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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五公主是个活泼好动的。逃学，翻墙，和世家小姐吵架。皇上很是头疼，可是又不忍心惩罚自己的掌上明珠，于是我就成了替罪羊。
我做公主贴身宫女那些年
宫里的五公主是个活泼好动的。
逃学，翻墙，和看不顺眼的世家小姐吵架。
皇上很是头疼，可是又不忍心惩罚自己的掌上明珠。
于是每次五公主犯了什么事，皇上就两眼一瞪，直直地看向我的方向。
「扶桑，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我便也就熟练得不能再熟练地跪下请罪，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1
我是五公主宫里的宫女。
五公主是当今皇后和皇上的唯一嫡公主，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因得父母宠爱，五公主从小就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公主里最好的，等五公主长大一些，皇后娘娘便允了让五公主自己挑了贴身宫女。
五公主挑中的是我。原因是我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看着我觉得怪顺眼的。
于是，我，扶桑，成为了五公主的贴身宫女，不仅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要负责给公主解闷。
而我却还比其他宫女多了个活，那就是替五公主收拾烂摊子。
我叹气。
五公主很活泼，活泼到每日必须制造些什么劳什子事情出来。
比如，在含章院上课时把墨水打翻，以次来糊弄自己惨不忍睹的功课。
比如，在皇上气得罚她禁足的时候，偷偷爬墙溜出去，到太子殿下的宫里偷点心吃。
比如，在两个世家小姐拈酸吵架时，她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再去插一嘴，最后变成三个人一起吵架。
我很心累，可我不能不管。
皇上皇后每次都会被五公主楚楚可怜的眼神给弄得心软，接着叫我的名字。
「扶桑，你是怎么照顾五公主的！」
这句话，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2
当然皇上皇后并没有真心罚过我。
每次他们要罚我时，五公主这个时候又会跳出来替我求情。
「不关扶桑姐姐的事，都是儿臣的错！」
接着，皇上皇后就会借此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五公主便不会再拒绝。
久而久之，皇上皇后要是想罚五公主，便会先叫我的名字。
我也会识相地跪下，说一声「奴婢知罪。」
虽然五公主老是给我惹麻烦，还总是把我陷入吃板子的境地里，可我还是很喜欢她。
她性情直率，从不苛待下人，只是被皇上皇后宠得有些娇纵。
可她是金枝玉叶，是皇上的嫡公主、皇家的掌上明珠，再怎么娇气霸道，都是担得起的。
就这样，在宫里的时光匆匆而过。
五公主今年已然及笄，美丽动人，长得如花朵一般。
眼看着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皇上皇后却在挑选驸马的时候犯了难。
在他们眼里，这世上没有哪位男子能够配得上他们的女儿。
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于是他们打算慢慢挑。
五公主确实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都知道让我去偷民间的话本子来看了。
「听说陛下和娘娘因为帮公主您挑选夫婿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呢。」
五公主正在看话本子，我拿着梳子帮她梳头。
「公主您有没有心悦的人啊？若是有，想来陛下和娘娘定然会满足您的愿望。」
五公主刚喝下一口茶，在听到我的话后被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她缓过神来，脸颊飞上两抹红色。
「你最近怎变得如此多话。」
我笑嘻嘻地把发饰帮五公主带在头上「哎呀，我们公主殿下如此花容月貌，不管是心仪谁，都是那人的福气。」
五公主却有些怔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只怕，他不想接受这样的福气。」
她眼里的落寞实在太过明显。
像五公主这样美丽的人，也会爱而不得吗？
3
我能猜到，她心仪的是谁。
每次宫里开设宫宴时，五公主的目光总是要往他身上瞄。
真不怪五公主，那人实在是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在一众富家子弟里实在是太过显眼。
皇上也很喜欢他，总是打趣说温将军家的大儿子温谨实在是太合他心意，要是能和温将军换个儿子，他肯定愿意。
温谨生来聪慧，对于这样的玩笑话，每次都回复得相当得体。
五公主更是目光都要黏在他身上了。
我轻咳一声，扯了扯她的衣袖。
五公主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移开眼神，低着头，耳根却红了一片。
我叹气。
唉。
五公主这是看上人家了。
即使是这样，身为公主，自然不能放下身段去主动询问他的意愿。
我有些不解，若是五公主喜欢，去和皇上皇后知会一声，他们肯定会愿意为他们俩指婚的。
