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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1
我垂首把玩着手心的一支步摇,对跪在我面前的两个人视而不见。
“荣国殿下,您到底要做什么?”
步摇在我手中晃了晃,落在魏礼眼中,却不免让他涨红了脸“您有什么不满,冲着臣来就是。”
眼风扫过,雁南知意,直接对魏礼嘲讽道“驸马爷怕是高看自己了。您今个儿犯的错,怕是搭上整个魏家都平不了。”
跪在魏礼身后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袖口,戚戚唤了一声儿“将军?”
我看了一眼那女子,步摇被扔在二人面前,摔成几块碎片。
倒是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想起正躺在床上的昭华,我的笑容里有森森寒意“来人,把柳姨娘拖下去,打二十杖。”
柳眉一下子白了脸色,魏礼一向对她极好,养得她身娇肉贵,绝对是挺不过去这二十杖的。
她一下子扑去想抓住魏礼,语调悲切“将军救我!”
可惜院子里都是我的人,魏礼救不了她。
很快女子的哀嚎声便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我听了几声儿,不免皱眉“把她的嘴堵上,免得扰了昭华。”
魏礼听着柳眉的痛呼声,面上全是心疼。
我瞧着实在好笑,便故意问了他一句“驸马若舍不得佳人受苦,不如便代她受罚?”
魏礼先前受雁南嘲讽,如今又受我挤兑,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似打翻了调色盘。
良久,他才死死捏着拳头,冲我吼出一句“都是昭华那个贱人要你这样的是不是?”
贱人的字眼入耳,我一下沉了脸色,他魏礼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辱骂昭华?
雁南迈步上前,扬手就给了魏礼一个耳光,警告道“驸马慎言。”
魏礼认定了这是我故意给他的屈辱,红着眼睛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刮了一般。
但碍于我的身份和权势,他只能咬着牙,看似平静的阴阳我“荣国殿下,这是臣与昭华公主的家事,想来还不需辛苦您来替臣夫妻之间费心。”
雁南随即出言指正了他的错误“驸马乃是尚主,同昭华殿下之间,不止是夫妻,更是君臣。昭华殿下受屈,便是你们魏府藐视皇恩,不敬皇室。”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魏礼吓得跌坐在地。
他不明白,不过是纳了个妾室,且昭华自己也同意了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很满意他如今的反应。昭华再如何,也是皇家的公主,那由得他这样折辱?
几杖下去,柳眉便没了动静,动手的宫人尽职尽责的打完了二十杖,上前回话“殿下,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魏礼见不得他的意中人这般,扑过去就要看柳眉如何了,却被宫人拦下。
我一脸冷漠“驸马,你的妻子尚在屋中,你要分得清楚轻重。”
听说昭华醒了,我起身去看她。
谁知道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姑姑,驸马呢?”
我简直恨铁不成钢,魏礼都这样了,她还满心只想着魏礼?
