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四月

取这个名字仿佛是在蹭上海的热度。觉得自己仿佛大学以来就一直在蹭上海的热度：

自我介绍时：

“你哪里人？”

“啊，我上海的”

“哎呀，那你周末可以回家唉，羡慕

“哦，嗯嗯，是的，就是有点远”

研究生出国：

“where do you come from?”

“Shanghai”

“Oh， I've been there， what a modern city!”

“Oh yes， but i live quite far away from the city center”

去深圳工作：

“我去，你居然没有留在上海当收租大少！”

“emmm，我们家也没轮到拆迁”

深刻感觉到，上海真的是一个不会冷场的城市，自带话题热度，帮助我对话破冰，一次又一次；就算对方本身就是上海人，大家还会用上海话寒暄几句，然后吐槽我“哎呀，我好像听不大懂你的本地话”。

也许，这份感情也带着上海人之间的排外感吧，但对于我来说，发生在上海，发生在四月，更大的原因应该只是偶然，以及从过去三四年的绝望中萌发出的一点点勇气，而自始至终让我看起来像块冰块的滞后反应能力，让我一遍一遍想着这些小事，仿佛不写下来时间就没有办法继续流淌，氤氲在我生活的底色中，每一次的对话停滞，每一次的电影谢幕，每一次的梦醒时分，五六点就醒来却再也睡不着的清晨，空无一人的孤独感都会袭来，告诉我，即使每天都在让自己变得更好，你的身边也并不会聚集你想要的人，不会告诉你你想听的话，不会发生你想要发生的事，而唯一可以做的，只是扼杀自己可耻的想象，在没有开灯的，铜墙铁壁般的黑暗中，空洞的看着另一层黑暗。

每个人都在告诉我，为了取悦自己，顺带着也为了撞上更好的求偶机会，你应该再瘦十斤，你应该每天化妆，你应该天天换一身漂亮衣服，夏天做好除毛，冬天脱下羽绒服披上大衣，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医美衣服额外的钱以及早起一个小时的痛苦，所以统统当了耳旁风，并且让自己坚信，谁怕谁啊，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不化妆我就很快乐，每天都是一样的外套也不会有问题，再减掉十斤还要多买小一个尺码的衣服，除毛要弄好几个小时，冬天穿大衣多冷啊，至于对象吗，要是我每天都要这么精致才能见他，那还是算了，再见吧您呐。我喜欢简·奥斯汀忙着matchmaking的Emma，书看了好几遍，BBC的剧更是很多遍，“I have fortune， I am occupied. I should be a rich old maid ”，就喜欢这种富婆的洒脱（后来这句话被大面积引用，我一度生气于宝藏被发现了）。倒霉的是无心恋爱如Emma的我，也陷入了名为卑微的感情漩涡，每天羞耻的幻想着能安逸的抱着他入睡，付出所有情感时间，愿意多花时间化妆，愿意从枯燥单纯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努力寻找一点点新奇的事情发给他，只求他多回一句微信，甚至还妒忌着他的宠物。这也许是每个单恋着的女孩子心里的小剧场，母单多年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了，但是这一次，我决定要告诉他，而不再是做一个只会发擦边球微信，跟他研究生命意义、加缪的西绪福斯、存在主义啥啥啥的小姑娘，我要明确的告诉他，毕竟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再不了了之的结束自己的感情，做一场虽然听起来挺可爱的脑内“小剧场”，但可能只不过是独角戏的东西。虽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即使你经历了很多事情，即使你一个人承受了不堪承受的孤独和恐惧，但你仍旧是被生活裹挟着走的，仍旧是个孩子，即使工作再努力，知道比工作十年的大哥还多的excel小技巧和函数，你仍旧是个可以随时被替换的小白。究竟怎么样才算长大呢？生活追加给你的苦难都一一承受了下来，为人知不为人知的心理活动都被藏了起来，生活总是给你一个巴掌又给你一个甜枣，却又让你活在下次可能只有巴掌没有甜枣的恐惧中，学会向朋友倾诉算是长大了吗？学会巧妙的隐藏自己做一个丑角算是长大了吗？学会完全一个人生活算是长大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因为列的这一些我都不会，也就是长大的基本条件我都不会，更不要说去探究长大的精髓了，所以他们说我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兴奋的等着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生活。也许真的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那样，我配不上我的苦难吧。

