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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回1998

咚咚咚!!!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张飞宇从睡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光秃秃的天花板,以及一只老式白炽灯灯泡。他微微一怔,我不是在威斯汀大酒店么,这是在哪儿?

张飞宇赶忙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彻底愣住了。

这是一间七八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头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周慧敏的古装海报。靠窗的位置有一张书桌,上面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学习资料资料,以及一本台历。旁边是一张电脑桌,上面摆着一台联想486电脑。旁边有一个朱红色书柜,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书籍。靠门一边有一个带穿衣镜的朱红色大衣柜,柜门上插着钥匙。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做梦吧?

就在这时,张飞宇注意到了屋外的争吵声。

一个男人愤怒地吼道:“让张建国还钱。”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叫嚷道:“张建国死哪儿去了?让他出来!”、“赶紧把钱还给我们!”、“还钱!快还钱……”

一个女人略显委屈地道:“建国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坐吧,我给你们倒水。”

那是无数次在梦里梦到的声音,那是母亲魏红的声音。张飞宇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个无形巨人将他的心生生撕成两半。

魏红是青州钢厂工人,父亲张建国原本是钢厂销售科科长。由于长年在外面跑,他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的时代,赚钱机会特别多,只要敢打敢拼,就能成就财富神话,于是,他毅然下海经商。

张建国炒国库券赚到第一桶金,随后转战股市炒原始股。他投资的第一只股票是电真空,买入了1万股。当时电真空面值100元,半年后股价涨到800元,张建国将股票脱手,赚了600多万。随后两年里,张建国通过炒原始股,赚到近亿元身家。

1993年的股灾中,张建国资产损失过半,一位朋友亏得倾家荡产,上吊自杀。张建国看到朋友留下的娇妻幼子无人照管,很是难过,觉得炒股确实能赚钱,但风险真的很大,一不小心就可能家破人亡。他不希望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从此退出股市。

张建国利用国企改制的机会,收购青州钢厂。他将全部资金投入钢厂,引进设备,改善经营,让濒临破产的钢厂重新焕发生机。张建国犯了很多企业家共有的毛病,盲目多元化。在钢厂效应好转后不久,他接连兼并多家经营不善的国企,成立恒泰集团。到了1996年,他见房地产市场火爆,又开始搞房地产。

多元化经营让恒泰资金链非常紧张,突如其来的亚洲金融风波更让公司雪上加霜。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亚洲地区对钢铁需求下降,钢铁企业大量破产;与此同时,房地产企业大量停摆。为了解决恒泰的资金链问题,张建国只能不停的贷款和借债维持经营。

到了98年4月恒泰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张建国公司资产大概值2亿元,债务却高达4.6亿,向社会借款的1.9亿元中,企业借款只有4000万,其他借款对象均为个人,大部分是高利贷。由于恒泰没有能力还钱,债主天天上门要债。

张建国不堪重负,最终投河自尽。

魏红是个看上去温婉,实际上非常要强的女人。她无法忍受别人戳自己脊梁骨,作了一个很多人难以理解的决定,替夫还债,至少要把欠亲戚朋友,以及厂里工人的钱还清。不久之后,她离开青州,借钱到南城租了间房子,到夜市摆地摊做生意。

由于积劳成疾,2008年魏红离开人世。张飞宇在遗物中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记满了这些年母亲偿还债务的情况。他意识到父亲留下的债务是压在母亲心头的一座山,不还清债务,她的灵魂就不会安宁。他在母亲坟前发誓,一定还清债务,让母亲安息。

2010年,张飞宇把握住了棉花期货大行情,手里的20万先变成600万,然后变成4个亿。第二年,他联手西狂林广茂做空棉花,击溃南帝叶庆均,又赚6个亿。

这年春节,张飞宇回到故乡挨家挨户还钱。恒泰已经倒闭13年,债主们对拿回本金早已不报希望。他们拿到钱后非常震惊,也格外感动,都说,你妈是个了不起的人!

还完父亲留下的债务,张飞宇在母亲墓前将账本一页页撕开,用火点燃。

一阵清风吹过,纸灰漫天飞扬。小时候给爷爷奶奶烧纸,纸灰飞扬,母亲总说,爷爷奶奶来拿钱了,你看他们多高兴啊。看着漫天飞扬的纸灰,张飞宇泪流满面地说,妈,债还清了,咱们再也不欠谁的了,那些人都夸你呢,都说你是他们见过最了不起的女人!