五公主却只是闷闷不乐地回应道「若是我真的说了，他便没有拒绝的权利，倒显得是我逼着他当了驸马。」
「可我想嫁的夫君，不仅要我喜欢，我还希望他能同样心悦我。」
此时我才知道，她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顺风顺水。
即使是高贵的公主殿下，在面对自己心仪之人时，也会这般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我不忍见到她如此闷闷不乐，便自告奋勇。
「公主可想试探试探温大公子的心思？」
五公主抬头看向我。
「公主开不了这个口，可是奴婢可以帮您。」
瞬间，五公主的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
4
我替五公主跑了一趟。
没办法，当奴婢的职责里包含了哄主子开心这一条。
去问问温谨的心思，若是他对五公主也有意那就是皆大欢喜，若是他并无这样的想法，那便也能了结了五公主的心思。
我用着五公主给我的腰牌出了宫，遣人给温谨递了消息，约他在湖边的凉亭一见。
正坐在凉亭里看着湖里的锦鲤围着我打转，温谨来了。
我慌忙地站起身朝他行礼，并说明来意。
他墨黑的瞳孔深深地看着我，过了许久，他才出声。
「五公主心悦我？」
「是，公主派我来探听一下温公子您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五公主殿下真是个实诚人，要是换作别人，直接求了皇上赐婚便可。」
这个态度，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毕竟我只是个愚笨的宫女，实在是看不出他的表情到底属于哪种，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出声。
「温公子，您看……」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老老实实回答「奴婢扶桑，是五公主的贴身婢女。」
「麻烦扶桑姑娘替我转告公主，公主是金枝玉叶的贵人，温某实在是配不上她的青睐。」
温谨神色淡然，说出的话却有些残忍。
「边关战事吃紧，很快我就会跟随我父亲带兵出征。」
我有些愣神「温公子是要上战场吗？」
他终于露出了些笑容。
「是，所以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毕竟有哪个姑娘愿意和自己刚刚成婚的夫君分离太久呢？」
「五公主是个豁达爽朗之人，定然能寻到更好的夫婿。」
我把温谨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五公主，她沉默了好久，终究还是红了眼眶。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哄公主开心，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公主不要伤心，是温家没有那个福气。」
五公主眼眶红红的，很是惹人怜爱。
我轻声安慰「陛下和娘娘定然会为公主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她流着泪摇摇头「在我心里，没有比他最好的了。」
我有些失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劝解她。
「可我也知道，他这样的人，心里向往着长河落日，又怎么会被儿女情长绊住脚步。」
5
不久之后，温谨跟着温将军出门打仗去了。
不过五公主的婚事也暂时搁置了下来，因为边关战事吃紧，皇上忙碌了起来。
五公主反倒是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嫁给他，那么嫁给谁都一样。倒不如嫁人那天来的晚一些。」
「公主，这世上好男儿还有很多，公主您年纪还这么小，定然会寻得一位真心待您的人。」
五公主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般，一脸赞同。
「没错！扶桑你说得对！本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要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他温谨瞧不上我，我还不能重新找了？」
「前朝的大公主还能在自己府里养面首呢！我为什么……」
我慌得一批，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的话。
「祖宗诶，这话可不兴乱说啊！传到陛下和娘娘耳朵里，怕是要罚奴婢板子。」
五公主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义气地向我承诺。
「有本公主护着你，谁敢打你板子！」
我无奈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过去，五公主还是很像初见时那个小女孩。
若真有一天要成婚，我倒是希望五公主的丈夫是一个能够包容她性子的人。
在我心里，她虽然娇纵任性，却在宫里活得肆意又潇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个顶好顶好的主子。
我真心希望，她能够一直受人疼爱。
6
边关战事吃紧，皇上急得团团转，好在温将军从边关传来的都是捷报，倒是让皇上的眉头松了几分。