春节前夕入职的这家公司，在经历了惯例的地图导航显示明明公司就在身后我偏偏找不到的事件之后，我决定这次提前一天去踩点！虽然在上海上学，但是春节期间宿舍关门了，我只能斥巨资50元/晚蜗居在两人一间的青旅里面。第二天坐着公交车，罕见的跟着导航找对了地方的我，晒着太阳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和满足，在楼下的超市里面买了打折的面包和牛奶，劝慰自己，之后你的工资差不多也就只够这些了吧。于是，在没有向任何人宣告的情况下，我带着自己的牛奶和面包慢慢的又移动回了那个小青旅，等着第二天早上入职。事实证明，一个路痴的人即使在找对这栋建筑物的前提下，还是会在这栋建筑物里面迷路，第二天正式入职的时候进错了门，上错了电梯，找错了柜台，又上错了电梯，早高峰又挤不上电梯，我满脑子都是啊，要迟到了，说的是九点入职的，但没想到磨磨蹭蹭到九点半到工位，其实大家也不过刚到甚至是还没到。

到中午，大家都在努力工作，我看着那些产品介绍发着呆，其实之前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毕竟我的乐趣是欢快的拉数据，用excel算来算去，研究简单的模型，学习sql和编程小技巧，无聊的我只能看着前一个实习生的交接文档，一边想着不能吐槽别人的底稿，要保持礼貌，一边一个个在脑子里列好想改的函数们。中午惯例是社畜们一天的喘息时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一定要满足自己，有新入职的同事是必须要请吃饭的，虽然有些单位就是流动率过高导致团建经费很快就没了，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还是要遵守，工资卑微的实习生如我照理这饭必须得蹭。饭桌上被介绍，并且认识他，入职这家公司到了九个年头，历经风雨，却从来没有想跳槽，虽然大了我七八岁，但感觉仍旧像刚出校门没几个年头，眼里还有那么点傻呆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不算高，我还能看到他的头顶，就是不是很少也不是很多的头发，因为太短可以看到头皮，有点油腻腻的，感觉昨天晚上一定是又加了班没有洗头。

理所应当的他承担起了点菜的责任，毕竟也是满足世俗意义上的男性，虽然没啥决定权，但还是给了他菜单，毕竟他是最熟悉这家餐厅的，迎来送往了多少新人旧人。介绍自己家乡的时候，不是感觉上海人都会主动跳出来吗？但是他好像故意没有接这一茬，在大家都聊着春节回家的时候，他也没有附和我说留在上海的家里，直到后来我听到他和父母打电话时候熟悉的乡音和方言才意识到真的是久违了，出国两年刚刚回来，在家里以外的地方听到上海话，有点激动开心。大家是这么跟我介绍这位仁兄的，“之后你会在一周之内养成他说啥你都可以怼的习惯”。的确是这样的，他就该被怼，妹子在纠结于上个礼拜的dating碰到了无聊的对象，他就会回答“哎呀，不知道这个礼拜的咋样呀，你看看我合不合适呀”，妹子长得很可爱，他也会像撸猫一样，想去摸摸她的下巴。大家都在干活儿的时候，他就会去拉别人一下，踹别人凳子一脚，这些在我眼里都像是小学生的游戏，小时候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我永远是旁观者，看着他们没有任何想法。但是我不是很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小学时候，也有这样一个男生，五年级，曾经是我的同桌，突然间开始喜欢拥抱女孩子，基本上班里的女孩子他都抱过，大家也都是一笑了之，但是除了我。也许他知道，只有我，才会愚钝到把他的卖傻当真。长大了知道了丑角的概念，无论是扮鬼脸想引人注意的松子，或是扮演小丑的大庭叶藏，又或者是弄巧成拙的费多尔·巴夫洛维奇（我刚现查的这名字），渐渐发现就像是这么一类人，不停重复在文学作品中，漂浮在故事之外，想要不存在却不得不存在，想要被人注意却又不大被人注意，是一个不想被认知却又无法被忽视的讨好者，“我不能碍他们的眼，我是浮云、是风、是空气”（《人间失格》）。至于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喜欢上这样的人，也许是因为我也是同类，并且学不会这样如火纯青的表演，就算学会了，也无法让大家都默认其实这些都是伪装。在另一家公司实习的时候，职级很高的专家也惯会这样的，可能也是牺牲一下自己看到周围人气氛活跃了自己也高兴吧。

