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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家里来了个小奶狗
“……你总说你忙你忙,我理解你忙,可是你能不能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哪怕一点儿?我跟你分个手都要排期,还排了一个月,万一结了婚,我跟你离婚,是不是也要先跟你打申请,然后再排期?”
对面的陆莞听到他这句话,漫不经心地想:不需要排期,离婚只需夫妻双方分居到一定时间就可以,不过她到时候可能没时间出庭,只能派代理人了。
“我看你这么忙,夫妻义务恐怕都没时间——”
“呜——呜——呜——”
一阵手机振动打断了对面男人滔滔不绝的数落,陆莞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姿势:“稍等。”
对面男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剩下的话强行憋了回去,憋得他脸长了一半。
“……你说刘总?好的,我知道了。安排潘总去慰问一下家属,我等下就到。”陆莞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对面正在跟她分手的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继续。”
很明显,这么一打岔,对面的人连数落她的心情都没有了。他顶着一张驴脸,心力交瘁地做最后总结:“陆莞,或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得陇望蜀:女朋友是个正宗白富美,还是自己白手起家的,我却想要你分给我的时间多一点儿……是,我知道你成功,我知道你忙,我也知道你挣钱多。但是,我不想以后被电话环绕着,你这样的白富美,我高攀不起。我们分手吧。”
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他总算是把这句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陆莞早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好。”
好像刚刚才被甩了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下是正儿八经的前男友了。看到陆莞这样,他十分挫败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即便是他提分手,陆莞也不会有半分挽留。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庆幸,庆幸自己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能找到一个这么优秀的女朋友。
时间一长,他才发现——
他这是走了什么运啊!
即便是分手了,陆莞觉得,该有的风度还是不能丢。她跟往常一样,非常体贴地招来服务生:“买单。”
对方是个小学体育老师,工资不高,不过很符合陆莞的择偶标准:个子不矮,身体不错,长相过得去。难得的是没有事业心,也不存在什么事业,结婚之后有更多的精力照顾家里。经济上面依靠陆莞,就注定了他对陆莞很多时候要客气几分,让她没那么费心。
很好。
不管是长相、身高还是收入,都很符合陆莞的要求,但很现实的是,她又被人家甩了。
看来不管过了多少年,有些男性就是不肯转换一下思维。他们允许同性有更多的时间打拼事业,但对于女性,却总显得有些苛刻。
“不用了!”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对方的神经,眼见陆莞要掏手机,他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陆莞,自己拿出了手机,付了款。
他们在一起三个月,这是他第一次付款。
是在他甩了个正宗白富美的时候。
陆莞脸上连一丝愠怒都没有,她也不强求,甚至还彬彬有礼地问:“需要我开车送你吗?”
男人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那辆保时捷,又看了看面前这张精致美丽的脸,原本怒气勃勃的心,升起一阵无力感来:“我谢谢啊,不用了。”
陆莞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是基于礼节问一下的,并没有真的打算送人。看对方如此识相,她很轻松。
等到人走了,陆莞也站起身,迈着步子朝外面走去。
她今年三十岁,毕业于本市知名外国语大学,在校期间学了八门外语,自幼便是学霸。
自从二十三岁从翻译社辞职之后,她就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外语远程教育机构。借着新媒体的东风,她的教育机构在全国很是风靡。这些年忙着拓展业务,从原来的各种外语变成了现在囊括公务员、事业单位、教师、医生、考研等多种考试于一身的教育机构。
跟着财富一起增长的,还有她的年龄。自从陆莞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她就发现,找个跟她收入差不多的伴侣不太现实。考虑到以后小孩和家庭,她将目标放在了有稳定工作但不是很忙、没有事业心、有一定学历能跟她沟通、原生家庭和睦的适龄男人身上。
但很可惜,这些年她处了好多个,最终都被甩了。
因为她忽略了,这样的男人,往往不愿意找个比自己忙很多的对象。
这么多年来,她的情感状态一直如此,无数现实争先恐后地证明,她的excel表格式对象筛选方法并不靠谱。
陆莞整理了一下袖口,抬手看了下腕表。嗯,去医院之前,她还要回父母那里吃个饭,这个时间应该足够了。
她人生当中第一笔投资,严格算起来就是如今住的这套房子。那是她公司刚刚有起色的时候买的,刚开始还背了贷款,不过一边是清静地加班熬夜,另一边是被父母叨叨叨,还管这管那,陆莞坚定地选择了贷款。
开玩笑,贷款跟父母的管束比起来,让人舒服多了好吗?
