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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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从衣食无忧到饥饿难耐,阿心用了六天,而从前胸贴后背到吃撑肚子,阿心只用了十分钟。阿心从来没有饿到两眼发黑、身子发抖过,所以他没想过人是真的会被饿死的。现在他理解了,为什么书上说旧社会有那么多人饿死在街头。他觉得自己最饿的时候应该离饿死也不远了吧,如果不是马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肉丝面下肚的话。阿心跟在好心的高个叔叔身后,内心充满了感激。因为终于吃饱了肚子,他走得比前几天都轻松,只是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晚风再大也吹不去那股子馊臭味。
高个叔叔不爱说话,他只在面馆里问了阿心几个问题。在阿心迟疑着表达了不想回家的想法后,他便让阿心跟着他去住。阿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两人穿行在古镇里,阿心不停地东张西望,游人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两人穿过石桥往北走去,渐渐离开闹市拐入小巷中,回头望去,被巨龙般的红色灯笼点缀得迷离如梦境的古石桥已落在远处。一条两人宽的路在脚下延伸,破碎的石块铺在路面上,棱角已被磨得圆滑,仿佛古稀老人脸上的皱纹,写满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阿心脑中浮现出一张张幻想出来的沧桑的脸,他们的表情夸张怪异,飞快掠过,又重叠在一起,挥之不去。
小路右边是一幢幢上了年纪的旧房子,弯弯曲曲的小胡同如同迷宫中的道路一般,让人摸不着方向。偶有大叔大妈们说话的声音,一声近一声远,前言不搭后语,却让阿心倍感亲切,仿佛这一大片房子里住着的是一家人。自行车铃声在路左边的河对面响起,铃声飘过空旷的空间传到阿心的耳中,奇快无比,当他转头看时,那车已溜到远处。望去,前方河岸边的树下黑乎乎地堆放着一些砖块,似乎是哪户人家正在盖房子,暂时把材料堆那儿了,好在那块空地足够大,不会影响到行人的过往。
高个叔叔转身进了小巷,阿心很快便发现自己已身处高墙的包围中,面前的一幢三层自建楼大门紧闭,双开铁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大门与水泥墙壁的间隙也比较大,原本的白色墙漆被风尘和雨水腐蚀成了花白色,整幢房子蹲在暮色中如同一座破败的碉堡。高个叔叔取出钥匙打开边门,走了进去。从外面看这房子比较破旧,但院落不小,进去后阿心发现大厅比较窄,似乎被重新隔过,尽头是厨房,右边则是通向二楼的楼梯。一走进门,阿心便闻到了一股奇特的气味,不臭也不香,像是闷了好久的东西突然被打开时散发出来的气味。
“他叫阿心,离家出走好几天了,我看他没地方去,就把他带回来了,正好能帮帮你们。”高个叔叔指了指阿心,向楼里的胖阿姨和小铁介绍着,又转头对阿心说,“我叫孔布,你以后叫我孔叔就行了。”说完,他让胖阿姨给阿心准备睡觉的地方,自己就上楼休息去了。
阿心睁着困倦的双眼乏力地打量着这幢三层旧楼的内部,它看上去老龄又多病,泛黄的白墙角落已经因为潮湿渗水而出现了好几片黑色的斑块,旧式的木家具大多零散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地方外漆掉落,露出了木材本来的颜色。
阿心看到这个头发随便扎在脑后、有着明显双下巴的胖阿姨很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上楼的孔布。接着,她很快站起身来追了上去。她的动作敏捷快速,和体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阿心看到她轻盈地跃上楼梯,依稀听到她在问孔布:“这孩子不会惹上麻烦吧……”
麻烦?阿心有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麻烦。
两人消失在楼梯间,还能听到几声低微的交谈,但听不清说了什么。阿心没听到孔布是怎么回答的,不过他听到有人笑了起来。
是小铁,他咧开嘴,露出一口不平整又带着污渍的牙齿,阿心怀疑他是不是从来不刷牙齿。阿心不知道他为何发笑,是觉得离家出走这事太可笑,还是觉得自己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乱得像鸟窝的样子很可笑。阿心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他知道自己现在又脏又臭,可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儿去。脸瘦长,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又长又乱,衣领一边高一边低,看着比自己个子高一点,尤其是这家伙脸上的邪笑,让阿心感到非常不舒服,他从来没在哪个同学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带着点打量,又带着几分嘲笑,还有一丝丝敌对的意味。