五公主嘴上说着要另外找人成亲，实则每到从边关传来消息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
我跟在后面根本追不上，只能扯着嗓子叫「公主，您跑慢些啊！」
还好我年轻，不然有一天变老了，我这老胳膊老腿怕是根本追不上她。
我总是觉得，公主若是变老了，走起路来说不定也是蹦蹦跳跳的。
得知温公子一切都好后，五公主似乎松了口气，接又骄矜地冷哼一声。
「没死就好。」
我有些失笑。
「公主，您若是记挂着温公子，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谁记挂他？我就是想知道他死没死！」
五公主昂起脑袋死不认账，我在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惆怅。
唉，公主看起来还没完全放下。
看来用情至深啊……这可怎么是好。
战事得到了缓解，皇上缓过了神来，又合计着要给五公主选驸马了。
五公主又开始发愁，连胃口都变得不好了几分。
我一连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小菜，想着给五公主换个口味。
把其他下人都遣退后，我看着正卧在美人榻上发呆的五公主，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公主，您不是说要找个比温公子更好的夫婿嫁人吗，怎么这会这样失魂落魄了？」
相伴多年，我早已把五公主当成了我的妹妹一般，说起话来也更亲近了些。
「他拒绝了我，我心里不畅快，觉得我定然还能找到比他好上一千倍一万倍的郎君。」
五公主戚戚然开口，眼里不一会就蓄了泪。
「可过去这么久了，我竟还觉得，他才是最好的。」
她啜泣道。
「扶桑，不能嫁给他，我真的好伤心好伤心啊。」
我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她。
7
皇上千挑万选，最后选定了齐国公家的嫡子，说是要先定下婚约，等战事结束后再举办婚礼。
即使身为公主，即使再受父母宠爱，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五公主在自己房间里哭了很久，我拿热手帕给她擦脸，她的眼眶都是肿的。
她拉着我的手，像是梦呓一般呼喊着我的名字「扶桑，等我嫁人后，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心疼地回握住她的手「公主，奴婢当然会一直陪着您的，从公主挑中奴婢做您的宫女开始，奴婢就是存了要陪公主一辈子的心的。」
五公主脸色憔悴，朝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扶桑，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我任由她靠在我的肩头，喃喃道。
「公主，你这么好，未来定然会一切顺遂的。」
五公主没有再听到我的话，已经倚靠着我沉沉睡去。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了床上，又拿帮她擦了擦脸。
她含糊着翻了个身，我把她的被子往上提了提。
熄掉灯光后，我离开卧房，不住地叹气。
真是不知，这世上究竟什么才是两全的呢。
8
婚约既然已经定下，自然是要增进增进感情的。
在皇上皇后的默许下，太子殿下说是要带五公主去猎场策马。
宫中的人心知肚明，去猎场策马的定还有齐国公家的人。
五公主似乎只是哭了一晚后便振作了起来，又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起来。
太子从幼时便喜欢带着妹妹玩，现在却是要为了促成妹妹和未婚夫的感情带她出来，表情有些不太好。
听闻，自从五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太子殿下的脸色就没好过，如果不是太子妃在一旁软言相劝，他怕是当晚就要提着刀去齐国公府威胁未来驸马。
齐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们，还有另外几家世家公子小姐们早就到了猎场，见到公主和太子前来纷纷行礼。
太子殿下身边的低气压还是很重，尤其是看到他妹妹未婚夫的时候。
齐国公家的嫡子沈问也是一表人才，看起来不比温谨差，想来是皇上皇后精心挑选过的。
而五公主似乎对除了骑马以外的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很快就换上了骑装。
我把公主常骑的白马给牵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前额。
「想来也是许久没来见你了。」
站在不远处的齐国公府一家都默默注视着五公主的方向，沈问的目光尤为明显。
我压低了声音「小姐，齐国公家的沈公子正在看着您。」
五公主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他看吧，反正成婚后都会看腻的，不差这一会。」
我无语凝噎。
公主这是对这起婚事多不满意啊，才能说出这等话来。
五公主的黑发被高高束起，眉眼间透露出神似当今圣上的几分英气，飒爽却又不失明媚。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晓，我才不似普通的世家小姐那般温婉守礼。我喜欢策马，喜欢骑射，不喜琴棋书画，也不喜欢总是待在后院。」
「他若是要娶我，迟早都会知道这些的。」
五公主翻身上马，朝我开怀地笑了笑。
下一秒，她策马奔腾，一袭红衣随风飘逸开来。