她刚刚分了手,虽然父母开明,但也没有开明到女儿连续被人甩了都还要给她好脸色的程度。一想到回去要接受盘问,陆莞硬是把她的保时捷开成了老爷车。
“嘀——嘀——”
身侧传来鸣笛声,陆莞撩了眼皮一看,一个油腻中年男人顶着一颗大头。
“美女,你这车是不是没油了啊?要不要哥哥帮你一把?”
“不用了大爷。”陆莞露出一个牙尖嘴利的笑容,“你油本来就少,还是省省吧。”
这些中年男人,隔段时间不骚扰个女性,就好像体现不了人生价值一样。
他们的人生价值也就仅止于此了。
说完,陆莞翻了个白眼儿,猛地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再不想回家,陆莞也不得不回去。
看着那扇熟悉的门,陆莞认命地叹了口气,将手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哟,肯定是我们家莞莞回来了。”陆妈的声音一听就听出来了,听她这话,家里好像还有客人?
陆莞走过去一看,嗬,还真是一屋子的客人。坐在她爹旁边的那对夫妻,是他们家的老邻居,叶氏夫妇。
至于旁边那个顶着一头卷毛,正冲她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是……叶霁州?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样,陆妈走上前来,拍了她一巴掌:“还不叫人?霁州博士毕业,你叶叔叔和方姨去美国帮他搬东西了,这才回来呢。”
博士?
上次见面还是他去美国上大学的时候,那会儿自己刚刚踏入职场,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匆匆一面,再见竟然是几年后了。
一直觉得自己年轻貌美的陆总看到这张更年轻貌美的脸,陡然升起一股不可免俗的“时间都去哪儿”了的英雄气短。
当时那一面,留给陆莞的印象实在太浅,导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叶霁州的印象,依然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抱着她的腿满世界找尿布的小屁孩儿身上。
如今几年不见……陆莞撩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得出个结论:倒是有几分人样了。
陆总口中所谓的“人样”是这样的:年轻人皮肤白皙,青色的血管处处可见;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精瘦的筋骨,虽然没有肌肉虬结,却自有力量;他身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影子,瘦得跟个纸片一样;天生微卷的头发盖在头上,一双眼睛无差别放送笑意,笑起来跟不要钱一样。
陆莞对比了一下自己,感觉她妈从小这么喜欢叶霁州不是没有道理。
陆莞在打量叶霁州,叶霁州也在看她。
他和陆莞差了五岁,差不多等他懂事的时候,陆莞已经到了人生当中最忙的时候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成天带着自己玩儿,每天回来都是关在自己的卧室里,忙着刷题,忙着备考。
再后来,等他好不容易也忙完,感觉终于可以跟陆莞步入同一轨道了,她好像又在忙着恋爱了。
那次分别,他们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莞被她妈押着过来点了个卯,又忙着出去接电话了。席间,她爸还乐呵呵地“挽尊”:“女儿大了,留不住了……”
如今再见,叶霁州觉得,面前这个人,好像跟以前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妆容精致,神情冷漠中带着高傲,跟以前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女学霸的形象一脉相承。
然而,叶霁州知道,这都是假象。
就在叶霁州打量陆莞的时候,陆莞已经转过头来,摆出“应付长辈专用面孔”,露出一个十分矜贵、十分符合她都市精英人设的笑容:“叶叔叔,方姨,霁州,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两家人从上辈子开始就是好朋友,叶氏夫妇几乎是看着陆莞长大的。
叶母连忙走上前来,轻轻拉着她的手:“哎呀,你看看,这工作太忙了,莞莞你比我上次见你还要瘦。”
嗯。陆莞想,看来她新找的这个健身教练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陆莞矜持地笑道:“也还好。”
正好陆妈端饭出来,陆莞看了一眼:“妈,别给我盛多了,我吃不了太多。”
今天正好是她断食期,多吃一粒米,她回去就要在跑步机上多跑半小时,为了爱惜自己的腿,她还是得管住口。
“又不吃饭?”跟所有家长一样,陆妈对陆莞天天吃草、把自己向着体操队员发展的行为十分不能理解,“我说,你那个什么教练靠不靠谱啊?”
