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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意外

夜幕里,外面依旧是车流涌动,红绿交错。它们慢慢的汇集,又迅速的错开。

比起白天的追逐,夜晚的喧嚣也不逞多让。

某市较封闭小区内,明亮的房间里显的静谧而诡异。墙上的漆红木质挂钟指向了同一方向,无影灯下的王七正全副武装煮着黑苦药汤。

冷不丁的异响惊得她手滑打碎了药剂,喷洒了自己一身。

愣怔过后,她下意识定睛瞟向墙面,然却并无任何不妥。少倾,她神色从容的移步向洗手台,正冲洗之际突然感觉双腿发软,“啪嚓”一下径直向前扑去,紧接着身体一阵抽搐,仿佛跌入了漩涡中,触不到边界。

房间里炽热的白光照耀后,一切归于平静。

只余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指针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倒退,走过了无数春秋。

待到意识清醒时,她迷迷蒙蒙睁开眼。头顶单薄残旧的茅草勉强遮风挡雨,缝隙中透出来的斑驳在土坯泥墙上影影绰绰。

小小的窗棂周围有下雨留落的斑痕,新旧交错,有迹可循。

王七扭头警惕的四处张望。陈旧的木柜,歪靠在泥墙上,摇摇欲坠。看不出颜色的箱笼,疮痍褶皱的粗布铺盖,还有身下夯实的干稻草,草下透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此刻的她好似被夯了一榔头,木木呆呆的。眼珠横转,旋即脸上染上了迷茫之色。

这是哪里?

这到底是哪?被卖山沟里了?她小脸微谨,满脑子开始咕噜乱转,心底不由升起一股不妙之感。

她无意识闷哼出声,床头突然冒出一个大脑袋。约莫三四岁的模样,溜圆的大脑瓜,鬓角两侧支棱开一对招风耳,煞似惹眼。

小黑娃猛地吸溜一泡鼻涕,大眼睛直直瞧着王七,吓的她翻身而起。

各种不靠谱的念头在脑子里迸出。忖度片刻,她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冷静一些。不经意瞟到自己的小身板,惊的她再次怔在当场,此刻强烈的情绪冲击并不只是一瞬间。

她……她成了一个奶娃,身体无意识抖了个激灵。

视线下移,她不可置信的尝试戳了戳胖手,又捏了捏小胳膊小腿。突然想到什么,她下意识做了个有点猥琐的动作。旋即心里暗暗叹息……万幸没多啥部件。

毕竟某些已熟悉的习惯可能会因为性别的转换而需要从新去适应,比如……上茅房!

床下黑黝黝的小豆丁歪头晃了晃:“小姑,你要嘘嘘吗?”

说罢扭身倒腾小短腿向门外冲去:“阿奶阿娘……小姑嘘嘘快点嘘嘘……”

我去,嘘你个大头鬼!

王七垂眸掠过坑坑洼洼的泥地,眉宇间竟是慌乱。她起也不是躺也不是,来面墙堵死她得了。

由于情绪紧张,她后脑壳一阵一阵的钝痛袭来。记忆随着右后脑神经的跳动缓缓往外越出,画面越来越清晰。

这是真真真的穿越……越啊!同名同姓,不变的隔壁老王。

此刻靠山村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外面的蝉鸣声撕裂的让人心慌。王家小院里一阵鸡飞狗跳,大呼小喊声不绝于耳。王七烦躁的握紧了小拳头,直将身下捶擂出两个大小不一致的小窝。

这时半掩的木门被一把推开,一位精瘦的老妇人映入眼帘,只见她一脸菜色,头发霜白,步履匆匆略带些凌乱。

“菩萨保佑,终于醒了!”此时的老妇人嘴唇微微颤动,努力克制着情绪,艰难的自我安慰着。

随着熟悉的模样和记忆重叠,这具身体下意识抬起奶呼呼的小胖手,渐渐心底涌出许多叫做依赖和亲切的情感。

王七就那么一脸震惊的依偎在老妇人怀中,脑子像电脑死机一般,心里却骂骂咧咧循环吐槽这奇妙的体验感。

“老婆子等等我!”突然一记闷响,有人半扶着门框跳了进来。

来人头发斑白,微驼着背。宽松短褐,上衣下裤。因衣裳过于肥大,腰上用麻绳捆系着固定于腰间。

老妇人与王七皆被吓了一跳。

“你个死老头子!”老妇人轻抚着王七的背,扭脸冲来人呵斥。

来人幽怨的瞪了老妇人一眼,转而倾身一把握住王七的小手。粗糙的大手探向她的脑门,一下一下又一下,似安抚又似心疼。

显然这是一双惯常干农活的手,这样的手是怎么搓洗也洗不净的。很多草杆叶子都有汁水,触碰多了,手染上的颜色就越来越顽固,需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才能褪去。

