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皇天下

第二章夜谈

几日后，已值深秋，北边湿冷寒风北呼呼而南下，窑关外的树林间悬挂的八百头颅，那片区域逐步沦为禁地。自从那日黄昏厮杀下的落幕，再也无人涉足前往，商队以及游民都绕行窑关，恐怕连暗中也只有燕军哨兵和关外敌国哨兵才会奉命前去打探。

窑关燕军营中，这几天兵卒们士气高昂，冒着严寒依旧每日操练，镇守边关重任仍旧一丝不苟地进行。

一座中型军帐中，云天坐在炉火边烤火，身穿棉袍，并未披甲，一手拿着番薯往炉里扔。在帐篷中还有十八人，但气氛并不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

正是那十八位英勇的骑兵，他们每人都有身披一件大棉袍，以此来预防寒冷。

“妈的，这鬼冷的天气就差轰轰烈烈一场雪，怎么样，穿久了寒冷刺骨的甲胄，诸位恐怕早已忘了这棉衣暖和的感觉了。跟着我混，还是蛮不错的，虽然你们嘴上不肯说出来，但心中肯定这么想过？

云天谇了一口，剥开一个番薯，大口吃了起来，表情有些得意，望着那也在帐中另外几堆火炉前烤火取暖以及烤番薯充饥的骑兵们不由得有些好笑。

先前云天说服他们脱下甲胄，穿上御寒棉袍，终究还是费了些口舌。

燕军中军规有定，将士一律不能在卸下甲胄，何况在边关守卫的将士，甲胄乃是军人在战场上对生命的一份保障，它关系到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若是卸掉甲胄，敌军来犯，或是军中集结听号，便不能以最快速度反应，导致延误战机或是战场失利等，这都是军中大忌。

常言道：军令如山，军规似铁。

不过这些在云天认为纯属扯淡，这么冷的天气，将士们身上还得披上铁甲胄，恐怕还未在战场上厮杀，就已经冻得双脚发软，何谈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更何况现在军中士气大增，敌人怎敢来犯，除非他们的首领脑袋被门夹了。

所以，云天厚着脸皮甚至有些无耻，还有些轻微地藐视军规，居然从窑关总指使北关将军秦山那里要来一批大棉衣，以缓解当前严寒气候。

军帐中的骑兵并没有接云天的话，大多数都在人烤火取暖，少数几人还掏出怀中的烈酒，痛饮几口来驱寒。

云天已经习惯了经常被他们无视时候，这十八人的性格有些相似，都属于沉默寡言的那种，不过他也很理解，虽然他们曾经是大将军的贴身护卫，但云天知道，他们更是一支被特殊训练的精锐骑兵，恐怕是如今大燕国最骁勇的骑兵了。

这里其中的道道，云天十分疑惑。

军帐中的温度逐渐暖和起来，但云天听见外面呼啸的风仍有些瑟瑟发抖。

突然帐外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帐门外快步进来一名普通兵卒，弯腰抱拳地对着坐在木椅上云天恭敬道:“统领大人，秦将军传话让您过去一趟！”

云天身穿黑色大棉袍，与他修长的身型还颇为搭配。

虽年轻，但也有两年历练沙场，已有大男儿气概，面目清秀，模样甚至有些俊美，五官分明，轮廓精致，看上去也是相貌堂堂的少年。

那厚实浮肿的大棉袍穿在他身上依旧神采，展现出少年成熟独特的一面。

“不知道将军又有何事？”云天嘀咕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大棉袍的灰土，在十八名骑兵目送的目光中中径直地走出军帐。

“好冷，好冷！”云天同先前那名兵卒来到一座大帐前，立即跳下马背，挫着手掌便急着进了大军帐中。

帐门口的两名守卫只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云天的到来，正要恭敬行礼，而云天大步地钻进帐中，令得侍卫们心中有些不解:“难道统领大人很怕冷？怎么以前没听别人提起过？”

偌大的军账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北关将军秦山，他一身战甲披身，战甲能发出微凉的青光，英姿勃勃，彰显出一股子浓烈的将军威严。

北关即窑关，秦山身为燕国将军，镇守窑关，他也是窑关驻防的燕军中权势最大的人，窑关边防区域里唯一的一名将军。

“秦将军！”云天抱拳行礼道，眼睛一直在观察对方，试图揣测他的心思。

“天气寒冷，喝杯酒暖暖身，我们可坐下谈话！”秦山说完便指了指一旁案座上的一个酒杯，酒杯中冒着热气，显然酒水被煮沸过。

“将军想得周到，多谢。”云天立即道谢。随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感觉喉咙间充斥着一股浓烈与滚烫，身体上的寒冷随之消减几分。