沈问的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了。
我有些失笑。
公主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有多么讨人喜欢，又有多少人为她牵肠挂肚。
9
其他世家子弟也开始开始加入了骑射，其中太子和沈问跑得尤为使劲。
想来沈问是想要好好在五公主面前表现一番，至于太子嘛……
太子妃只坐在一旁休息，看着脸都要憋红的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瑜郎的好胜心怕是被沈家那位公子给激起来了。」
太子妃和太子感情很好，向来都是直呼其名。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彩萍接过了话茬「太子殿下这是心里有气，要和未来的妹婿比试一场呢。」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我也拦不住他。」
太子妃颇为无奈。
我站在一旁，看着五公主穿着显眼的红衣在马上拉弦放箭，几箭都未射偏过。
沈问眼里的惊羡愈发明显，出言搭腔。
「五公主殿下的骑射技术真是令人赞叹，怕是许多男子也要望尘莫及。」
五公主只是神色淡然地回应「谬赞了，沈公子的骑射也很出色。」
我回想起公主曾经提到温谨时的神情，满眼笑意和羞赧，和如今判若两人。
我默默在心里叹气。
唉，这是没看上啊。
也不能全怪公主，我曾经也是看到过温谨的骑射之术的，在场的人怕是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不过也算好事，至少沈问看上了五公主，想来公主以后嫁过去了，也能得到夫君的喜爱。
10
骑射结束后，太子在宫里设了宫宴。
我站在五公主旁帮她布菜时，公主压下声音说道。
「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兴许是为了看看未来的儿媳吧。」
五公主皱了皱眉，很是不满。
事实证明，她的不适是情有可原的。
宴席才刚开始，齐国公夫人便开口赞扬五公主今日在马场的表现。
说是赞扬，实则在暗示，说女子成婚后就应该负责内宅事务，骑射这些俗物也应当少碰。
齐国公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太子闻言面色不快，却还不能拂了齐国公府的面子。
我和五公主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看得出来，齐国公夫人不是个好惹的婆母，即使是苛责的话居然也说的这样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是旁人何尝听不出来，她这是在敲打五公主呢？
我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向沈问身上。
沈问正低着头，一言不发。
未婚妻被母亲苛责，他居然选择了沉默。
真是废物。
太子和太子妃表情都有些不好。
齐国公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夫人惹人不快了，便笑着出来打了圆场。
虽然表情未变，但我看到五公主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我伸出手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掌心，轻声安抚「公主，有奴婢在呢。」
11
我能理解五公主那瞬间高涨的恐惧。
我最是了解她，我知晓她向往洒脱自由的生活，即使嫁人了也不想被束缚。
在宫里有皇上皇后撑腰，没有人能够拘着她。可一旦嫁人，定然是另一种光景。
更何况，他未来的夫婿连话都不愿意帮她说一句。
「扶桑，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温谨吗。」
回到自己的地方后，五公主很是怅然地问我。
「为什么？」
五公主吸了吸鼻子。
「有一次，我因为翻墙偷偷出去骑马玩，被父皇责罚，父皇说我天天对骑射和策马打猎这么感兴趣，却不愿意学习女子家应该擅长的琴棋书画，哪个公主是像我这样的？」
「那时正好遇上温谨进宫觐见，他在一旁多嘴为我说了句话。」
五公主的眼里流露出思念之情，声音都放软了几分。
「他说，那陛下便让公主殿下继续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好了，宫中多一个擅长骑射之术的公主，未必就比不上那些精通琴棋书画的公主。」
五公主目光一片温润，溢出些泪光来。
「扶桑，那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想着，如果我要是能嫁给他，应该能过得很开心吧。」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公主，扶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12
边关的战事终于快结束了。
听说温将军和温谨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把敌人逼得节节败退。
如今他们得胜归来，要回京城了。
五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茶杯摇晃了一下。
她终究还是有了一瞬间的失态。
「他回来了，我却要另嫁他人。」