“吃,肥婆的肉烧得还可以。”小铁跷起一条腿,踩在长凳上,眼神瞟了瞟桌上那盘红烧肉。
阿心想起了不久前吃的那碗鸡蛋肉丝面,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小铁似乎不意外,他意犹未尽而又幅度夸张地左右搓了搓嘴,凑上前来低声说:“这里是臭屁股的家,小心沾上屎。”他说完后便径直上楼去了,他最后瞥的那一眼让阿心心里凉凉的,怀疑自己没吃肉是不是得罪他了。
在路上的时候,孔叔和阿心提起过家里的情况,说家里收容了好几个没人要的孩子。狭长的客厅里,餐桌被挤在了墙边,一楼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大房间的门关得严实,孔叔说的那些孩子大概就在大房间里,而小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有什么。阿心在餐桌旁坐下,这时,疲惫感突然涌了上来,就像海浪一般把他拍晕,在外流浪这些天给他带来的所有担忧、害怕、饥饿、孤独、疲倦、恐惧全都合到了一起,重重地压到了他的身上。阿心伏在餐桌上,像在学校午休那样将头靠在两条手臂上,很快就睡着了。
“过来。”
一声招呼唤醒了迷迷糊糊的阿心,他眯着眼抬头望向楼梯口,胖阿姨正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个“麻烦”。
“你的房间在三楼。”
胖阿姨呆呆地看着阿心,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看着一段枯折的树枝,或是一面粗糙灰白的水泥墙。
“阿心,跟妈妈走吧,这个房子我们不能住了。”
一声模糊的话语传到阿心的耳中,阿心没听清楚,却懂得了那句话的意思。他一转头,没有看到妈妈,再往前看时,面前的马路瞬间变了模样。路两边的树木像被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枝叶间看不到半点鲜艳的绿色,每片树叶都像被灰黑色的厚重尘土包裹了起来,两排树木无声地向远方延伸。阿心不知道远处有什么,也不知道路通往何处,路的两侧似乎空无一物,仿佛一切都建在一片空旷寂寥的虚无之中。越往高处的天空就显得越黑暗,只有在靠近树尖的高度上,那黑色才渐变为灰色。阿心仿佛能看到有什么像雪花似的从漆黑的穹顶中落下来,直到将整条路都笼罩住了,可地上却什么也没有,只显得更加坚硬阴冷。
“妈!”
那声音产生的震荡波就像落石击中湖面产生的水纹,一圈一圈,向四周荡了开来。
阿心是被一阵哭闹声吵醒的,窗外仍然漆黑一片。
哭闹声中有小孩的大喊声,还有小小孩的大哭声,最后统统被胖阿姨刺耳的尖叫声打断。那可怕的声响从胖阿姨庞大的身躯和大大的嘴巴中挤出来,更令人恐惧的是,小小孩的大哭声就像是被盖上了厚布一样,变得沉闷。尽管声音是从一楼发出的,可阿心听起来却像在耳边似的。本来小孩子哭闹很正常,但一个小孩的哭声最终会把好几个小孩都吵醒,然后所有孩子都会大哭起来,这就是很恐怖的事了。当阿心用被子捂住头,却仍能听到沉闷的哭声时,更加害怕起来,他总觉得那孩子会被闷死在被子里。阿心依稀听到胖阿姨的咒骂声,仿佛女巫在昏暗的小木屋里念动咒语,木桌子上放满了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药水,诡异的药水在透明瓶中翻腾,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脚步急促的上楼声打破了阿心的幻想,让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活在动画片里,可那脚步声又急又重,阿心的心都快拎到嗓子眼了,仿佛会冲进来一个手执长剑的无头骑士或者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狼人。
门猛地被推开,小铁的声音传来:“快来帮忙,要不然老子不用睡了。”
阿心扯掉被子,看到站在门口的小铁双眼深陷,黑眼圈仿佛更深了。
头昏脑胀的阿心跌跌撞撞地跟着小铁跑到了一楼,哭声巨浪般扑面而来。阿心感觉糟透了,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小铁一副几年没睡醒的样子,也明白胖阿姨为什么表情呆滞、反应迟钝了。无论是谁,如果天天要照顾好几个孩子,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最终的结果要么变成呆子,要么变成疯子。大房间的墙很厚,大概是为了把声音留在房间里而特别改造的。尽管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孩子的哭声还是能轻易地传出去,幽魂般在三层楼的空间里游荡。大房间里贴墙放着三张高低床,有些床上睡着孩子,有些则乱七八糟地堆着被子、衣服和其他杂物。房间的角落里还堆着一堆破东西,阿心只看出了一双破烂的球鞋和一件又破又脏的外衣,如果要看出它们原来的颜色,就真是太困难了。哭声来自中间床上的婴儿,他正咧着喇叭一样的大嘴号啕,这哭声只能用撕心裂肺、排山倒海、地动山摇来形容。本来就很累又没有睡好的阿心听到这哭声,恨不得自己的头马上爆炸掉算了。