不等陆莞回答,陆妈又转过头来跟自己的好闺蜜说道:“这孩子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每天泡在健身房。她本来工作就那么忙,还要分给健身房那么多的时间,你说,还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所以,陆莞找了个体育老师。
但很显然,在身材管理这件事情上,即便是体育老师,也并不能跟她达成一致。
“谈恋爱”三个字不知道哪儿吸引了叶霁州,他抬起头来看向陆莞,一双眼睛明亮得跟个探照灯似的,加上他本来眼睛就圆,配上那头天然卷,像只……好奇的小狗一样。
陆莞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以为是她妈哪里说话不小心,触动了大龄单身理工宅男的伤心往事,连忙说道:“哎,好了啊,我最近都没去。”
“那你吃这么点儿?”
陆莞看了看那碗饭,又想了想她的跑步机,决定还是不能向肥胖势力低头:“我……我刚才吃过了。”
陆妈并不放过她:“知道要吃饭你还要吃,跟谁吃的?”
陆莞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嘴巴,她干什么好端端要说这个?
眼看着她分手的事情包不住了,陆莞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抢过碗:“男朋友……”
“哦,是‘前男友’吧?”陆爸非常懂她,转过头跟叶家父子说道,“要还是男朋友,没道理不带回来见你们。”
陆莞:“……”
叶父问道:“是上次那个公务员吗?”
“上次?这都上好多次了。不是,刚刚分了手的那个是体育老师,”陆爸说完像是不肯定,转过头来看向陆莞,“是吧莞莞?”
陆莞:“是……”
“我早就说过了,你那个择偶标准根本就不靠谱。什么事业心不强什么学历不能低什么有稳定工作但又不是很忙,根本就是乱扯,换成你干不干?你要是个男人,就是大男子主义,讨不到老婆的。说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信,你找个跟你一样的人不好吗……”
陆莞每次回家都要被她父母唠叨一番择偶意向。她认命地低下头,一双筷子递到她面前。
陆莞抬头一看,正好落入了一双盛满笑意的眼中:“原来姐姐你喜欢这样的啊。”
喜欢……不,她不喜欢。
谁会喜欢个跟自己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人呢?但她这还不是为了现实吗?
她忙,就找个不忙的;她事业心强,就找个事业心不强的;她有钱,就找个没钱的,这完全互补啊!这就好比太极八卦盘,是严丝合缝的合适。可惜没人理解她,不能跟她一拍即合。
真是遗憾。
陆莞心累地接过筷子,只听叶霁州说道:“你一定会找到的。”
“谢谢啊。”陆莞回给他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敷衍道,“你也会的。”
“什么?不行,我不同意!”好不容易这顿类似于批斗大会的饭吃完,陆莞意思意思帮她妈收拾碗筷,一到厨房,她妈就跟她说了个对她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的消息,陆莞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现在不是在问你的意见,而是直接通知你。”陆母说道,“人家霁州单位没分房,你叶叔叔和方姨又打算去乡下一段时间,这里又距离他上班的地方那么远,再说了,他一个人,你让他怎么办?”
陆莞想也没想:“他可以租房。”
“对啊,可不就是租房吗?租你的房子啊。”陆妈义正词严,“到哪儿都是租,索性就租你的房子好了。反正你那房子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来呢。”
可是,她根本就不打算租!
她这么有钱,需要靠租房减轻经济压力吗?嗯?
陆莞就不懂了,这些家长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替子女做主?
即便是富有如陆莞,面对她妈的一些无理要求时,她还是觉得无法拒绝:“你跟方姨那么好,你还好意思租房子给她?”
塑料姐妹情!
陆母将洗过的碗放好:“对啊,你说得很对,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收钱。”
陆莞:“……”
陆莞有气无力地说:“孤男寡女,你就那么放心?”
“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不放心了?要不是霁州从小就长在我身边,你以为我放心?哦,陆莞,”陆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竖起指头,“你是不是对人家霁州有什么企图?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排斥?原来你是心虚!”
她心虚?她为什么要心虚?