春节前实在太闲了，大家都没啥事儿做，还提前休了假，组里就我们两个人就很尴尬，他也没有负起责任来跟我搭话，我也没有装作一个好相处的实习生的样子和他搭话，就这么一直重复着微妙的无声尴尬，我每天都想着完成自己的学习计划，感觉他就开着b站点着外卖摸着鱼，我还记得唯一说的话是：“有啥外卖推荐不？”，他笑了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答无可答，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推荐了一家猪排日料店，我就觉得，这是一个不会敷衍的温柔的好人啊，虽然下一秒他就端着外卖进了会议室自己开起了视频无视了我。其实当时我感觉就是喜欢他的，心跳加快，不敢说话，见他就怂，甚至有那么点生理反应，全都占齐了。每一秒无声的时光其实都刻着我每一秒要不要讲话，要不要一起吃饭，要不要一起下去买奶茶的纠结，但是母胎单身且社恐的我啥都没干，就只敢在学习之余，瞄几眼他，知道了他在带薪摸鱼的事实，所以大家电脑还是要防窥膜的。

好几年没在家过春节，一切还是照旧，每天都是惯例的人来，我坐着和我妹妹打牌看电视收红包，大人忙着做圆子发红包，完成春节的资产内部转移。

然后我天真的以为假期结束还是欢快的摸鱼，结果，这位大哥在宣扬自己春节假期有十个饭局的背景下，愣是发了高烧，烧到没法上班，皮实的名声虽然毁了，但还是得在家开着电脑干活儿的，于是气若游丝的给我和另一同事A打了电话，给了配置要我拉数。第一次听到他工作时候的声音，嗯，是我喜欢的声音，深宅多年有点腐的我听到这种声音还是，沉沦的，石田彰，樱井孝宏，这位大哥可以排第三。跑题了，也许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没咋认真听好？总之这个配置改了一遍又一遍，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直到下午，我都没有搞完，这时候，对大哥的这点好感烟消云散了。而A也刚来不清楚，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用了最笨的，最卡excel的方法，晚了三四个小时，发了这个task。

不幸的是，过了两天，命运还是要找上门来的，我的函数写错了，A崩了，我还是反应滞后，但是心也当即一沉，意识到了这份工作的恐怖性，这位大哥也加入了这一对话，“我的天啊，你的模型是不是也用了这个量做输入？我是不是可以辞职了？”“我的天啊，这倒不至于，但是你想想咋补救吧”但是我愣在那里，内心默念着“大不了我辞职吧，啥都是我的错”，眼眶里面忍着眼泪，但是就是不愿意流下来，用着仅剩的一点力气和智商补救完了之后，我一个人默默去了厕所，带着口罩，终于哭了，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我擦干眼泪，若无其事的回到工位，看着天色，永远昏暗的灯光，开始无情的下一个task，大哥默默敲了敲我的桌子，说了句没事儿的，我就赌气出声了“大不了我走呗”。

之后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每天早起，周末干活，请假被叫走，数据对不上，拉的麻烦。大哥说的对，支持工作的只有可爱的小伙伴天天混在一起的幸福感，虽然我觉得就普通没啥过分的事情也挺好了。

