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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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要命的大喇叭
江城的梅雨天是很愁煞人的。不光雨下得没完没了,空气还闷热难当。每到这个季节家家户户都不时传来唉声叹气声,因为家里的衣服、被褥等什么的,不管放橱里,还是箱子里,都不约而同地开始长毛了!又不能拿出去晾晒,只能用刷子去刷,或用干布去掸,可往往功夫花了不少,效果却并不理想,尤其是那霉味,你不论刷也好,掸也罢,味是总也去不掉的!
田文芝已守着一堆衣服忙了半天了,嘴里不时抱怨着:“这棉衣棉裤还好弄一点,可毛衣上的霉渍,我是一点招都没有,怎么也弄不掉啊!”
毛大年一旁道:“嗐,弄不掉就别弄了!况且,你即便今天弄掉了,明天说不定又长出来了,忙了半天等于白忙!只要这天不放晴……”
毛大年话说到此,就闻得头顶上一阵滚雷轰鸣,就像一架波音737贴着他们家屋顶飞过似的。当然,那不是飞机声,而是一高音喇叭制造的效果。这只喇叭离他们家实在太近了,就架在离他们家窗户不足十米的电线杆上。且喇叭一响就如同一门大炮抵在你耳门旁轰鸣,你会头痛欲裂,甚至觉得整个房子都跟着颤抖。
这话一点不夸张。有人就曾做过这种实验:将一玻璃杯放在大音量扩音器前,结果随着音量不断加大,玻璃杯居然被生生震碎!
随着一阵调试音的结束,大喇叭便正式开始播音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喇叭里男播音员的嗓音带有着浓浓的战斗气息,语句传达的也是压倒一切的战斗精神。只是毛大年和妻子田文芝听着听着,只能相互苦笑摇头对之。不为别的,就为这红卫兵广播站的大喇叭太厉害了。开播才一周,他们一家四口好像都已不同程度地患上神经衰弱症,不但脾气见长,说话嗓门也成倍提高。不提高不行啊!当你的嗓音夹在喇叭声里,你不扯开嗓门叫,谁听得清你说啥呢?只是长期这样下去,那可不是事啊!
不行,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忍受了一个多星期的煎熬之后,毛大年终于下决心找老侯谈谈这事。老侯,叫侯耀奎,是学校负责总务的。毛大年的要求其实也不高,就想让他把喇叭给挪挪位置。然而,即便就这么点要求,那也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说话水平和技巧。说白了,那也就是既要把意思传达到,又不能给人留下任何话柄。当然能不能达到目的,最终还得看老侯的理解力和行动力。
这天早晨,毛大年专程跑到总务处办公室,一进门就见侯主任正疾言厉色地训斥手下的一名小工:“连个电铃都修不好?你到底会不会电工?不会就干脆走人,别在这丢人现眼!”
见毛大年进来,侯主任立马脸色一变,笑容可掬道:“难得毛主任大驾光临,我老侯满屋敞亮,又光辉灿烂啊!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这都什么语句,不文不白的,但能听出侯主任对毛大年还是十分敬重的。也无怪乎侯主任会对毛大年十分敬重,其敬重程度甚至超过对校长的尊敬。为什么呢?用一句话来解释,那就是毛大年的人格魅力实在太强了。
说到‘人格魅力’,很多人会以为它很抽象,不好定义。其实,只要我们平时多些观察,并稍加思考,我们就会发现凡具人格魅力者大多具有这三方面特征:一有道德,二有能力,三有颜值。且这三样几乎缺一不可。
说到毛大年具有超强的人格魅力,那可不是恣意夸张。看完我下面的介绍,你也许觉得这样的人,无论放在过去,还是现在,那都是人中极品,既难寻觅,更难复制。
首先从道德上讲,毛大年从小就是在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氛围里长大的。无论忠孝信悌礼仪廉耻所代表的儒家精髓,还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涵盖的家国情怀,所有这些无不在毛大年的成长过程中一点一滴浸入骨髓,流于血脉。由此,毛大年的道德水准应该不容低估。
其次从能力上看,毛大年是名副其实的能文能武。他是解放前上海震旦大学文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能讲一口标准而流利的英语;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参加解放军,并赶上了解放战争的最后一役渡江战役,紧接着又赴朝参战,和美国鬼子真刀实枪地拼杀过。仅就以上两点,还有谁能质疑他的文武双全呢?换句话说,我们现在的学校里能找到一个这种既耍过笔杆子,又拿过枪杆子的老师吗?
最后再说说他的颜值。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帅’。至于帅到什么地步?为了让大家直接开脑洞,干脆这么说吧:电影明星孙道临大家都很熟悉,而毛大年的外形跟孙道临就颇为相似。如果非要找点不同,那就是毛大年比孙道临个头更高,阳刚之气也更足。毕竟,毛大年是真正拿过枪,打过仗,杀过敌的,而孙道临不论在银幕上演过多少军人,可那终究是演戏,跟真正的军人还是无法相比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格魅力大放光芒的毛大年,你说侯耀奎怎能不敬重,甚至是崇拜?人跟人有时候实在是没法相比。
毛大年部队转业来江城一中工作,一来便担任教导主任。虽说他上面还有个校长,叫朱峰,可朱校长除了资历老,其他什么都不懂,既不懂学校管理,更不懂教学。而毛大年能力那么强,魅力那么足,校内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心目中好像只有毛大年,校长朱峰则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存在,或者说,朱峰就是一个‘影子校长’。
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朱峰在对待学校管理上,基本上是放手让毛大年去管的。说好听点,这是放权。说不好听的,这是赌气!你能,那就什么都交给你办吧!他索性当个‘甩手校长’,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管了!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朱校长的心态和表现终于展现出其真实的一面。这不,随着那场席卷全国的运动的展开,朱校长也好像不再乐意当个‘逍遥派’,换句话说,他已越来越热衷于介入学校事务了。
有关朱校长的事先搁这暂且不表。回头再说说侯耀奎侯主任。
这老侯管的总务科,严格说来就是一个木工房,平常担负的主要工作也就是课桌椅的维修,外加电灯、电铃、广播等维修更换。学校里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只要有需要,都可以直接同侯主任打个招呼,事情大体就能办妥。
老侯以往被大家使唤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近一段时间,他的心态也开始出现了某种程度的扭曲。
道理很简单,连十多岁的娃娃都敢造反了,我堂堂一个总务主任凭啥就被你们人五人六地呼来唤去?老子也要造反?
当然,以上仅是侯主任内心独白,他毕竟也活了四十多岁了,不敢说造反就造反。他在一面观苗头,一面说话口气也变粗了点,也敢教训人了。刚才他不就在训斥手下的小工吗?以前,侯主任可是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毛大年这时接过侯主任的话头回应道:“侯主任,您太客气了,不过,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商啊!”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小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