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程嘉也因做伪证,也被拘役处罚。
金大贤得知真相,也懊悔不已。如果他不逞强好胜,拿出兄长的气度帮扶堂弟,也不会造成兄弟成仇,自己差点丧命、弟媳和侄女双双坐牢的局面。
至此这场所谓的风水引发的离奇案件,终于水落石出。
其实所谓的风水,就是人心。正如今年的高考作文中所说:生而强者如果滥用其强,即使是至强者,最终也许会转为至弱;而弱者如果勤自锻炼,增益其所不能,久之也会变而为强。
身体如此,心亦如此。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