“别站着,先哄那两个被吵醒的,再哭就用被子压上去!”胖阿姨睁着充满了血丝的双眼,嘴角抽搐地说。
阿心随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正撑起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奇怪地看着四周。孩子面色憔悴,头发散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阿心,大概奇怪怎么来了个陌生人。想到胖阿姨那快失心疯的模样,阿心忙上前把孩子轻轻放倒在床上,又给他盖上了被子。孩子一直盯着阿心看,虽然没什么表情,倒也配合地躺了下去。
阿心刚松了口气,另一个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抱起来,抱起来,他能听懂你说啥啊?”胖阿姨的嗓音一点也不比小孩的哭声低。阿心见她正在往孩子嘴里塞奶瓶,而小铁解开了另一个小孩的裤子。随着裤子的解开,一股热腾腾的、酸溜溜的味道在屋里散发开来。小铁麻利地抽掉那块包着孩子屁股的棉布,用毛巾将小屁股上的黄色物体擦去,转身换了块干净的毛巾,沾着水又擦了一遍,接着随手拉过干净的棉布条又把那小屁股包了起来。他熟练的手法如同流水线上的机器一样标准无误,把阿心看得直发愣。
过了半小时,吃的也吃完了,拉的也洗干净了,阿心抱着的孩子也渐渐睡着了,一切又安静了下来。胖阿姨低声嘱咐了小铁几句就上楼去了。经过一阵吵闹和忙碌之后,困意渐渐袭来,阿心的头越来越重,脖子完全支撑不住了。这时,小铁凑过头来低声说:“跟我来。”阿心糊里糊涂地跟小铁上了三楼。小铁的房间就在边上,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连窗户都没有。小铁麻利地爬上床去,拍了拍床板,说:“小子,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嗯……”
“孔布那家伙那么鸡贼,他先带你在外面逛了好大一圈吧?”
经小铁一问,阿心想起自从吃了孔叔请的面后,确实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这里。阿心有些疑惑,可他又累又困,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也不想思考那么多,脱鞋爬上了床。小铁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舒服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孔布这小子,搞什么呢?准没好事……唉,想好好睡一觉真难啊,老子快要死了。”他双眼直直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过了一会儿,阿心就听到了打呼声。
第二天,阿心睡到了自然醒,居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在孩子们的哭声中惊醒。小铁已经不在身边了。就在阿心犹豫着是否继续睡时,胖阿姨出现在门口,她瞪了阿心一眼,说:“小铁说让你再睡会儿,我看睡到这会儿也该够了吧。”
到了一楼,阿心才知道小铁早就开始干活了。看到他在一楼忙碌地照顾小孩子,阿心不禁心生感激,心想这家伙虽然满口粗话,人倒是还不错。阿心也不好意思磨蹭,他知道胖阿姨虽然没开口,但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很快便洗漱完毕,在胖阿姨眼神的指引下坐到餐桌边吃了馒头和稀粥,接着他知道自己应该和小铁一样去那个大房间里照顾孩子了。
小铁皱着眉,把一块黄乎乎的布从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的屁股底下抽出来,屋子里顿时被一股非常不友好的气味笼罩了起来。阿心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是“臭屁股的家”,他捂了捂鼻子,简直想跑出房间去。小铁瞟了他一眼,示意他过去扶着孩子。这可不是件好差事,阿心只恨自己不是长臂猿。他伸长了手臂,尽量让自己离那个光屁股的小孩远一点,他双手搀住那孩子的胳肢窝,方便小铁拿毛巾清洁孩子的脏屁股。小铁认认真真地把事情做好,这让偶尔过来看一眼的胖阿姨颇为满意。
一整个上午,阿心都在配合小铁照顾几个孩子,在小铁的指导下,阿心也掌握了些窍门。等到中午,坐到餐桌边,吃着胖阿姨端上来的咸菜炒笋干时,阿心才感到浑身酸痛,又累又乏,比在学校里跑五公里还累。小铁则像没事人一样吃着饭,好像只要吃饱就一切都没问题。他把两大碗饭吃下肚后,走到水池边开始洗东西。那些用来装牛奶和米糊的奶瓶、小饭盒,还有喂孩子用的汤匙等都被浸泡在一个大脸盆里,脸盆里的水是灰白色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浅色的细小颗粒。小铁面无表情地打开水龙头,拿过一块变色发黄的洗碗布洗了起来。
“今天很勤快啊。水关小点,一会儿把饭碗也洗了。下午我得去买点东西,你们好好看着孩子。”胖阿姨打起了哈欠,往楼上走去。
小铁半点反应也没有。
“饭碗我来洗吧。”
“没事,不就几个碗嘛。”
“小铁,你真勤快。”
“嘿嘿,干了活才有饭吃。”
“小铁,你不用读书啊?”
