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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松林

蓝星,夏国,洋城第二中学。

下课铃响。

徐砺不紧不慢地收拾课本。今天是最后一天上课,过了周末就要高考,高中的课程对她早已烂熟于心。不过课本太多,昨天已经收了一部分课本回家,今天依然装了整整一大书包。

书包背在背上,让她稚嫩的身子显得更加娇小。

微笑拒绝了同桌的帮助,快步走出学校。作为破格跳级就读的学生,她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时间仅有半年,对学校、对老师、对同学都谈不上有感情。实际也难以建立什么感情,这里的人看她只有13岁,都把她当成小孩。她很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却懒得解释什么。

热闹的大街,筒子楼、瓦片屋、电线杆、三轮车、开得飞起的公交车......

徐砺稳稳地拽着书包带,快步走过斑马线,上了一座X型的天桥。感到有些累,在天桥中央的金属雕塑下面的长椅坐下,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休息,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金属雕塑。

五十公分高的底座上托着一个青铜制的地球仪,地球仪的顶部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铜大鸽子。

底座上写着:“未来号立交桥”几个大字。

徐砺对这座桥的名字记得很清楚。这座桥是三年多前洋城团市委发起筹建的,当时自己所在的小学响应得很积极,连续两个月组织学生在星期六上街卖汽水凑款。自己就跟着大部队一起,提着小篮子边走边吆喝老师编的口号:“汽水汽水,两毛一瓶,天桥集资,利国利民......”

想起汽水,徐砺有点渴了,下桥后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一瓶沙示汽水。不想交5分钱的押瓶子钱,就原地一口喝光。酸酸甜甜冒泡泡的感觉让女孩心情大好,眼睛和嘴角都眯成了缝,一路步伐也轻快了很多,走着走着有点蹦蹦跳跳起来。

回到洋城第一棉纺厂的小区,远远看见似乎有熟人,徐砺赶紧缓下步伐,面无表情地回到家。

她家住在二楼。由于父亲是棉纺厂子弟校的副校长,厂里面分房子的时候给予了特别优待,一家四口分到了四间屋子。虽然筒子楼不存在套房一说,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还要经过公用的走廊,但已经比大多数职工的住宿条件都要好了。

徐砺比较早熟,5岁开始就独自占了一间屋子自住。打开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在置物架前站了两三分钟,选了一张港湾群岛当红歌手池子君的磁带《记忆中的月光》,放到录音机里。

音乐声中,女孩穿上拖鞋,换好睡衣,慵懒地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逗弄着空气里的尘埃,女孩神飞天外。

好一会儿,磁带的两面都放完。

女孩有些饿了,找到钥匙走向父母住的房间。敲了下门,无人应。打开,里面既没有人,也没有留饭菜。

徐砺望着空落落的房间,眉头有些皱起。回自己房间又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父母仍然没有回来。在饿肚子和见不想见的人之间纠结了一会儿,徐砺叹了口气,重新穿戴整齐往西边的一栋楼走去。

厂里职工住的筒子楼都一个样,但显然西边这栋楼的日常卫生管护没有徐砺她们家好。刚进到5号楼楼梯,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不用说,就是附近的那些小破孩的杰作。

到了5楼,眼前的场面有点出乎意料。一大堆人挤在513房间的门口议论纷纷。徐砺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

门口人都认得徐砺,知道这小丫头不好惹,纷纷为她挪出地儿。

屋里面,樊敏正哭得六神无主一塌糊涂,身边一个瞎了眼的小孩正笨拙地尝试安慰。

徐直军站在阳台上,眼神有些呆滞地抽着烟,其左手玻璃烟灰缸中已经按死了好几根烟屁股了。

徐砺看了看屋内,到阳台处望了望厨房,又走回樊敏身边:“妈,我饿了,回家做饭去。”

樊敏无动于衷,依旧哭个不停。

一边徐直军把手中的烟又按死,耐住性子说:“先把你哥找到再说吧。他已经整整一天不见人影了。厂里保卫科的刘科长马上就会带人来。”

徐砺冷冷一笑:“哥?我只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哪里来的哥?”

徐直军有些火起:“细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抬杠?我说的是你姐夫。”

徐砺不说话了,视线飘向屋子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片,照片上姐姐旁边的那个人笑得还是那么让她讨厌。

没过一会儿,厂里保卫科的人来了。刘科长是一个黑黑瘦瘦的矮个子,相貌丢在人群中认不出来,唯独眼神非常锐利。

刘科长详细地问了徐砺姐夫的情况,又看了看表:“越往后拖情况越不妙,还得抓紧把他找到。”

接着把带来的人,以及屋外看热闹的职工都召集起来,分成六个小组,分头去寻找。徐直军也跟着刘科长他们去了。

徐砺和樊敏、瞎眼男孩在屋里呆了一会儿。

见母亲仍然悲伤不能自已,心头一软,便说:“妈,你放心吧。他,他不会有事的。”

樊敏还是哭个不停。

徐砺小声安慰几句发现没用,便不再说什么。坐了一会儿,听到樊敏身边的瞎眼男孩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看了瞎眼男孩两眼,徐砺索性站起来,卷起袖子走到厨房做起饭来。

这一夜好找,参与寻找的人员数量不断扩大,从先前的十几人,到后来人拉人,竟扩大到两三百人的规模。

一直到晚上四点多钟,依然搜寻无果,刘科长才做主暂时解散了搜寻的队伍。

徐直军千恩万谢地把刘科长送下楼,又赶紧从自己家搜出一条烟来追上去分发给保卫科一众人,这才返回屋子。

坐下喘匀了气,又点了根烟抽着。徐直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樊敏,便对徐砺说:“带你妈妈回家,我和汤圆留在你哥家守着。”

徐砺点点头,好说歹说哄着樊敏回了家。安顿好樊敏,徐砺回到自己房间,锁好门,鞋子也不脱就直杠杠倒在了床上。

整个脑袋一片混乱。看着天花板,吊扇一闪、一闪、一闪地切割着白炽灯的光亮。

发了好一会儿呆,徐砺坐起来,掀开床边墙壁上贴着的王琴海报,从中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法国梧桐树的叶子扑满大地,一对青年情侣和一个小女孩正在嬉闹。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相纸略有些泛黄。虽然是彩色相片,显像的效果也完全谈不上好,但却把三人的笑容还原得很传神。

徐砺盯着相片看着,看着,不觉眼前一阵模糊。

如果他这次真的下来陪你,你会高兴吗?

姐姐。

徐砺迷迷糊糊,极端困顿,却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晨曦初现,刚有了一丝睡意。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徐砺翻身就爬了起来。

打起电筒,骑上徐直军的自行车就往苍松岭行去。

这几年,洋城有几句话形容人生圆满:吃在得意楼,玩在盎夏街,乐在黑天鹅,死在苍松岭。其中苍松岭就是全市最大的公墓所在地。此山离市区中心仅三公里,其海拔高度却达到了四百多米,葬在此山之上,不仅可以与满山松林为伴,更可俯瞰整个洋城。对故去的人来说,无疑是风水宝地。

没用多久,徐砺就轻车熟路地来到徐悠的墓前。

这时候太阳已经透亮,阳光穿过朝霞,在一片片松林中留下斑驳的影子。

那一块小小的坟墓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倚靠着墓碑,抱着吉他,睡得正香。

徐砺知道昨天是姐姐姐夫的结婚纪念日,看向姐夫的眼神从严厉转向柔和。

风吹松林,哗哗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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