我生来愚笨，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能重复着一句话。
「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五公主不解地看着我，我却说不出为何我会这样觉得。
这大概是一种直觉。
我的前半生都在这宫中度过，对宫里的风吹草动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果然，这不是我的错觉。
那日，皇上身边的李嬷嬷来公主的住处请她去一趟紫宸殿，表情颇为严肃。
我跟着公主急匆匆地赶过去，却看到跪在地上的齐国公一家。
五公主懵了，我也懵了。
看着沈问小公子脸上甚至挂了彩，五公主行礼后，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了一句。
皇上面色不虞，说出来的话都像是要冻成冰渣子一般。
「齐国公，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朕来帮你们说？」
齐国公一家人头都要埋到地上了，愣是一声都不敢应。
「朕选中沈问作为璎儿的夫婿，那是给齐国公面子！本以为沈问人也老实，博学多才，会是璎儿的良配。」
「却未曾想过齐国公府如此不识抬举，竟放任自己的嫡子在定下婚约后在侧院养外室！」
13
五公主瞪大了眼睛。
沈问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齐国公颤抖着回话「是臣没有教养好孩子，臣知罪！」
齐国公夫人哪里还有昔日的威风，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看了看齐国公的人，又看了看发怒的皇上，已经猜到大概。
齐国公府恐怕是想把沈问的外室藏着，等五公主嫁过去，再寻个由头把那人接近府里。
他们大概是觉得，即使是公主，也不能阻止男人三妻四妾。
再说，皇上那么多公主，哪能因为这件小事就来责怪家底丰厚的齐国公府呢？
可是他们还是不知道，五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公主幼时那么顽劣，皇上都舍不得重罚，就连五公主闹着要去骑射，皇上也只是嘴上说着不好，实则派人给五公主备下了好几匹品相优质的骏马。
如今五公主的亲事，皇上自然是不允许有人先一步登堂入室的。
加上齐国公府跋扈多年，早就该寻个由头敲打一番。
「璎儿还未嫁到你家，你们就敢这样轻视朕的女儿，任由沈问流连外室厢房，如此轻视皇家的颜面，你们该当何罪！」
帝王之怒，威压感十足，齐国公府的人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臣罪该万死！」
皇后此时在一旁轻飘飘地接过了皇上的话。
「臣妾听说，齐国公夫人在那日的宴席上，言语中对我璎儿颇有不满啊。」
齐国公夫人惊慌失措地否认，皇后却置若罔闻。
「既然这样看不起我璎儿，那这桩婚事也就作罢。」
「沈家还是少了些福气，同皇室做亲家。」
「沈问公子既然如此喜欢那位外室，那便把她赐给你做侧妃吧，就当是皇家对退亲的补偿。」
沈问的脸色猛地变红。
谁不知道，外室就是因为身份低贱才只能养在外面，如今皇后娘娘一句话，却要让身份低贱的女子来做侧妃，岂不是在借力打压齐国公府？
沈问出声请罪「是臣不好，臣回去会立刻打发了那位女子，请皇后娘娘恕罪！」
「沈小公子何罪之有？不过是纳个妾室而已。」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暗讽道。
「你既然如此喜欢外面的莺莺燕燕，那便再多赐几个宫女给你做通房又何尝不可？」
沈家的人脸都憋红了，却不敢出言反驳一句话。
我看着皇后娘娘伶牙俐齿地把齐国公家逼得节节败退，终于知道，五公主的性子究竟是随了谁了。
皇后若是个臣子，在朝堂上必能舌战群儒吧。
五公主沉默了许久，看着被吓得快要哭出声的沈问，眼底充满了失望，出声道。
「父皇，母后，女儿不想嫁给沈问这样没有担当的人。」
她神色平静，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事而伤心过。
皇上皇后眼底都露出了些心疼之意。
「那璎儿和齐国公家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沈家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本来皇上还想说些什么发泄一番心里的怒气，殿外的太监上前来通传，说温将军和温小公子已经回京，进宫来拜见皇上了。
皇上的表情瞬间转怒为喜，笑着坐起身。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五公主，她回以我微笑，让我安心。
即使她装的再好，我也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身体的紧绷。
14
距离上次见到温谨，已经是一年多以前。
他的变化，说不上太大。
虽说在边关摸爬滚打，整个人都变得消瘦了些，不过人也挺拔起来了。
五公主只同他眼光对上了一眼，便僵硬着移开了目光。
温谨则是神色自若地上前请安行礼，时隔一年，他的礼数还是不会出任何纰漏。
我感觉到五公主握住我的手开始逐渐攥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些什么。
殿上站着自己昔日心爱之人，而自己又刚刚退了婚……
没人愿意在自己狼狈的时候见到曾经喜欢的人。
她或许很想离开这里。
果然，在皇上和温家父子交谈的时候，五公主开口说是要先一步离开。
皇上刚想应声，却被温谨打断。