“你是真傻吧?我要是有书读,还跑出来发神经啊!”
阿心不吭声了,他继续扒着饭,咸菜炒笋干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是辣了点,他有点吃不消,只能用饭裹着菜囫囵地咽下去。
小铁洗着东西,偶尔停下手,侧耳听一会儿,确认胖阿姨没有下楼后,问阿心:“你知道这里是啥地方不?”
“啥地方?”
“你知道里面那几个病娃是咋来的不?”
“孔叔说是人家不要的。”阿心低声说。
小铁扫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嘿嘿地笑了起来。
中午能睡一会儿真是太好了,加上每次都能吃饱饭,阿心的身体慢慢地恢复正常了,手上也有力气了,他盘算着该把自己身上带的东西整理一下。趁午睡时间,楼下的大房间里还没有传来哭闹声,阿心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双肩背包,把里面收着的几件衣服、袜子、短裤什么的都拿了出来,还有折伞、两大包纸巾和几个塑料袋,唯一不用找就知道肯定没有的东西就是钱。阿心叹了口气,低头闻了闻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馊了。阿心来到三楼的卫生间,拿起放着的一块肥皂,又挑选了一套相对干净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利索地放水洗衣服。刚洗了一会儿,小铁溜到门口扫了一眼,转身从房间里扯来几件衣服,一起丢进了阿心洗衣的塑料盆里。
“反正洗都洗了,就一起洗洗呗。好好听你铁大爷的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心皱着眉正要把他的衣服往外扔,小铁又喊了起来:“我说小子,今天早上亏得有我,你才能睡个好觉,让你洗几件衣服怎么了?你可别不识好歹。”阿心抬起头来,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神色,便犹豫着把衣服收回了盆里。
“洗干净点。”小铁满意地朝他挤了挤眼,便下楼去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阿心嘟囔着说:“还是洗衣服好点,一会儿要是那些孩子哭起来,更有你累的。”他把小铁的外套拿过来,正要往水里按,手指触到衣服口袋有些鼓起,伸手一掏,掏出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小铁片、金属珠、十来张纸牌,还有两三个硬币。阿心把东西全放在了洗手台上,心想这家伙真粗心,口袋都没掏就往盆里丢,小时候他妈妈肯定没少骂他。
“啊呀。”阿心突然想到一件事,赶紧把自己的外套从盆里拎了起来,伸手就往口袋里掏去。还好,口袋里还没有湿。阿心顺利地拯救出一张小纸条来,正反都看了看,纸条没有沾上水渍,上面写着的手机号码清清楚楚的。他放下心来,盯着那个号码,嘴里念念有词地读了好多遍,这才把纸条仔细地折好,放到裤子口袋里。
阿心把衣服洗好,兴冲冲地端着盆来到院里时,看到小铁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托着脑袋看着挂在半空的湿衣服发呆。墙边的竹架子上晾着不少小孩子的衣服和尿布,剩下的衣架和空间都不多了。阿心便把孩子们的衣服尽量挂到一起,空出衣架来。小铁就坐在那儿一边抖着脚一边看着他忙活。
“哎,我说,你哪儿的人啊?”
阿心没理会,继续晾衣服。
“我说,你可别把我的衣服晾在尿布边上啊,我的衣服要是沾着屎了,你可没好果子吃。”
“臭屁股的家,小心沾上屎。”阿心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嘿,你小子挺横啊,你不知道大爷我是谁吧?我……”
“你不就是小铁吗?破铜烂铁的铁。”
“小子……一看你就是纯傻,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还学人家出来混。你等着瞧,到时让你哭都来不及。”小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坐在那儿笑个不停。阿心把自己的衣服晾好后,低头看了眼脸盆里小铁的衣服,也拿起来一并晾了。
“这还像点话,”小铁很满意地冲他点点头,说,“小子……”
“我叫阿心!”
“哟,还挺拽,有名字了不起啊。我说小阿心,你爸妈不要你了?害得你书都不念,家都不待,跑到外面来风吹日晒的当流浪狗。”
“你不是也一样?”