许是我的神色将她吓住了,她不敢再多问,乖乖闭上了嘴。
我被她气到了,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吩咐了太医好生照顾她,就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走之前,我让宫人转告了昭华,对于魏礼和柳眉二人,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万事有我替她撑腰。
2
我是大周权势最盛的荣国长公主,今上是我同胞兄长。
当年皇兄登基之时,我也曾立下汗马功劳,是以兄长极其信我。
经年以来,我权势愈甚,以至京都里无人敢掠其锋芒。
而昭华是皇兄的嫡出女儿。
不过当初皇兄并不受父皇看重,是以王妃出身不显,昭华年幼之时也曾吃过苦。
后来皇兄顺利登基,昭华作为嫡女不仅身份贵重,更是十分得皇兄宠爱。
是以她及笄之后,请赐婚魏礼,皇兄直接就允了,御旨令魏礼尚主,并赐了昭华一座十分豪华的公主府。
我们都以为昭华能和魏礼夫妻恩爱,再不济也能相敬如宾。
谁曾想,魏礼竟能胆大包天至此,作为驸马,敢擅自纳妾不说,还敢糟践昭华。
而昭华更是糊涂,得魏礼如此轻慢,竟还把消息给瞒下来了,纵得魏礼愈发出格。
要不是中秋家宴之时,我留心到昭华有异,令人去查了查,还不知道昭华要瞒到何时去。
是以知晓魏礼又因柳眉苛待昭华时,我直接带人到了昭华公主府,做了先前那一出杀鸡儆猴的戏。
第二天,魏老将军和夫人便亲自登门谢罪了。
“老臣教子无方,回去一定好生教导他,还望荣国殿下宽恕逆子。”
“臣妇有过,请荣国殿下降罪。”
我垂眸打量着他们。
魏宏也曾是大周肱股之臣,先帝在位时,立下过不少功劳。只可惜当初夺嫡之时,站错了位置,这些年也一直受着皇兄的猜忌。
“昭华是公主,出降魏府,乃是皇兄对你们魏家的看重。可是驸马做了什么,不仅私自纳妾,还敢苛责昭华?”
皇室的脸面不是拿给他们这样糟践的。是以我语气便重了些“驸马若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本宫不介意帮帮他。”
魏宏脸色一下子白了,低着头“老臣教子无方,令昭华殿下受屈了,愿受荣国殿下之罚。”
“既是教子无方,而子不教,父之过。魏老将军,本宫对你也是敬重的,莫要让本宫失望。”
此事乃是魏礼做得不对,我也无意连坐魏府上下。
当日那番话,不过是因着对魏礼的不满,故意吓唬他的。
故而我只是敲打了魏宏几句,便让他们夫妻两人走了。
之后我听说魏礼回魏府跪了祠堂,受了家法,修养了好几日才回去的公主府。
至于柳眉,昭华倒是没有动她。
不过魏夫人听话懂事,知晓柳眉是惹得魏礼和昭华之间生出嫌隙的原因,便趁着魏礼修养的时候,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她。
我想着经此一事,魏礼总该明白什么叫轻重,对昭华也不敢再轻慢了。
是以也不再过多关注这事儿。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高估了魏礼的聪明,也低估了昭华的情深。
魏礼竟然能因为一个女人,家族前程什么都不要了,满心只想着儿女情长。
而昭华更是愚蠢,为着魏礼这样的男人,连公主的尊荣都不要了。
昭华之前一直受魏礼轻慢冷落,心情郁结,以至病重。
所以我去过之后,她也一直静心养了小半月才好。
而她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了我这里。
3
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昭华,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手中的茶盏砸到她身上的冲动,怒极反笑“你再说一遍,你想本宫如何?”
昭华俯首在地,哭得凄凄惨惨的模样“姑姑,算是昭华求你了,你派人去把柳姨娘找回来吧。魏礼为着她不在身边这件事,已经许久不曾好好吃喝了,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了。”
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将茶盏摔在了她的脚边,茶水四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裳。
她抬头看我,哭得通红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显然被我吓到了“姑姑?”
我冷笑一声儿“本宫受不起你这一声儿姑姑。”
昭华一下子慌了,她起身来到我身边,攀着我的膝盖,仰头看我,像只小兔子一般“姑姑。”
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的人,我心里是有不忍的,也宽慰自己,她只是过于年轻,所以才会这般糊涂。
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我伸手扶她起来“先起来,坐着说话。”
昭华水眸盈盈的瞧着我,开口却是“姑姑素来最疼昭华了,您便应了昭华这一次吧。”
不行,实在压不住情绪了。
我收回手“昭华,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魏礼是尚主,不是娶妻。你让柳眉回来是什么意思?继续让他们如先前一般对你吗?”