陆莞愤怒地将抹布一扔,强硬表态:“不行,总之他住我那里就是——”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叶霁州端着果盘进来,“要吃东西吗?”
陆莞被没有说出来的那个“不行”噎了个倒仰,好半天才缓过来。她将碗放进橱柜,心累地表示:“不需要,谢谢。”
陆妈转过身来,笑得喜笑颜开:“霁州历练几年,更会照顾人了呢。去了姐姐那边,帮阿姨好好照顾她。”
陆莞:“……”
不管陆莞如何拒绝,叶霁州住到她家还是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敢跟父母叫板,可是面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她却抹不开面子。毕竟她是个都市精英,说不出什么“我给钱让你儿子租房子”这种话。
坐在车上,两人一阵沉默,还是叶霁州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不想我去你那儿?”
“不是……”叶霁州如此识相,然而陆莞却不能顺着往下说。她只能忍辱负重地讲出外交辞令,“只是我平常生活不太规律,又很忙,怕怠慢了你。”
“没关系。”他立刻笑起来,“我可以照顾你。”
他笑容太灿烂,陆莞一不留神被他晃花了眼,好半天才适应过来。
看着面前的斑马线,陆莞还是觉得眼睛有些晃。
她想,这小崽子,几年不见,还是笑得那么好看。
“我暂时还不能回家,医院这边我还有点儿事情,你先在车上等我吧。”陆莞一停好车,马上就有快递小哥捧着一束鲜花带着一篮水果过来。
陆莞正要接过来,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将花果拿了过来。她一抬头,就见叶霁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之前坐着没感觉,如今他就在自己眼前,陆莞才发现,这小崽子,长得还挺高。
她本来就不算矮,加上踩了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加起来,这小崽子居然还比她高半个头。
他高就算了,一双眼睛好像永远盛满笑意一样,低头看人的时候,那笑意简直让人惭愧。
以前的那个豆芽菜突然之间这么高了,陆莞有点儿不习惯。她倒退了两步,让自己从叶霁州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中解脱出来,小声嘀咕:“笑什么笑。”
怪好看的。
既然叶霁州想要代劳,那就让他去吧。总裁陆莞这些年出门,身边很少没有助理。今天这个角色,就勉强让叶霁州暂代一下吧。
她刚刚一踏进病房,原本正被家属们围住的潘总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指着她说道:“我们陆总来了。”
他话音刚落,陆莞身边就呼啦啦地围上来一群人。
当先的那个,年会的时候陆莞见过,正是出脑溢血的刘总妻子。
一见到她,那个中年女人憔悴的脸上立刻涌出几分泪意:“陆总,你可来了。我们家老刘这都躺了大半天了,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要是醒不过来了,这可怎么好?”
“嫂子,抱歉,刚刚有点儿私事,来晚了。”
来这儿之前,她刚刚去分了个手。
陆莞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总,转过头来问道:“医生怎么说?”
潘总正要接过话,刘太太就先哭了起来:“医生说……说我们家老刘是积劳成疾,长期得不到休息,压力又大,突发的脑溢血……陆总,我们家老刘自从你们公司创办就跟着你一起打江山,到现在……大把青春耗在你们公司,前两年公司还没有上市的时候,那么大的公司来挖他,他都不肯走,就是念着旧情……陆总,我是女人,你也是女人……你……你可要帮帮我们呀……”
刘太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陆莞见了,扯了两张纸巾,十分体贴地给她擦眼泪:“哎,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刘总名义上是我的下属,其实生活上是我的大哥,你们有困难,我怎么会不帮忙呢?”
她的话让刘总的太太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一些。
陆莞又说道:“你放心吧,刘大哥年纪还轻,肯定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你可要好好监督他,不能让他坐着一动不动、老是吃肥肉了。刘大哥平常的生活习惯就不好,这生活习惯不好,对脑溢血的形成也是很要命的。”
她言笑晏晏,活像刚才在车上甩脸色那货是狗一样。
叶霁州在旁边看着她三言两语就把刘太太的意思转了个遍,心里叹了一声。
果然啊,资本家不是人人当得的。就冲陆莞这说话水平,一般人也赶不上。
刘太太也发现了,正要说话,陆莞连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姐妹好一般,推心置腹地说:“嫂子,你要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经常忙工作的事情,没那么多精力,你原谅一下。刘大哥这个事情,已经交给老潘来处理了。有事情,第一时间跟他接洽,当然也可以跟我说,只要是正当理由,我一定会满足的。老潘?”