“老子怎么能跟你个小屁孩一样,老子那是要出来干一番事业的。你小子是抽了哪根筋才跑出来的?”
阿心晾完了衣服,端着空脸盆,看都不看小铁,一脸严肃地走进屋去。
“嘿,这小子,比铁大爷我还牛啊。唉唉唉,对了,你得帮我个忙。”
刚一脚跨进大厅的阿心停下了脚步,转头过来看着他,诧异地说:“衣服不是晾好了吗?”
“来来来,过来帮把手。”小铁说着从小凳子上蹦了起来,走到墙边指了指一个破旧的木衣柜。
见小铁站在木衣柜旁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阿心好奇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衣柜,发现好些地方都破烂了,便问道:“干吗?这是人家不要的吧?”
“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放外面了。我老早就想把这玩意移过去了,”小铁指了指两米开外的那个靠墙的洗衣台,说,“洗东西的时候还能在这柜子上放东西,多顺手,你说是不是?可我一个人搬不动啊,来来来,小阿心来帮我搬一下。”他说着站到衣柜的左侧,双手把住衣柜的外侧用力往上抬。衣柜也不是什么好材料做的,本来就不重,小铁的力气虽然不大,倒也把衣柜抬得动了一下。阿心便上前抬着另一侧,两人边抬边移,费了老大的劲把衣柜抬到了洗衣台边上。放下衣柜后,小铁使劲地冲衣柜踢了两脚,让它紧紧地贴在墙壁和水泥洗衣台边,这才满意地拍拍手,上下看了一圈,说:“这下就能成了。”
阿心被哭声吵醒了,他听到孩子在哭。一个孩子开始哭,就容易带动其他几个睡不熟的孩子一起哭,人在小的时候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哭了,还哭个没完。阿心发现这件事很要命。他转头看了一圈,有两个孩子已经在那儿翻身转体的不安分了,另一个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可小铁不知去哪儿了,并没在屋里。阿心正在担心那两个孩子也会哭起来,房门口响起了令人烦躁的声音。
“怎么就你一个,小铁那小子呢?”
阿心觉得头皮直发麻,答道:“……大概上厕所去了。”
“厕所?多久了?”
“十……几分钟吧。”
胖阿姨看出这个回答不靠谱了,她原地转了一圈,大叫着:“拿被子捂起来,捂起来,别让声音冒出房间去!”然后她飞快地掏出手机按着号码,砰地把门拉上了。阿心凑到门口听她电话里讲什么,虽然屋里有些哭闹声,但还是能听到胖阿姨说的话,她那个大嗓门确实也无法轻声细语。
“孔哥,不好了,小铁那小子可能是跑了,院子里那个破衣柜被移过了。他是不是去找……嗯,嗯……那就好,我会看住的,要把他抓回来。”听胖阿姨有挂电话的意思了,阿心连忙跑回哭闹的孩子身边,轻拍孩子的胸口。门被打开了,阿心感觉胖阿姨在门口瞪了自己几眼。她问:“那小子走之前说了什么没?”
“没有啊,就说去上个厕所。”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的阿心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怎么样,会不会被胖阿姨看破。胖阿姨似乎也没有在意阿心的演技,而是开始东拉西扯一些小铁的事,说这小子有多懒,老是偷溜出去玩。阿心完全没听进去,他开始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帮了自己的好人孔叔叔、年龄大小差不多的几个孩子、胖阿姨,以及小铁。小铁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把他抓回来,还有为什么小铁要让自己帮忙搬那个衣柜?阿心一边想,一边装出疲倦犯困的模样。这招果然有效,胖阿姨发现他没什么异样,就渐渐安心了。然而阿心的疑问一旦产生,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继续想着小铁的事,这让他觉得又危险又刺激。“要不要溜走?趁她上厕所的时候跑,她肯定追不上我,可小铁会不会有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阿心犹豫了好久,觉得脑中有很多事飞来飞去的,不知道该抓住哪一个,这让他始终下不了决心,直到本来关着的铁门被砰地用力踢开。
这沉重的开门声仿佛在阿心的心里砸上了一锤,他预感事情正在变坏。阿心跑到客厅,看到孔叔正将一个装有重物的蛇皮袋往客厅地上一扔。蛇皮袋里发出了唔唔的声音。孔布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人是阿心,当他看到阿心眼里的不安时,猛地发现事情可能会变糟,于是迅速做了个决定。他转身关上门,回头冲着刚过来的胖阿姨喊:“拉住他!拉住他!”就在阿心回过神来之前,胖阿姨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这时蛇皮袋里的唔唔声更响了,阿心听出了那是小铁的声音。
孔布关上大门,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小子,你就算再笨,也该知道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了吧。我是干什么的,你自己想想就清楚了。”孔布恶狠狠地说,细小的双眼直瞪着阿心,活像只盯着奶酪的饥饿老鼠。
“骗子!”阿心向孔布挥了挥拳头,胖阿姨很快将他的两只手臂都抓了起来。
“别以为你叫就会有人来帮你,这房子隔音好得很,你再叫也没用!你要是老实点,大家都好过,要是你不识相,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孔布的瘦脸颊上露出凶狠之色,整张脸瞬间变成了一只穿了十年不洗的鞋底,帮阿心时的善解人意早就荡然无存。孔布从门后取出了两根麻绳,将阿心的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阿心的小胳膊在两个大人的力量面前显得太过无力,当他被绑住双手双脚倒在地上时,眼眶里已满是泪水。胖阿姨开始搜身,可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最后也只在阿心的口袋里找到一张纸条。
“这是谁的电话?”孔布扬了扬手里的纸。
阿心紧闭嘴唇。
“是你爸的还是你妈的?”