他抬起眼皮，目光灼灼地看了五公主一眼。
「陛下恕罪，臣和父亲刚刚在外面听到些里面的动静，听闻陛下想要退了五公主的婚事？」
五公主脸色一变，没想到温谨会直白地问起这件事。
似是又想起了那厚脸皮的一家人，皇上的脸色又有些不快。
「是，齐国公的人简直欺人太甚，断不能做我璎儿的驸马。」
「五公主金枝玉叶，婚事自然不能马虎。」
温谨再次深深地看了五公主一眼，五公主颇为心慌地别过头。
她压低声音问我「他这是在挑衅我吗？是不是！」
我哭笑不得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谁知道，温谨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若是陛下不嫌弃，您看我怎么样？」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皇上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臣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温谨顺势跪下，一脸认真地说道。
「臣想要求娶五公主为妻，请陛下准许。」
15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在耍我！」
夜晚，五公主回到住处后，直接整个人气得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我试图安抚她「公主……」
「是他亲口说，不敢高攀我，然后跑到边关去打仗了，现在回来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喝了口茶润嗓，长呼一口气。
「兴许是他后悔了呢？」
「打了个仗回来就后悔了？谁信啊！」
五公主这下是真的被气到了，气得脸和耳朵都红了一片。
我踌躇着开口「若是公主心里还有温公子，这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然后我就看到，公主的脸更红了。
「谁心里有他！他若是想娶我，还不是得过了父皇那关！」
皇上白日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很反对。
我腹诽道。
毕竟温谨也是一表人才，跟着夫君从军打仗也立下了大功，皇上本就喜爱他，如今看他倒是更加顺眼。
温谨求娶公主，说不定皇上真的会答应。
不过这话我可没敢说出口。
眼看着五公主都气成这样了，我可再不敢给她添堵。
五公主发泄完了，有些颓然地重新坐回了美人榻。
「扶桑啊……」
「诶，奴婢在呢。」
她双手托腮，很是懊恼。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就算是时隔一年，他一出现我还是会慌了手脚。」
我一边把茶端到了桌上，一边回话「公主哪里的话，这怎么能叫做没出息呢。」
她望着窗外，似是怔愣了许久。
「扶桑，我以前老是因为不能嫁给他而觉得遗憾，现在他想要娶我了，我却觉得有些恐惧。」
我答道「皇上到现在还没答应温公子，想来必是觉得公主上次定亲受委屈了，所以态度才如此模棱两可，许是想听听公主您的表态。」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一直记着。我本来都已经打算放下他嫁人了，他又回来求娶我。」
五公主合了合眼。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16
许是想的事情太多，第二日五公主就感染了风寒。
我一边吩咐小宫女去小厨房煎药，一边守在床边照看五公主。
皇上和皇后都来守了好一会才离开。皇上还有政务要忙，而皇后正忙着举办太后的生辰，更是有些抽不开身。
五公主病的有些迷迷糊糊，抓住我的手开始说胡话。
「扶桑啊，我是不是要死掉了。」
我瞪她「只是风寒而已，公主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撇嘴「可是我难受嘛。」
「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几副药被哄着灌下去后，她的气色终于渐渐变好了。
殿外有人来传，说是温公子求见五公主。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公主还未痊愈，他来做什么？」
五公主却直起身子，虚咳一声。
「让他进来吧……我的确有话要跟他说。」
「公主殿下身子大好了吗？」
五公主优雅地灌了一口茶水，回答道。
「不劳您费心，本公主好得很。」
温谨听出她话里的较劲，丝毫不在意地笑着回话「公主殿下好像对臣很有看法？」
好一个有看法，真是不知道他暗示的是哪种看法。
五公主性子本就直白，此时更是有些沉不住气，恨恨地瞪他一眼。
「温公子曾经亲口说过，配不上我，希望我找到更好的夫婿，如今从边关归来，却贸然向父皇求娶。」
「本公主倒是很想问问温公子，为何要出尔反尔打自己的脸？」
温谨并未生气，只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
「如果臣说，臣其实也同公主一样，心悦公主已久，只是迫于局势的考虑不得不出声拒绝，公主是否会信？」
20
一年前。
温谨看着湖中的打转的锦鲤，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若仔细听，就会听出他的声音有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五公主心悦我？」