潘总连忙应声:“哎,陆总。”
陆莞装得非常像个人:“刘大哥他们家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处理好,知道吗?”
潘总连连点头:“哎,一定一定。自然自然。”
刘太太张了张口,又要说话,陆莞却一把拉住了她:“嫂子啊,我工作也忙,毕竟公司一百来号人跟着我吃饭,没那么多时间在你这儿停留。原谅一下啊。”
她伸手接过叶霁州手中的水果和花:“我来的路上买了点儿水果,你平常在这儿守着刘大哥,也需要补充点儿维生素。千万别累着自己了,合适的话请个护工吧,毕竟还有孩子要你操心呢,你可千万不能累倒。”
刘太太张了张口,还要说话,陆莞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刘太太:“这里面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心意,嫂子你收好。钱不多,但多少是点儿,别嫌弃啊。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情,就先走了,我过两天再过来看刘大哥。他有了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刘太太握着那钱,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潘总将他们送了出来,陆莞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推心置腹,变得一脸漠然。她问身边的潘总:“你跟家属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家的意思是,能不能将老刘评定为工伤。”潘总边说话边打量着陆莞的脸色,见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态度来,因此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笑道,“嗨,我说他们这不是瞎闹嘛。老刘不是在上班途中或者公司晕倒的,怎么可能评定为工伤呢。最多也就是保险公司那边,我们找点儿人,帮他多争取些赔偿金罢了——”
“好,你就这么去办吧。”陆莞打断他的话,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吝啬的笑容,“老潘,他这也是没办法。我也很想帮忙,给他走工伤赔偿,但是,毕竟不符合规定。人情是要在规则当中来给的,否则遗患无穷。懂吧?”
“懂懂懂。”潘总连连点头,收起了自己心里那点儿兔死狐悲之心,并且决定,回去之后,把一直舍不得买的那份意外保险给买了。唉,高管高管,说得好听,他们这些高管,除掉保险费,剩下的钱还不如每天按时下班从不加班的小白领呢。
陆莞见他点头,脸上笑容又放大了一些:“不过,老潘你放心,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应当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的话,多多少少给老潘吃了颗定心丸。
陆莞对待公司员工,虽然称不上家人般的温暖,但该有的福利都有,她说不会亏待,虽然不能指望她真的不会亏待,但总要比其他公司好上许多。
叶霁州远远地看着正在跟潘总说话的陆莞,医院走廊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看上去,好像跳跃的小精灵一样,活泼又雀跃。
可是面前的女子,却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这样的陆莞,精致、美丽、高傲,带着都市精英特有的不近人情。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这样的她,跟叶霁州印象中的她,相去甚远。
印象中的陆莞,是什么样子呢?
她是邻居家无所不能的小姐姐,是很多人需要仰望的存在。在以分数论英雄的学生时代,拥有一张漂亮脸孔的陆莞,带着她的学霸光环,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存在。
天底下,好像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许多年以前,叶霁州好不容易跟她升上了同一所中学,陆莞高三,他初一。那会儿男孩子还没有开始发育,尤其是叶霁州本来年纪就小,看上去更像棵豆芽菜。开学典礼的时候,老师把他安排在第一排,他仰起头,看着台上一脸逆光站着、准备跟新生致辞的陆莞。
那个时候,阳光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她头顶跳跃,连带着少女清雅的脸都变得虚幻起来。
她好像成了光,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受众人仰望。
当然,也包括叶霁州自己。
那个时候,一向乖巧的叶霁州难得叽叽喳喳地跟旁边的同学介绍:“那是我姐姐。”“那是我邻居姐姐。”“嘿,上面讲话那个,是我姐姐。”
……
如果可以,现在他想跟同学换个介绍方式。
对于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叶霁州来说,陆莞的身份,又何止于此?