阿心索性将脸别向了另一边。
“好小子,嘴够硬,你就不怕我拿锤子敲烂你的牙吗?”
“你管我号码是谁的,反正不是你的!”阿心突然高声尖叫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哼,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这是谁的号码!”孔布挥了挥手,“都关到小黑屋去,关两天就老实了。”
“咣”的一声响,屋里变得一团漆黑。
小黑屋在三楼的最边上,小且没有窗户,关上门就是漆黑一片,除了门缝里能透进些光线外,简直就是与世隔绝的黑暗地狱。阿心从没被关在这样的小黑屋里过,在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那些电影里的恐怖影像就都冒了出来,像是科幻片里拖着巨大长尾、嘴里流着脓水、无声无息靠近的异型怪兽;血肉模糊得连脸都看不清、一路走一路从身上掉肉的行尸;还有阿心最害怕的,披着长发、看不到脸、突然就出现在身后的女鬼……要不是有那个会唔唔叫的蛇皮袋陪他,他真的要放声大哭了。这事仿佛噩梦一般,阿心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但绑住手脚的绳子是那么紧,用力挣扎是那么疼。
蛇皮袋就被扔在脚边,在胖阿姨的脚步声消失后,蛇皮袋一直在唔唔地叫唤着。阿心转过身,凑上前去用力将绑在蛇皮袋口子上的绳子解了开来,小铁便急着把头伸了出来,屋里只能听到他的双脚把麻袋蹬得变形的吱吱声。阿心摸索着把塞在他嘴里的一大块布扯了出来,布塞得那么紧,阿心真害怕会把小铁的牙齿也扯断几颗。当布被扯出后,小铁呕了有一分钟,接着大口喘着气,像是要把小屋里的氧气都吸光似的。
“倒霉!被他们发现了!”
“你去哪儿了?”
“我妹妹被他们抓起来了!”
“你妹妹?”
“你猪脑子啊!你来两天了,还没看出他们在卖小孩啊!”看到阿心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三分不解、三分不信、三分吃惊,还有一分害怕的样子,小铁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在拐卖小孩!卖小孩懂不懂?我妹妹被他们抓起来了,你以为我喜欢给那些小孩擦屎啊!你去试试,擦一次保你全天手臭!洗都洗不掉!”
小铁的话惊雷般在阿心头顶响起。虽然阿心早就感觉不对劲,但从未把事情和人贩子联系起来,如今听到小铁说的话,他大吃一惊。妈妈说过,人贩子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混进了人贩子的老窝里。现在想起来,又高又瘦的孔叔有着一张同样消瘦的脸,可偏偏鼻子长得特别,弯弯的就像老鹰的喙,加上他的肩膀始终稍稍耸起,还真的不像个好人的样子。
看到阿心完全呆住了,小铁更加生气地说:“怕了吧?这么倒霉的事谁碰到谁哭死!我好不容易知道了花花在哪儿,想偷偷把她带走的,谁知道还是被发现了!”小铁哼哼着,似乎哪里受了伤。
“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关起来卖到大山里,那种让你跑也跑不出来的大山里,给他们干一辈子活儿呗。”听着小铁的话,阿心不禁打了个哆嗦,脑中闪现出来的恶鬼突然就变成了孔布。好几分钟,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再过了会儿,阿心低声问:“那怎么办?”
