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爱,一半是自由
最新章节
书友吧第1章 前言
随笔还是小说?本书的奇数章节属于随笔,尽管它们是以对话体形式写成的;偶数章节则属于叙事文学,它们都是发生在那不勒斯的真实故事,有的是以第一人称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有的则是从当地新闻报道或民间故事收集而来。马罗塔和柏拉图在本书起着向导性的作用:马罗塔使内容变得生动有趣,柏拉图引导着贝拉维斯塔教授和学生之间的对话。教授充当着苏格拉底的角色,而他的学生们有点像失业的哲学家。希望上帝和读者们能理解我做这样的比较,这里是对体裁类型进行比较,并非“内容”的对比。
读者既可以只读本书的偶数章节,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阅读奇数章节。本书以古代几何课本的形式呈现,偶数章节讲述的那不勒斯奇闻逸事都体现了奇数章节阐述的哲学观。例如,在教授阐述爱与自由的关系的章节中,他提出的哲学道理都能在偶数章节的奇闻逸事中得到体现。
我在米兰工作时有了写这本书的念头。有一天,我的一位米兰同事决定和家人一起去那不勒斯过复活节,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意大利的“工业三角地带”。我十分在意他对我的家乡可能产生的第一印象,因此整个圣周我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了一系列关于那不勒斯风土人情的普及教育。我向他们展示了那不勒斯小巷子的照片,介绍了那不勒斯独一无二的手工艺,解释了什么叫“毫无隐私”,一直讲到“想想健康”和“孩子的父亲”的修辞含义。当他们回到米兰后,我意识到我的一些忠告相当有意义,也许是我的话使他们对那不勒斯产生了一种友善的感情,为他们更好地了解那不勒斯做了充足的铺垫。
我深知写这些东西会使我成为当下那不勒斯主流知识分子攻击的目标。他们认为,大众对那不勒斯的风俗文化和“永恒的蓝天”充满了误解,这也是那不勒斯最大的敌人。为了不招致同样的责难,我希望读者阅读本书时不要只停留在前四五个章节,如果这本书还符合大家的胃口,请多一些耐心坚持读到最后。读这本书就像读精彩的悬疑小说,只有在结尾才能找到对“东西”的完整而详尽的解释(正好就出现在最后一章)。
那不勒斯当代文学已进入了更迭期: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40年代,那不勒斯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诗人、音乐家和画家。全世界对那不勒斯的印象,就像著名民歌《这是太阳之城》里唱的那样:“这是海滨之国,这里回荡的语言苦中带甜,但它们都是关于爱的语言。”在这场曼陀林音乐会中,唯一“不和谐”的音符就是马蒂尔德·塞拉奥。我总是乐此不疲地向所有想深入了解那不勒斯的人推荐她的书:《那不勒斯深处》。当同时代的其他作家毫不吝啬地赞美那不勒斯时,塞拉奥却以独特的视角描绘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那不勒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那不勒斯文学潮流忽然发生了逆转:赞美海洋、太阳和那不勒斯人的文学作品会遭到唾弃!马拉巴特、路易吉·孔巴涅、安娜·玛利亚·奥尔黛珊、多米尼克·雷亚、拉斐尔·拉·卡普里亚、维托里奥·维维亚尼等,他们想要去除那不勒斯的虚伪装饰,但随着虚伪装饰一起脱落的还有那不勒斯人的脸面。他们即使失去了曼陀林和吉他,在任何场合也都保持着自己的本色。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消费主义极大地刺激了大众的消费欲望,19世纪油画里的赤脚水手形象深受当时的诗人喜爱,但他们的继承者穿着牛仔裤和尖头皮靴、背着包、总把晶体管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却并未得到大众的认可。这个时期也只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作家唐·朱赛佩·马罗塔,他坚持用充满诗意的、永远温柔的笔描绘他眼中的那不勒斯,以及那里的马特德街区、圣路济亚区的帕洛奈托街。
在此,我想厘清一个概念:对我来说,那不勒斯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着那不勒斯的特点,这和他是不是那不勒斯人毫无关系。我极力反对所谓的“那不勒斯式”与大众之间的假想联系。我认为,如果人们不放弃早已习惯的生活方式、态度、思想和传统等,却希望提高生活水平,这是痴人说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那不勒斯也许才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很明显,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名人都曾全心全意地爱过、如今仍然爱着那不勒斯:奥尔黛珊、雷亚、孔巴涅等。但是,他们希望方言消失,因为他们认为这就像是在驱逐一个魔头,有利于那不勒斯人更好地融入意大利这个国家。但在我看来,这就好比因为爱得太深却要杀人。若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改说英语,毕竟现在意大利的政治经济也没有那么显眼,取而代之的是欧洲。塞尔瓦托·帕隆巴是我的朋友,同时也是一位细腻敏感的那不勒斯诗人。他几天前向我读了西西里诗人伊格纳齐奥·布蒂塔的这些诗句:
一个人
被锁链捆住
被洗劫一空
被封住嘴巴
他依然是自由的
被抢走工作
旅行的护照
吃饭的桌子
睡觉的床铺
他仍然是富有的
一个人
当他遗失了
永远失去了
从父辈处继承的语言
才会变成奴隶和穷人
我希望能直接用方言写我的“东西”,同时又渴望让我的那不勒斯以外的朋友们能听懂,因此我想出了一种特殊的写作方法:我先用方言在录音机前朗读所有文本,然后逐字逐句地把这些那不勒斯词汇翻译成对应的标准意大利语,以便所有的对话都能保持那不勒斯方言的语法结构。
想要更好地融入那不勒斯当地氛围的读者可以尝试在阅读本书时,在脑海里想象那不勒斯方言的语音语调。
好了,现在我们把话语权留给贝拉维斯塔教授,门卫助理塞尔瓦托和萨维里奥。萨维里奥在现实生活中叫根纳里诺·奥里玛,没有固定的工作,并且像他自己所说,他总是有空。
卢西亚诺·德·克雷申佐
罗马,197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