他们父母都是双职工,陆莞比他大五岁,小时候,叶霁州很多时候都是跟她待在一起的。
那会儿他身体不太好,老是被附近的小孩子欺负,但每次他被欺负了,总有陆莞帮他找回场子。
她找场子的方式很特别,不是打回去,而是逮着人家让背九九乘法表,还要倒背如流。
因此格外受父母欢迎。
……
“嘿!”陆莞走到他面前,挥了挥手,“看什么呢?博士生注意力就这么不容易集中?”
“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叶霁州将神思从回忆中收回来,转过头来看向她,“姐……莞莞,你还记得以前你去十三中物理集训吗,后来我也……”
陆莞脚步一顿,叶霁州走了一截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什么‘莞莞’?没大没小,叫‘姐姐’。”
叶霁州:“……”
可是,作为一个拥有科学精神的理工男,叶霁州注定不会被这小小的挫折击倒的。他立刻扬起一个笑容:“那不是怕把你叫老了嘛,叫‘莞莞’多好。出去跟人家说我是你哥,你更年轻了。”
陆莞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姐姐我永远十八岁,哪是一个称呼能左右的。”
哈?
这是同意自己这么叫她了?
叶霁州努力把扬上去的嘴角平复下来,感觉自己又攻克了一个学术难关,连忙跟上了陆莞的步子,接上之前的话头:“后来我也去了。听说还刷新了你的分数纪录。”
他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莞,后面的大尾巴摇啊摇,像只等着被顺毛的大金毛。
陆莞听了,微微挑了挑眉。
这崽子等了这么久,就是想说他比自己考得高?
学霸就这德行?
陆莞转过头,无视了叶霁州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尿裤子。”
叶霁州:“……”
他为什么要跟陆莞提以前?
他眼睛里的星星像带了音效一样,“唰”的一声灭了。陆莞见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她长得好看,低头笑的时候,眼尾收成长长的一条线,桃花渐次在她眼角眉梢绽开。
叶霁州从来都知道她好看的,可是看到她笑,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陆莞见了,打趣道:“哟,还不好意思了。”
“人,不要尝试否定自己的过去。每个人都有穿开裆裤的时候,关键在于你有没有亲眼看见。”陆莞老神在在地说完,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叶霁州吭哧了一下,觉得他倘若这个时候不上去,陆莞巴不得,于是赶紧坐上去。
她的心情比自己母上大人刚刚把叶霁州塞给她的时候要好些了,叶霁州见了,大着胆子问道:“莞莞,你们公司那个……是不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可能是刚才的陆莞,不符合她在自己眼中的“人设”吧。
刚才陆莞跟人家家属看上去推心置腹,但其实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们生意人打起太极,叶霁州感觉自己这个书生,还真不习惯。
“他说他加班是为了公司,谁知道?病因本来就复杂,国家政策已经做了详细说明,我按照规定办事,有错?”陆莞等红灯的间隙中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初入职场,怕碰到我这样的老板,心生胆怯了?”
“不是……”叶霁州避开她的目光,小声说道,“只是觉得……很艰难……”
那位刘太太,看上去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她说她家上有老下有小,也并不是假话。他们家小有薄产,尚且如此,那其他人呢?岂不是更艰难吗?
这就艰难了?
陆莞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下去。
算了,叶霁州还什么都不懂,他一直待在象牙塔中,对生活的艰难根本没有具体感知。现在跟他说得再多,也是口说无凭隔靴挠痒。真正的艰难,要等到他自己去感知。
生活本来就苦难重重,所以披荆斩棘,过得体面的人才值得敬佩。
“你睡客房吧,楼上第三间,就在我隔壁。我书房一般不用,你想用随便。脏衣服放篓子里,有阿姨收去用洗衣机洗。要干洗的拿出来,贴上标签告诉她,贴身衣物自己洗,你的房间,你想打扫就打扫,不想打扫找阿姨。平常没事儿不许在除了你房间以外的地方裸奔。”
陆莞交代了一堆,想了想,补充道:“你妈既然把你交给我了,我就有义务为你把关。我从不带异性回家,我希望你也是,当然,同性也是一样。”
“暂时就这些了,其他的以后想到再说。行了,”她自觉自己现在算是叶霁州的临时监护人,她进入角色很快,说完这些,她在叶霁州肩膀上拍了一下,“去看你的房间吧。”
陆莞这套房子,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腐朽的资产阶级。市中心地标性建筑的顶楼,楼下就是酒店,原本考虑到售卖,开发商修的是小户型,但陆总非常豪气,一出手就是上下两套,她自己拿来打通,做成了跃层。
每次陆妈一来,都要感叹:陆莞,物业怎么不把你拉入黑名单呢?