小铁没反应。
阿心又问了两遍,小铁还是没动静,阿心便用力踢了小铁一脚。小铁尖叫一声,缩起脚使劲搓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嘿嘿地笑起来:“怕了吧,老子可没骗你,还有啥事是这伙人干不出来的。你说你也真是,乖乖在家里好好读书,有爹妈管你,多好的事……哎哟,真是倒霉透了,刚才被那个人贩子打,现在你又踢我,我做什么坏事了?”
“你不怕?”
小铁得意地笑了起来:“嘿嘿,老子是谁,你跟老子比?你们这些城里的小孩根本不知道外头的日子有多难熬,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懂,在外面不饿死、病死就算是菩萨保佑了,孔布那混蛋就是看你笨,所以才把你带回来帮忙。”
这下阿心可不服气了,说:“那你怎么不待在家里,还把妹妹一起带出来,你更笨!”
“你懂个鬼啊,老子出来两年了,大冬天都没冻死老子,还回去干吗?再说,花花的死人爸妈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两人又安静了下来,阿心慢慢想明白了小铁妹妹的爸妈就是小铁的爸妈。又过了会儿,小铁开始愤恨地咒骂,反正在他的嘴里,孔布已经被各种方法折磨死了无数次,可小铁还是不解恨,他打算继续想新方法来口头折磨孔布。阿心听他把所有的恐怖死法都说了一遍,有的方法已经用过几回了。小铁终于停了下来,一边扭动着手腕,一边埋怨绳子绑得真紧。他没挣扎几下就累得不行,最后只能放弃。小铁叹了口气,挪了挪身子,靠得舒服了些,开始折腾阿心,他问阿心是不是被老妈骂了几句就跑出来了。看到阿心嘟起嘴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便又问阿心,难道真没发现孔布有问题。
阿心老实地回答说:“胖阿姨发现你走掉后……”
“还胖阿姨呢,那只肥猪!叫她母猪!”
“那只……她打电话给孔叔,我偷听她说要抓你回来,我就想这些人准保不是什么好人。”
“哟,还挺聪明的,那你还不走?你傻呀?”
“我是想走,可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就一直犹豫。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被抓回来了。”
“好啊,你这是骂我没用,老子可听出来了。”
“没有没有,我是好奇他们抓你回来后会怎么……弄你呢……”
“你敢臭我,看老子怎么弄你……”小铁恨恨地伸出脚就要去踹阿心。
“你让我帮你搬衣柜,就是想翻墙逃走吧?”
“废话,他们把所有的门都锁上了,要是不翻墙可真出不去。墙那么高,没那个衣柜怎么翻出去?”
“我们逃吧,要不然他们真把我们卖到山里怎么办?”阿心的声音有些发抖。
“逃个鬼!我要劈了孔布当柴烧,还要在那个肥婆身上踩一千脚,不,一万脚。那她就更肥了,连门都挤不出去,哈哈哈……”小铁差点没笑岔气,他使劲扯了扯绳子,还是纹丝不动。阿心呆呆地看着房顶,说:“要是我们大声喊,外面的人听得到吗?”说起这事,小铁一脸痛苦地摇头,说上次有个小孩被关在这里两天,哭得跟杀猪一样,外面的人半点反应也没有,里面却吵得要死,根本没法睡。
“里面吵得要死?对哦,能听到一楼小孩的哭声……要不这样?”阿心偏着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夜色如幕,徐徐降落。在这个保持着古老建筑风格的小镇里,除去热闹繁华的风景区一带,周围的农家小村已经安静了下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享受起傍晚的休闲时光。村庄的小道上已鲜有行人,只有不太明亮的路灯照耀着一个又一个拐角处。在小镇外围的三层楼里,孩子们吃了晚饭,也渐渐安静下来。胖阿姨忙了一天,累得够呛,饭吃了一半,瞌睡虫就上来了。她挪进房间,关上门熄了灯,连打了几个哈欠,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就在这时,从楼上传来了杀猪般的喊声。
“饿死我啦,快拿点吃的来啊!饿死啦!我真的要饿死啦!”
胖阿姨本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只想昏睡过去,被小铁这么一叫顿觉头皮发麻浑身直打哆嗦,想想就是因为这小子逃走才让自己那么累,真想狠狠抽他几嘴巴。她恨恨地捂着耳朵睡觉,可小铁的嘶嚎声特别刺耳,这楼对外可能做过隔音,可内部的房门老旧破败,门隙大得能挤进一条狗去,小铁敲破锅般的哭喊声透过门缝涌过楼道钻进胖阿姨的耳中,一点障碍都没有。胖阿姨虽然听惯了孩子的哭闹声,但这破锣般的哭喊声让她实在无法忍受。
“死小子,你再喊我就把你吊起来!”