昭华只是哭“可是姑姑,我实在见不得他如今这幅模样。如果柳眉在他身边,能让他感到快乐,我愿意让柳眉回来的。”
我想不明白,昭华怎么会是这个性子?我皇兄素来多疑狠戾,皇嫂惯是端庄大方却也不乏果决之时。
而与昭华一母同胞的太子聪慧果敢,怎么偏偏就昭华养成了这样的软弱愚钝?
我抬手钳住了昭华的下颚,迫使她与我对视“昭华,你是公主,你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皇室的脸面。乖,别让姑姑失望。”
我看到她眼角有泪珠滚下“姑姑是真的不肯疼一疼昭华了吗?”
她如此冥顽不灵,看来不用重锤是不行了。
我伸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只要你听话,姑姑何时不疼你?如果你不听话,那魏礼也就不用留着了。”
昭华愣了愣“姑姑,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却无心再理会她,示意雁南带她出去。
雁南恭敬上前“殿下,请。”
昭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何一直疼她的姑姑今日会这样冷漠。
雁南过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仰头望着我“姑姑,昭华就求您这么一次,您就允了昭华吧。”
到底她是公主,雁南也不敢强硬的拖着她出去,只好为难的看向我。
不得不说,昭华是生得极好的,是以她一哭起来,我大多时候都会心软。
但如今我看着她这幅模样,却实在难掩心中的烦躁。
起身的动作带起腰间的玉佩泠泠作响,居高临下的姿态也很显压迫“昭华,你如果一定要如此,便是要逼得容不下魏礼了。”
昭华很难得见到我如此生气的模样,毕竟我一直不大喜欢在她面前发脾气。
但其实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我脾气不算好。
魏礼的命终归还是重要的,所以昭华愣了愣,还是起身跟着雁南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里面有我不想承认的些许恨意。
4
昭华满心里都是魏礼,可魏礼眼中从来瞧不见她。
到底是自己家的小孩,多少还是心疼的。
那天之后,我还是让手下的人都注意留心着昭华公主府里的事情。
因为昭华没能来我面前求得把柳眉带回去,魏礼便开始冷落她。
除了日常必要的问候之外,只当昭华不存在。
偶尔昭华拿出公主的派头传召他,他也是寻了各种借口打发,实在避无可避,便冷言冷语,说昭华以公主之身逼迫于人。
几次下来,昭华也就歇了逼迫他的心思,而是自己黯然神伤,又派人去试图把柳眉找回来,只为了能让魏礼开心。
雁南每禀告一次,我的脸色就会比上一次更难看。
但昭华爱他,眼里心里都只有魏礼,我自然也不好动他,免得令昭华太过伤痛,反是不好。
后来魏礼又一次恶语伤人,而昭华本就就心情郁结,受此恶语,竟一时忧思过甚,又病倒了。
魏礼却对此毫不在意,一回公主府就去了书房,对昭华如何,不管不问。
我听了下人禀告,当即气急,领着人就去了昭华的公主府。
昭华看到我眼睛先是一亮“姑姑。”
随即她又别过头去“姑姑来做什么,您不是已经打算不再管我了的吗?”
我又气又好笑,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同姑姑之间,也要如此置气吗?”
昭华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之后才慢慢转过来看我。
我一摆手,几个下人就押着魏礼进来了。
昭华一见魏礼这幅模样,当即就要起身下床,被我拦住了。
我冷言质问魏礼“公主病倒多日,驸马在做什么?”
魏礼嘲讽一笑“幸得之前荣国殿下教诲,臣已知同昭华殿下之间的君臣之别。故公主不曾传召,臣不敢擅自亲近,是以不知公主贵体抱恙。”
听魏礼把二人之间的关系界定在君臣,昭华眼眶一红,落下几滴泪珠。
我面色不善,随即一指公主府的下人“公主抱恙,你们胆大包天,竟敢隐瞒消息?”
被指到的下人当即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荣国殿下饶命,奴才不敢。公主刚开始有不适,奴才们就通禀了驸马爷的。”
我扫过魏礼“驸马如何说?”