扶桑点点头。
温谨的眼底闪过喜悦，却在下一秒被黯淡被遮盖住。
他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五公主殿下真是个实诚人，要是换作别人，直接求了皇上赐婚便可。」
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在深宫中活得肆意随性，笑声如同银铃般动听，他每次进宫觐见时，总是忍不住看向她的方向。
她虽然美丽，却身处皇家，是皇上最疼爱的嫡女，婚事自然是要千挑万选的。
而在此时，边关战事频发，温将军要履行自己武将的职责带兵出征。
家中只有他这个嫡长子成年，温将军决心让他好好磨练，便执意要带上他一起去边关。
他向父亲表明自己对五公主的心意，却被温将军一番敲打，战事吃紧，不得沉溺于儿女情长。
再说五公主，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肖想的。
他有些心灰意冷。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到他回来，五公主怕是已经嫁人了。
他没想到五公主会遣了身边的婢女来询问，更没想到五公主对他有意。
可是他就要出征了。
他能给五公主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和不定的归期。
皇上皇后如此疼爱五公主，定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他更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爱慕，就耽误五公主嫁人。
于是他狠下心来，说出了那些高攀不起的话。
他一边开心又一边难过。开心的是五公主对他有意，难过的是或许他和五公主以后不会有未来。
再次回京，五公主说不定就已经有了别的驸马。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保持理智，回绝了那位五公主身边的扶桑。
他没想到，那位宫女扶桑居然看出了他在强装镇定。
21
「你是喜欢五公主的吧。」
我站在亭子里，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温谨的伪装。
他惊愕地回头。
「放心，奴婢不会告诉别人的。」
温谨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很久，出声询问。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眼睛里。」
我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神。
「温公子不必惊讶，奴婢自幼生长在宫中，自然很会察言观色。」
温谨沉默了许久，却还是转过身去。
「扶桑姑娘，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挑明了一切，对公主殿下不是件好事。我不能耽误了她。」
「你是他身边的贴身宫女，自然也和我一样，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平安顺遂吧？」
「可我更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得偿所愿。」
温谨笑得有些苦涩。
他轻声道「我不能让她一直等我，把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了。」
我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句句在理。
「温公子放心，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既然您想让公主断了心思，那奴婢便如您所愿。」
那瞬间，温谨的神情变得衰败又失落。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局面，我身为一个下人也无能为力。
「温公子，您若是真的心悦五公主，是否愿意努力争一争？」
温谨有些不明白我的话。
「五公主今年已到及笄之年，但真要到成亲，恐怕不会那么快。温公子在边关打仗时尽力搏一搏，若是能一年后获胜归来，便可以向皇上求这个恩典。」
我知道，这样的法子风险实在太大。没有人能保证温谨能平安归来，也没有人能阻止皇上为五公主赐婚。
「若你们有缘，一年之后必能相见。若你们无缘，那么便只能到此为止，但至少你努力争取过，也从未留下遗憾。」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过，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奴婢都会永远站在公主这边。」
温谨听了我的话，眼里有了些许动摇。
「奴婢本不该管这些事情，但奴婢更怕公主一片痴心错付。」
「公主是这个世界上奴婢最珍视的人，奴婢想要她幸福。」
22
温谨离开后不久，便差人给我递了信，说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公主的近况，这样在边关也有个念想。
我毫不客气地回信道「公主天天骂你呢。」
他回信「如此甚好。」
我再次回信「公主说他要养面首，要忘了你。」
温谨也毫不生气「五公主依旧直率可爱，令臣寤寐思服。」
我气得连写字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公主说她要找个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嫁了！」
