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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必然得救

弗朗西斯·兰登走在逼仄的楼道里,像电影里的大盗躲避金库外的红外射线一样,极为小心地躲避两侧堆积成山的垃圾,防止那些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黑黄色污垢沾染上他的昂贵西装。

他在一处房门前停下,取出钥匙,扭开租住的狭小公寓的房门,门刚推开,就见到客厅沙发上躺着他的姐姐,二十二岁的仙黛尔·兰登,电视机里放着经典喜剧动画片,猫和老鼠。

“你今天怎么没去工作?反而在家看动画片。”

兰登走进屋内,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仙黛尔好像才注意到兰登一般,用疲惫沙哑的嗓音开口:

“今天休假。”

“是该休息一下,我已经连着十几天没看到你了,再不休息我都担心你会猝死。”

兰登看到茶几上摊开的杂志,彩色内页上的模特长腿细腰,衣着光鲜,但还是没有下方标注价格的那五六个零那么吸引眼球,他不由开口:

“你每天做的和牛马一样,但也只有每周几百刀的工资,还要忍受那个‘变态控制狂’上司。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到不喜欢的时尚杂志社工作。”

“所以我要继续当牛做马,努力升职,好让我以后能赚更多的钱。虽然这不符合《劳工保障法》,但这符合社会规律。况且,每个月有三四千刀左右,已经不少了。只不过我们是两个人,所以格外拮据一些。”

仙黛尔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扭过头盯着兰登:

“所以你穿这衣服是要干嘛?怀念一下已经过去了的富二代时光?”

兰登没有回答,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仔细认真地挂好,掸了掸上面细微的尘埃,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我去了趟银行。”

“你去银行?”

“贷款。如果不想点办法凑学费,我都要没书读了。”

“哦~”仙黛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快开学了是吧?你贷到了吗?”

“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兰登靠在沙发上,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烦躁:“我花了十几分钟就说服了经理给我办贷款,但后来写贷款目的的时候,我写高中学费,那个家伙就立刻翻脸,要把我赶出去。我又用了半个小时说服了他:我这个人非常值得投资,他也对我说服别人的能力大加赞赏,甚至想让我去银行工作。”

“那后来呢?”

“后来他发现我填写的是哈佛西湖高中,那个家伙就说。”

兰登改变了声调,粗声粗气地模仿银行经理:“‘读加州排名第一的贵族私立高中的家伙需要来银行贷款?啊哼?’然后就把我赶出去了,一句话也不肯听我说。”

仙黛尔皱起了眉头:“还有其他方法吗?”

兰登看着电视里汤姆猫追逐杰瑞的搞笑场景,但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太迟了,太迟了,还有两天就要开学。我们学校的助学金名额已经满了,现在转学也来不及。”

“助学贷款呢?”

兰登嗤笑一声,面上还是冷冷的:“当我说出是什么学校的时候,一切就都不可能了。那个胖子经理还问我这是不是什么新型的骗贷方法,如果我愿意给他回扣的话,他也许能批准。”

“活在社会主义、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我还从没听过这么‘社会’的话,没想到来到资本主义世界的第四天就听到了。”

兰登声音极轻地跟了一句,在电视机的声音中、周遭邻居的吵闹中,细不可闻。

仙黛尔显然没听到兰登的话,她有些严肃地说:

“你可别想着辍学,考上名牌大学永远是最安稳、快捷的阶级跃升通道。我记得,你们学校可是推行不折不扣的精英教育,要求学生上名校。你不会以为那些把孩子送进去的富豪都是蠢货,反而相信快乐教育吧。”

“我知道,我知道。”

兰登打断仙黛尔的话语:“我考虑的比你更清楚。我还打算上斯坦福学计算机,‘学习’一下别人的创意,找两个靠谱有能力的合作伙伴,在互联网大潮里狠狠发一波财。谁知道现在连高中都没法上!”

兰登狠狠一锤沙发。

仙黛尔长叹一声,靠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谁能想到只是三四万刀学费就这么难。以前三四万刀买的礼服只穿一次就扔在衣柜里,再也不碰;七八月份去摩纳哥,在自家的游艇上度假;住有露天私人泳池的房子,就连更衣室都比我们现在租的这个廉价公寓大……简直像在梦里一样……”

“我们已经破产了!”兰登打断仙黛尔,他听不得这个——他来到1989年的美利坚可从没享受到过这些东西的一星半点,“我们家已经破产了!老头还因为酒驾车祸和老太一起死掉了!”

“亲爱的。”仙黛尔虽然嘴上说着亲爱的,但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该死的’,她坐直身子,盯着兰登,声音冷淡而又严厉:

“首先,被你叫做老头的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我的继父,那个‘老太’也是你的继母,我的亲生母亲,你应该对他们表示一点尊重。”

“其次,那个‘老头’从来不喝酒,所谓的酒驾让人怀疑。最后,企业破产并不是他们的错,全国的经济都不好,甚至就连底特律那个汽车之城都快要破产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不等她说完,兰登脸部的肌肉就微微颤抖起来,言语从口中吐出:

“那我有什么错?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为了沃尔玛里的一点快过期的打折鸡蛋和肉,我FXXK地等了快一个小时,然后还要拎着两个重的要死的袋子等半个小时的公车,坐个四十分钟,还要在走十几分钟才能到家;在兼职的地方,那个蠢得像头猪的经理折磨了我四个小时,就因为他学不会用电脑,而我为了那几十刀不得不忍受他的口臭!”

“MXX-FXXK的那我做错了什么,要到该死的美利坚,经受这种事!”

“咚咚咚~”

墙壁突然被拍响,传来模糊的人声。

“MXX-FXXK的安静点!”

兰登冲到墙边,更加用力地拍打墙壁,怒吼:

“MXX-FXXK的闭嘴!”

隔壁的人不说话了,兰登侧过身子,靠在墙上,发出粗重的喘息。

仙黛尔走下沙发,站到兰登的面前,学着他的样子把头靠在墙上,握住兰登的手:

“或许我们可以去借一些……你知道的,那种高额……”

兰登低头看了一眼,更加用力地反握住仙黛尔,再次开口,言语中已经恢复平静:

“不,不用。抱歉,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我知道你也非常辛苦。我们一定可以摆脱这里,过上比从前更好的生活。到时候你也不用为了什么狗屁的钱,去不喜欢的杂志社上班了。”

仙黛尔望着他,不说话,蓝色的眼睛在夕阳余晖之中,蒙上闪亮而璀璨的金色。

房间陷入到一种嘈杂的安静之中,电视机里的汤姆猫发出夸张怪异的声调,还有隔壁男女混杂的祈祷声模糊可闻。

“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版权:起点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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