张飞宇抬起头,看向碧蓝的天空,仿佛中他看到了母亲灿烂的笑脸。

张飞宇揉揉眼睛,穿衣镜中的自己没有白发,没有皱纹,穿着一件过时而又土气的天蓝色T恤,一条深蓝色咔叽布裤子,脸上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朝气。

这是我十八,岁的模样,看起来真青涩啊!

多好的年纪啊,要是能像小说中那样,重回十八岁就好了!

自从还清老爸的债务,我就没有做过债主上门要债的梦!怎么今天又开始做了?不会是去年春节忙项目,没时间回老家给爸妈烧纸,他们给我托梦吧?

张飞宇看向紧闭的房门,对着房间外不住向债主解释的魏红,轻声道:“妈,去年春节确实走不开。你不要生我的气,今年春节一定回家给你和爸烧纸。”

1998年7月15日。

台历上的日期让张飞宇目光一黯,气管里仿佛塞了块石头,堵得难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就在这一天,父亲跳河自杀,那个曾经温暖幸福的家庭从此碎裂。

要是能回到这一天就好了!要是回到这一天,我可以将老爸救下来,以我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他的债务还掉,妈就不用去夜市摆摊,就不会积劳成疾了!

要是真的能回到这一天就好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疯狂的叫骂声,又有新债主上门。

叫骂声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魏红委屈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打人啊?”

那女人大骂道:“打你是轻的,欠钱不还,你全家都该死光!”

张飞宇心头的怒火就像点燃的火箭般腾空而起,就算是梦里,也不允许你们打我妈!他骂了声“草”,杀气腾腾往客厅走。他走得急,膝盖不小心撞到椅子腿,疼得龇牙咧嘴。他一边揉膝盖,一边骂道:“真倒霉,走路被椅子撞,疼死……”

仿佛被人按停止键,张飞宇突然愣住了,嘴巴微微张开,眼中闪着惊疑不定的光。不对啊,如果是做梦的话,不会感觉到疼的;可现在我被撞到的地方真的很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穿越了,回到了1998年?

张飞宇在资本市场搏杀多年,见过无数风浪,遇事极其冷静。他马上回想事发前的情形,昨天他在公司忙了一天,凌晨一点过回到威斯汀大酒店。由于太累,脸澡都没有洗,直接倒在床上。突然他心口一阵刺疼,呼吸变得困难,他想要喊,可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也根本动不了,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猝死!我猝死后穿越了?可能,不,应该就是这样!

金融行业是高危行业,猝死不是稀奇事!我因为超负荷工作,猝死在酒店!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因为对爸妈去世的执念,我的灵魂没有飘散,穿越到了1998年7月15号!

穿越到了老爸自杀这一天!

张飞宇打了个激灵,低头看手腕上的石英表,现在是下午二点四十七分。父亲是在下午三点零五分左右从威远大桥跳下,溺水身亡的。父亲自杀时,有路人经过。据那人回忆,父亲自杀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现在是二点四十七分,距离三点零五分只有十八分钟!

也就是说,十八分钟后老爸就会从威远大桥一跃而下!

张飞宇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到天灵盖上,浑身一颤。

威远大桥在威远镇外面,离这里有两三公里,可时间只有十八分钟!

张飞宇宛如一阵狂风,冲出卧室,冲出家门。楼梯口停着好几辆自行车,一辆捷安特山地自行车格外显眼。他从腰间摘下钥匙一试,果然打开了,是自己的自行车没错。他骑上自行车,疯狂蹬着脚踏板,像一匹出闸的赛马从小区飞驰而出。

七月的青州就是一个巨大烤箱,行人只要出来,简直就会被烤糊烤焦。大家都怕自己被烤成焦炭,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张飞宇蹬着自行车朝威远大桥狂奔,空气呼呼在从他的身边掠过,脚下的水泥路嗖嗖往后退,时间就像粘滞的淤泥想把他拖住,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颗儿子想要救父亲的心。

爸,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当初我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了你和妈妈,但现在不一样!我是期货天王,是掌管数百亿资金的私募老总,你欠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爸,我会帮你还钱的,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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