秦山望着面前这位少年将才，满意地点着头，一眼赞赏的目光。

云天在边关两年时间里，秦山将军虽然治军极严，但对他十分照顾，甚至多次包容于他，从而云天对秦山也极有好感。甚至觉得他有些和蔼，这恐怕是窑关所有兵卒中他是第一人能够这么认为。

秦山于云天对坐，从炉子上取下酒壶，又亲自替云天倒满一杯，然后说道：“这次的事情你们做得非常漂亮，八百骑号称胡人部落王牌骑士团，驰骋草原的八百死亡骑士全体丧命于我大燕骑兵利刀下，无一幸免者。消息传入大燕，震惊全国上下，大燕朝廷民心所向，备受燕民拥护，文武百官纷纷赞颂我大燕精兵神武，圣上龙颜大悦，对我边关燕军称赞有加。”

“朝廷兵部也从中推波助澜，在国家财政吃紧情况下，户部立即开始筹集军饷，不久将运来，以解我边关军士饥寒之况。然而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助使我大燕雄兵士气高涨！”

言毕，秦山将自己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又道：“若是此时异族群起犯我大燕边疆，我必进京请奏陛下，调领凉州大军出窑关，定能取得势如破竹之势，进军草原，抹去我大燕多年来边境之扰。”

云天听着秦山豪迈的话，微微笑了笑道：“兵法有言：知战者，屯兵以养气，气足方可为战，战便能胜！”

“你年纪轻轻，便疏通兵法，作战勇猛，乃我大燕之良将，若弃兵道，实乃可惜！”秦山突然惜叹一声。

“将军为何如此叹息？”云天愣问道，心中十分不解。

“镇疆大将军发来亲笔信，要你明日急速启程前往凉州，信上并未阐明有何目的，但涉军中事务多年，但也能够斟酌到一些，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让你去凉州继续领兵，当然那也是能够身居军中要职，前程似锦。”

“还有一种可能是让你回归朝廷，替陛下效力，后面这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你也是当年陛下将你留在边关的。或许，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秦山说完便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云天，目光很有深意。

云天内心深处被深深刺动了一下，但却依旧保持着平静，随即使劲摆了摆脑袋，没有回答什么，这位只有三十岁出头的将军，不仅英武，并且很睿智。

秦山突然又问：“你这两年在窑关也为国流了不少血汗，立下不少战功，作为军人你是大燕的骄傲，你很喜欢上战场？”

“不喜欢，脑袋拴在裤带上过日子，除了将军您之外又有谁会喜欢？我很怕死的！”云天很直截了当地说道。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秦山沉声应道：“你所言没错，死是每个人都会怕的，只是有种东西它能战胜死亡，那才是我一生所恐惧的，我父亲是大燕国声名赫赫的镇国大将军，我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战死沙场，我身为大将军唯一在世的儿子。所以，我的一生便是追求像我父亲那样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追求那种荣耀，让我秦家被万世流芳。”

秦山说完，望着云天突然笑了，笑声不是很大，笑意中带着一丝自嘲，自己为何第一次向一个人吐露出自己的人生目标与追求，对方还只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但少年非少年，一个很特别的少年。

“你在这个世上可有什么理想或者追求？”

这是秦山的问话，云天并没有答，秦山对他真挚地表露出心声，对他有种特别的情感，而他却不能回答秦山，急忙告辞，带着微微沉重的心情然后离开了大军帐，不知为何他不愿向任何人吐露关于人生目标这些问题。

青涩的少年，看上去只是一柔弱小书生，在军中有些小文采，不足为赞，哪能提刀杀人。

但因为某些种种缘由，他不得已断笔提刀，一名小兵开始在边关锤炼，两年磨砺逐渐成效，当年的小兵，已是如今的统领大人，权利不算很高，但他的名字已经被不少人记住。

午夜，没有星辰，有的，只是一片黑暗。

军中探子探来消息，窑关外八百死亡骑士的头颅竟不翼而飞，这对窑关的燕军营中并未造成任何影响，至于那八百骑头颅的去处，定是湖人部落派人偷偷潜入窑关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头颅取走，八百草原骑士替胡人部落征战多年，让胡人部落在草原处于不败之势力，这里面八百骑的功绩很大。

而燕军所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能够预测敌人在半年不在胆敢在大眼边境胡作非为，大燕国全面进入稳定时期

云天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安排人手收拾行装，既然要去凉州也得有一番准备，这是他两年来军营生活形成的习惯。

躺在榻上，云天从湿冷干硬的被褥中取出一本残破的书籍，吩咐帐外侍卫拿来油灯，开始夜读，自幼研读文章，对诗词歌赋极喜爱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军，两年前的断笔提刀的场面依旧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