笑话,物业把她当成佛爷供起来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拉她进黑名单?
只可惜,房子虽然看上去金碧辉煌,但日子过得比狗还糟。
叶霁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到处乱扔着的衣服和书,看样子,钟点工阿姨即便请得再勤,也没办法把陆莞家里给收拾利索。
陆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立刻站过去,挡住叶霁州的视线:“看什么看!小孩子家家,不怕长针眼?”
长针眼?这些衣服里,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叶霁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陆莞脸上不由得一红,恼羞成怒:“去去去,去放你的东西。”
她把叶霁州打发走了,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客厅。
陆莞原本是收拾了两下意思意思的,可是收拾完她才发现,她好像天生命里没这个基因,于是果断地拿出手机,对钟点工阿姨撕了召唤符。
趁着钟点工阿姨收拾房间的空当,陆莞先是卸了个妆,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搬了电脑去了客厅,等她审完三个方案和本季度的KPI报表之后,已经是万家灯火月上中天了。
陆莞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继续在资本的市场遨游一下,身后却传来“咔嗒”一声开门声。
她转过头一看,就见叶霁州换了套家居服,施施然从楼上下来了。
见到他,陆莞总算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那个……”她看了一眼厨房,恍然间好像记起,阿姨已经走了……她减肥,晚上要么不吃要么吃草,不需要阿姨,可是叶霁州怎么办?
很快,陆莞就想到了,她拿出手机:“你晚上想吃什么?”
毕竟叶霁州现在住她这儿,她可不能太吝啬。
叶霁州挑了眉毛,好像不可置信:“你打算吃外卖?”
“不是我打算吃外卖。”陆莞注意力又被工作吸引了,她一边点开一个窗口,一边盯着手机选餐馆,“是你吃。我断食减肥,晚上一般不吃。”
叶霁州好像轻轻叹了口气,陆莞没管他。
小年轻肝火旺,新陈代谢强,吃再多也没事,她可不行。她身上每一条马甲线都是花了大时间在健身房里用钱泡出来的,每一寸赘肉都是对她花出去的钱的亵渎。
这就跟投资出去,自己作死,导致血本无归毫无差别。作为一个一毛不拔的资本家,她坚决不允许。
然而,很快,资本家专注金钱的嗅觉就被厨房里传出来的饭香给扰乱了。
陆莞将电脑一合,走到厨房,只见原本一尘不染的厨房里久违地亮起了灯,昏黄温暖的灯光下,一锅胡萝卜炖牛腩正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地煮着,旁边是一盆刚刚拌好的蔬菜沙拉和一个炒好的豆角煎肉。炒锅里还有着没有装盘的清炒芦笋。陆莞似有所感一般,打开旁边的砂锅一看,里面居然是一锅浓稠的小米粥。
一切美好得好像日本美食番一样。
陆莞眨了眨眼睛,以为她家的厨具都成精了,能自己做饭,正想着要不要开个私房菜馆,就听到身后传来叶霁州含笑的声音:“洗手吃饭了。”
嗯?
“看什么看。”叶霁州走上前来,拿帕子将砂锅的“耳朵”包住了,“端饭吧。”
陆莞没动,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胡萝卜炖牛肉,大荤大油;豆角煎肉,高油高糖;小米粥,高碳水化合物;唯一可以入口的也就是这个清炒芦笋和蔬菜沙拉了。少年,你每天这么吃,不到三十岁,肚子上的肉就会出来,头发就会秃。”
叶霁州端着芦笋出来,只问了一句话:“你吃不吃?”
牛肉和豆角正朝她挥着小手喊她赶快临幸,小米粥散发出诱人的甜香,芦笋已经洗好躺下,就等她了。
陆莞咬牙,忍辱负重地回答:“吃!”
大不了她今天晚上在跑步机上加跑两个小时!
饭后,陆莞一边在跑步机上跑着,一边后悔,吃吃吃,吃个屁!就知道吃完要跑步,她吃个啥!都怪那小崽子,就知道引诱她!
不过,还怪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