“小七啊,我的小七终于醒了!你饿不饿?还难受不?脑袋瓜还疼不?”说完满脸心疼的望着王七。

老妇人侧身坐在床沿低低哽咽,眼中的欢喜和关心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七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静如老牛。虽然她有了原主的记忆,仍不敢嘴瓢。到底不曾亲身经历过,不得其法,也不知其味。

“老婆子,灶上是不是还温着药?对了,还有糖水,躺了这么久,给孩子甜甜嘴。”

老妇人被轻推提醒,慌忙地点头应声:“是该补补,小脸都瘦了。”

一句说完眼睛更红了,囫囵抹着眼转身退了出去。

王七莫名一酸,垂头掩下眼底的复杂。

陆陆续续逼仄的空间里,涌进一大群人。男女老少,一眼望去,皆着土褐或灰白的麻衣,宽大且粗厚,补丁对着补丁。

肉眼可见的塌败房屋、褴褛的衣衫、干瘪的肚皮……王七暗骂一声造孽。早知如此,何必大晚上不睡觉,好好搓一顿大肉比啥不强。

这缺衣少穿的,也不晓得能不能回去?

突然脆亮的童声响起:“小姑你好了吗?阿爹说你再不好,要打死我们,你快点好起来吧!”

“啪叽”一个巴掌声起。

“嗷呜,谁打我?”小童捂住脑袋四处寻找目标。

“你个讨债鬼,浑说啥呢?给老子滚一边去,你小姑才刚醒,别闹着她。”

说完很是嫌弃的睨了小童一眼。咳咳……这是亲父子,鉴定完毕。

突然,床前几臂外的妇人带着不满的口吻:“我说小姑,你以后无论如何都别再瞎跑了。喏,这次是摔河里,下回还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家里本就穷,既请大夫又抓药,咱家现在可是穷的叮当响。你若再出去闯祸你几个嫂子到时年节礼都置办不出来,我们可都没脸走娘家了!”语毕竟激动的拍起自己的脸来。

王七昂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深褐色的直领对襟,下罩同色略浅的长裤。额显宽且颧骨突出,眉宇间透着不耐烦和嫌弃。

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知方才下那么大力她脸疼是不疼?

侧边容貌姣好的妇人轻声打断:“小姑来,三嫂给你净脸,咱们洗漱后喝药。”

她亲昵的托住王七的小胖手,细心擦拭着。偶尔还伴着几声低低的咳嗽,面色憔悴,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骤然一声冷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老妇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掐腰骂道:“黑心碎嘴的臭婆娘,敢编排你小姑子?我和你爹活的好好的,轮到你指手画脚。满村打听打听,谁家媳妇像你这样。再敢在我老王家胡咧咧,滚回你娘家去,起开!”

厉色妇人被无情推开,恼火又憋屈,本就是小姑子不知事害的全家人担惊受怕好几日,凭什么骂她。

她一拍大腿,就地瘫坐:“我给你们老王家当牛做马这么些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娘你赶我走?我命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呜……”

“说好的送我儿去学堂呢?早知道我就应当……”

老妇人深吸口气,一下窜到妇人身前,扬手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妇人脸上。

周围死寂一片,痛得妇人忍不住呲牙裂嘴。

王七呆愣,眼睛眨巴再眨巴。

只见老妇人神色冷漠,一双黑白分明的锐眸直逼妇人。

突然,小童“哎呦”一声痛呼,一脸羞愤的推开自己狠心的娘,气急败坏道:“娘你再揪我屁股蛋子,我就告诉阿爹阿奶你偷吃,上次我都看见了。你还让我骗小姑的鸡蛋。”

几乎瞬间,数道不善的目光向妇人射来。她心虚加倍,几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暗骂儿子不争气,话说她这是为了谁啊?

她撑臂而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将儿子薅过来教训一番才好。

谁想背上突感钝痛,止住了她的手。老妇人那凶怒的眼神和高高扬起的木棍,吓的她连连后退。

“你最好给我消停点,不然别怪老婆子翻脸不认人!”