他依旧淡然回信「放眼望去，京城里也没有这般比我好上几百倍几千倍的人。」
我直接撂挑子不写了。
这人怎么还不按常理出牌呢！
后来，温谨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
因为他得知了公主定亲的消息。
直到那日在晚宴上，齐国公夫人众目睽睽之下给公主摆脸色。
护主心切的我当即提笔给温谨写了信。
「温公子，你再不回来公主就要受委屈了！」
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后，他回信。
「等着。」
沈问养外室的事情暴露，很难说有没有他的手笔。
接着，温谨真的做到了在一年之内平复边关战事，然后匆匆回京，正巧赶上皇上说要推了五公主的亲事。
于是，他急急地闯入殿内，不等皇上开口，就出声求恩典，说自己想娶五公主。
我不知道我做这些是否是正确的，也不知道最终他们究竟能不能在一起。
但我知道，至少温谨已经努力走到了这一步，无论会不会有好结果，他都不会后悔。
23
听完温谨的话，五公主目瞪口呆，手里的茶都忘了喝。
温谨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她「臣已经走过了高山溪流，走到了公主殿下面前。公主殿下，还愿不愿意给臣一个机会？」
「你就没想过，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这种可能吗？」
温谨轻笑「若是真有这种可能性，在我提出要娶您那天，您就该回绝了。」
五公主瞪着他，却再次涨红了脸。
她小声道「我这一年明着暗里骂了你那么多次，岂不是白骂了……」
「我在远方听得到。」
温谨柔声回应，漆黑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公主殿下的恼怒和怨恨，担忧和牵挂，我在远方都听到了，一句也没落下。」
24
五公主要出嫁了。
皇上亲自赐婚，五公主楚璎和温将军独子温谨喜结连理。
我作为从小陪她长大的贴身宫女，自然也是要一起离开宫里，进将军府的。
再说，促成这桩婚事，我也算是功臣一个。
公主出嫁那天，皇上皇后眼眶都红红的，五公主也是一副似哭非哭的样子
从宫里出来，嫁妆排了好长好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送进了将军府。
这一整天，温谨都是笑着的，笑得脸都要僵硬了。
但我也知道，苦尽甘来，他是真的开心。
入夜，温谨在前厅接待客人，我在喜房里陪着公主。
公主掀开盖头，还带着满头珠翠，妆也没卸就拉着我偷吃桌上的点心。
直到温谨的脚步声响起，公主才笑嘻嘻地把盖头重新盖上了。
我识相地退出了房间，走出院子外，发现今夜的月色甚是好看。
大概也在为今日成婚的他们而开心吧。
25
温谨很宠五公主。
就像五公主曾经说的，若是嫁给了温谨，她应该会很开心。
事实证明，公主在将军府里过得的确很舒心。
温家家里没多少规矩，就连请安也免了。
在温谨的纵容下，公主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齐。
温将军和将军夫人很好相处，得知公主喜欢骑射，温将军甚至还很开心，还让温谨多带着公主去策马。
以前在宫里不能做的事情，五公主在府里全都做完了，爬树，翻墙……
温谨也不恼，只是满眼含笑地看着她闹，在她快掉下来的时候接住她，然后抱进内室。
看着公主被温谨抱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我和其他小丫鬟总是喜欢在一旁偷笑。
成亲不到半年后，公主就被诊出来有了身孕。
往日里又是爬树又是上方揭瓦的公主被限制了自由，还被我劝着喝安胎药。
公主皱着眉头不愿意喝，我就像以往一样变出蜜饯给她吃。
她看到蜜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扶桑……我居然要做娘了。可是我总觉得半年前，我还是个小姑娘。」
她闷闷不乐地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
「公主永远都可以是小姑娘，等孩子出生后，您依旧是我和姑爷心里的小姑娘。」
大概是孕中太过多愁善感，公主嘴巴一撇，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我慌乱地哄她，她抹了抹眼泪。
「呜……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我老是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我依旧哭笑不得，不料公主的哭声引来了温谨。
温谨听闻后，依旧是软言相哄，还顺手带了公主最喜欢吃的点心。
我正想退出来，却在门口听闻公主和温谨正在聊天。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温谨笑眯眯道「都好。」
「你有了孩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温谨再次放轻声音哄到「不会的，我永远都喜欢璎儿，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才喜欢我们的孩子……」
我勾起嘴角，把门轻轻合上。
放眼望去，窗外一片阳光明媚。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