“饿死啦!没吃饭啊,行行好吧!咱要求不高,来碗白饭也好啊!真的不行了,要饿死啦!”小铁的哭喊声很有感染力,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拖几个长音,一会儿又尖叫几声,别说胖阿姨,连阿心都觉得头盖快被爆开似的。小铁哭叫个不停,胖阿姨担心孩子们会被他吵醒,她骂骂咧咧地喊:“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我去给你拿碗饭!”听到胖阿姨答应了,小铁的声音就轻了许多,没有再大声喊,只是低声呻吟着,似乎在提醒胖阿姨快点拿饭来。
一会儿,胖阿姨骂骂咧咧地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大碗饭和两双筷子,碗里还有些小菜。她一边骂一边砰地拉开房门走了进来:“别哼了,有你们吃的!”胖阿姨弯腰把饭碗放到地上,踢了那麻袋一脚,冲着阿心说:“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吃好了就给我睡,要是再敢鬼叫,看我不抽你们!”
阿心的表情却有些古怪。胖阿姨正纳闷这小子的脸抽什么筋呢,突然腰上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而阿心早有准备地闪开了,胖阿姨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直接就朝一堆破烂里摔了下去。就在这时,她听到小铁怪叫一声:“快走!”阿心和小铁冲出房间,飞快地往楼下跑去。胖阿姨这才知道上当了,原来小铁早就不在麻袋里,而是躲到了门后,阿心也早就解开了绳子,只是光线太暗,她没发现。胖阿姨的下巴正摔在一堆杂物上,被粗糙的木条子撞得生疼,可她来不及喊疼,她知道要是让两个小鬼逃跑了,这里的一切都将完蛋。她赶紧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追去。刚追到院里,小铁便已经爬上了洗衣台,正当胖阿姨觉得大事不妙之时,门外跑进来一个人。
孔布居然回来了!他几大步上前,一手一个便将阿心和小铁从洗衣台上扯了下来,就这么半拎半拖到大厅里。阿心和小铁用力挣扎,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小铁一边打一边大声地骂了起来。
“行啊,要不是正巧我回来,你们还真逃走了,不错不错,当初我就没看错你,普通小鬼哪儿有这么机灵。”孔布用冷冷的口气不阴不阳地夸着小铁,同时示意胖阿姨关好门后把绳子拿来,“老实告诉你,小铁,我早就把你妹妹换到别的地方了,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看不到你妹妹!”他这句话说得异常阴森沉重,小铁放声大哭起来。
阿心忍不住大骂道:“你这种坏人要被抓进监狱,蹲好多年牢的!”
“嘿嘿嘿,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你们要是敢再逃,我就打断你们的腿,看你们还怎么逃!”孔布用绳子把小铁绑了起来,这次他下手没含糊,小铁的手被拉到了后面,连同双脚绑在了一起,别说是逃跑,连动一下都很困难。小铁一边哭一边骂,最后被胖阿姨半拖半拎地送回了小黑屋。接着,孔布拉过阿心,边绑边说:“我知道小铁这家伙早晚会出事,要不是想换掉他,我才懒得带你回来,看你呆头呆脑的,本以为能听话点,没想到你和小铁混到一起了,哼哼。我会对你好一点,暂时不会打断你的腿。你猜猜是为啥?你兜里那个电话号码我打过了,那女的同意拿钱来买你,你运气不错啊。不过要是你不听话,到时缺胳膊少腿可别怪我,我照样能卖钱。”
阿心的双臂被扭到背后,痛得叫出声来。孔布将阿心绑好,又问那女人到底是谁,见阿心不说,他称赞阿心有志气,还说明天会继续和那女的谈价钱,说不定还能加钱。孔布越想越开心,一边笑一边取出手机给阿心拍了张照。最后,又将阿心也关进了小黑屋。
孔布其实有些犹豫,虽然他很想从阿心身上捞到赎金,可电话里那年轻女人不肯说她和阿心是什么关系,只说愿意赎回阿心,关键是她冷静得让孔布发毛,这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危险。但他无法抗拒钱的诱惑力,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守在鼠夹前一步也不肯离开的老鼠。赚钱总会有风险,胆大做将军嘛。孔布这样勉励自己。当再次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清楚,确认安全后,他再次拨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那年轻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冷静,这让孔布觉得鼠夹子离自己更近了些。孔布努力摆脱心中的不安,把阿心的照片发了过去,并告诉对方准备五万块,以及交易的地点和时间,最后不忘警告对方,如果报警的话他就会撕票。
对方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一切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