妇人侧身躲在半开半掩的木门后,不敢再吱声。

老妇人回身,一记冷刀子眼,一屋子人皆被她那不经意间迸发出的冷意吓得一个哆嗦,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她环视一圈,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你们谁想当这个家,可以,等哪天棺材板子把我和你们爹盖起来再说。今儿我把话撂下,谁再敢在老王家作妖,都给我卷包袱走人!”

说完一甩棍子,狠狠又瞪了一眼方才出声的妇人。

一群孩子吓的脸都白了,皆缩起脖子,作鹌鹑样。果然,阿奶是这个家里最可怕的。板起脸时可怕,骂人的时候更可怕。

老妇人一招杀鸡儆猴,王家其他人都有些讪讪的。

王家老二察觉到老爹过分热切的视线,后脊背都凉了,头上沁出的汗更是不敢擦。猫腰缩在阴影处作木头人,心头惶惶难安,谁让他找了个“能人”媳妇。

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待听到“出去”二字,王家老二如火烧屁股般,立刻赶着媳妇孩子跑路。

屋内稍年长的大儿媳暗搓双手,欲言又止片刻。最后打声招呼带着孩子也退了出去。

看完戏的王七狠狠吞了一口唾沫,感慨这一家子可真热闹!

“来,我来,瞧你手粗的,小七快喝。”

看着眼前转瞬又恢复到一派慈母的老妇人,她睫羽轻颤,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

目光下移至老妇人手中装着汤药水的大粗碗。无一丝纹饰,颜色也不匀,碗边还有个明显的豁口,刚好卡住老妇人的手指。

她硬扯开嘴角,脑中思绪乱飞,理不出一点章法。

接下来几日,除了吃喝拉撒,王七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不可自拔。

老妇人每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有时一块糖,有时一个鸡蛋或是几颗野果。王七精神头倒是越来越好。

静下来时,也曾回忆她短暂的上辈子。

自小随爷爷奶奶长大,也许环境使然,性子略淡薄。父母各自有新的生活,并不约束她。

后来老人生病相继离世,她床前床后的照顾陪伴,也并无遗憾或执念。之后所有重心就是工作,秉承吃饱饭不想家的人生格条,美食成了她闲时的爱好之一。

躺尸几日,她都在慢慢接受成为王家女的事实,毕竟回不去的话就只能随遇而安了。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人死了,钱没花了,憋屈的想再死一回,也不知她历经半辈子奋斗的房子如何了?

突然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的景象惊的她血管差点原地爆了。这……这这她可太熟悉了。

就现在,此刻,她好想大声的咆哮,嘴角早已咧到耳朵后了。她赖以生存的蜗居啊,啦啦啦,此刻高歌一曲,嗷呜!

她环视脚下的房间,一切如当初的模样,药水洒了满地,星星点点贱的满屋都是。

聚精会神一样样略过,她看的很是仔细。关好水龙头,除此之外,只少了一个她原来的身体而已。

这间房原是一间次卧,后来被她慢慢改成一间多功能储藏室。因厨房面积较小,所以也用于厨房的拓展空间。除了樱桃木打造的餐边柜还有一些零食、餐具、小家电、各种杂物等。柜子里平时会存储粮油米面,应急包,个人药品,工具,避险和特殊需求品。

所有一切都是她一点点囤积起来的,买自己中意的东西想必没人能拒绝。

倒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合心意。毕竟在这个匮乏的古代,需要防身自保的东西。

她退出后又再次实验确定一次,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呼吸道还有点难受,大概是呛水后遗症。

经确认,里面的时间与外界是一样的,意思就是,她在里面待多久,在外面同样是这么久。

所以,她必须时刻注意,若遇有心之人,一时不察怕是会被当妖孽收拾了去。

“生命诚可贵”随着王七自顾自呢喃,脸上的奶膘一鼓一鼓的,活像一只练蛤蟆功的猴子。

生怕小命休矣的王七头也不回闪身出了公寓。

临近晚睡前夕,他们又照常过来看她。

他们会轻轻拥着她软乎圆润的小身板来回念叨:“小七,你还小。以后一个人不许跑河边去,知道吗?再敢偷去要被打屁股的!”

每当这时她都有些心虚低头攥衣角,也只有自己明白此非彼的复杂心情。

然对于这样的小闺女他们完全是没办法,一句重话也讲不出。

老妇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气氛凝滞一会。

压下心中的忧患,长叹口气,轻声道:“记住了就好。睡吧,很晚了!”

老妇人扶她躺下后,又耐心的哄拍一番,两老相携才退出隔间。

回忆落河的事,她只记得肺部的憋闷感和喉咙火辣辣的疼。其余的……不行脑瓜疼,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版权:云起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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