魏礼淡然处之“臣虽知晓,然公主不曾传召,臣亦不能亲近。”
我大抵猜得出来魏礼会这样说,毕竟他从来不曾把昭华放在心上,又岂会关心她?
我也知晓,他前言为假,便故意指了那个下人揭发他。
目的是让昭华看清楚,魏礼不爱她,令她莫要再继续自困于情之一字。
然而我失策了,昭华听着魏礼这样说,竟扯了扯我的手,软言替他求情“姑姑,此事不怪驸马。驸马素日里也忙得很,而我也不想过多打扰他,所以才没有让驸马知晓我生病之事。您就不要再怪罪驸马了。”
魏礼一听,更是自得,竟然出言讥讽于我“荣国殿下可是听清楚了?此乃昭华殿下不意欲令臣知晓,可怪不得是臣有所疏忽。”
我无心理会他,只是看着昭华。
魏礼都如此了,她还是放不下他吗?
昭华眼里都是恳求,见我看她,只轻轻摇了摇头“姑姑。”
好吧,她确实还放不下魏礼。
5
我在皇兄面前上了一道折子,请调魏礼去边境领兵。
既然魏礼留在昭华身边只会伤害昭华,那不如把他调走。
我相信,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会让昭华从这个名为魏礼的深坑里走出来的。
皇兄允了我的请求。
在魏礼离开之后的半个月,公主府的下人在夜里叩响了我的府门。
被打扰了睡眠的我心情实在不好,只懒懒问来人“发生了何事?”
听是昭华不见了,我一下子清醒了“怎么回事儿?”
下人小心翼翼的呈上一封信。
我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是昭华写的,她的字是我教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信上写着她不放心魏礼去了边境,所以她要去边境找魏礼。
信被我丢在地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公主说要去大慈恩寺礼佛,顺便住上几天。信,信是今天从大慈恩寺送到府上的。奴才们已经去过大慈恩寺,不曾寻见公主踪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打扰殿下。”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来找我,皇宫禁卫森严,他们进不去是一回事。加之皇兄脾性嗜杀,他们就算进去了,恐怕也难逃一死。
而我的荣国长公主府并不在皇宫里,加上我一直还算疼爱昭华,之前也去昭华府上替她撑了腰,所以他们更信我一些。
摆手让他们退下,我当即吩咐了暗卫,去找昭华,并特意叮嘱了,要暗中寻找,莫要把事情闹大了,免是损伤了皇室的颜面,到时候皇兄恐怕也再留昭华不得。
不过很快,另一件事就分去了我更多的注意力。
大周与突厥互为世仇,边境处时有摩擦,一直是互有胜负。
可之前的一次冲突里,突厥却有如神助一般,逼得大周退兵百里,连拔三城。
皇兄当即发了大火,令边境的几位将军皆以停职,回京等候处置,又新提拔了几位副将,暂领军事。
而魏礼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想,这件事一定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魏礼才去边境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加上暗卫探查到的消息,昭华和柳眉疑似都出现在了边境。
如此种种,我不得不怀疑魏礼。
毕竟我见过魏礼为了柳眉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的模样。
看来,这边境倒是不得不去一场了。
将京中的事情都布置好了,我才出京。
而此时距离当初昭华的下人夜扣府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边境和京中不同,风沙弥漫,实在不算是个什么好地方。
我想不通,昭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千里迢迢也要到边境来找魏礼的。
守边的大将军江毅亲自将我迎进了官衙。
江毅乃是忠直之辈,坚守边境十余年。我自是信他的,是以也没有太多弯绕“此次退兵之事,皇兄震怒,将军可要尽力收回失地,才不堕我大周威名。”
江毅瞧我,欲言又止。
“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殿下,此次兵败,臣是觉得恐有内奸。”
我一下正了神色“将军不可胡言,免得动摇军心。”
江毅涩然一笑“若无把握,也不敢在殿下面前搬弄。”
我神色凛然,江毅吐出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名字,不是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