每天早上我九点到公司，看着空无一人的工位，自己学习如何打开所有电灯，会为要不要打招呼纠结很久，自己不是元气的人，每天都在泄气，不知道如何摆出一副高兴的面孔去迎接所有人。也有人不是一直都元气满满的，一直丧丧的也是常态啊。但我也知道，大家都希望看到我情绪到顶，所以也会笑着装一装。第二个来的基本上都是他，故作矜持的我，总是装着埋头苦干（的确也很忙），基本无视他，直到慢慢熟稔起来，他逐渐开始跟我主动讲话，打招呼。每天早上的日常就是，我百忙之中抽出那么几秒钟跟他打招呼，他看到之后回到座位，开始说“什么，你又在夸我帅气，来，多夸几下。”就是这么土气的轻佻，你也不知道咋回，一向以新吧叽为人生吐槽楷模的我，因为接不下去他的话，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挫败感。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人都这样，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会停在那里，眼睛看着空洞的地方，我和他都是这样，一不小心停在对方的领域内，就得开始奇妙的对话，因为太少，所以我几乎记得每一次，并且想要记录下来，怕自己偶尔想起来忘记的某一次，没地方记下来，就会很寂寞的忘记。

“我觉得我的人生只要撸猫和找好吃的就够了”

“我觉得没有良心更好”

“我想成为我的猫，被我宠着好幸福”

“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有一只布偶”

“我觉得一直要做个有趣的人有点累”

对于大三的我来说，这几句话都够我引经据典写篇千字thesis，然后发在我的小公众号上，在校内分发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可能也还有这能力。在严肃的又仿佛装着轻快的工作环境中，能够听到有人吐槽一句金句一样的丧丧的话，就觉得特别真实，得敬佩一下，不过这也可能是卷癌末期的症状了。

嗯，我感觉我们也能吃到一块去吧（羞耻），毕竟家里的文化就是坐在饭桌上每天研究炒青菜究竟应该放多少油，红烧肉究竟应该先放冰糖还是后放冰糖，还有什么开一个小时车去吃烤鱼，每天蹲点看人气美食（这节目和弈棋耍大牌估计是上海台们唯一有收视率的节目了）啥的。

大哥：“你外卖想吃啥？”

我：“你知道B吗？某上海早餐店？挺好的，而且又便宜，点一次可以吃一天”

大哥：“听起来不错，我瞅瞅”

于是我们一起点了外卖，成为了别人眼里午饭吃着豆腐花饭团小笼包的奇怪党，甚至还在想着要不要再来一碗小馄饨。开外卖的时候，我撕拉就扯了纸袋子，干净利落，他一个个把为了固定纸袋子的订书钉包了下来，慢慢放进抽屉里，我一脸奇异的看着他，问他你在干啥，他说为了收垃圾的阿姨不要扎到手。对不起，我不善良，我第一反应是你这也没啥意思吧，反正这么小，阿姨不可能划到的，过了一秒钟我才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这是个好人，我真是个垃圾。（该B不出错没问题，之后也多次点了，没咋踩雷，豆浆甚至可以不放糖，就是小时候家门口早饭摊的味道。）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大哥也不是这么的细心，也许是许久作丑角，偶尔饭局会觉得他心不在焉，不接话也不找话题，坐在茶壶边上也不愿意帮人家倒一下水，一起吃饭坐在菜边上也主动不帮人盛一点，点完菜先入座也会按自己方便坐在外面，这些我爸小时候都用白色恐怖教会了我，即使多羞耻害羞，我都谨遵，绝不在饭桌上看手机，发呆，绞尽脑汁疯狂找话题，然后一次次被自己的愚蠢击倒。看到懒得动的他，我也迎合别人开始吐槽，希望他可能要回炉再造一下，然后明明是自己在努力招人嫌的他就开始白我，但也还是帮我盛了离我很远的饭，需要感激。

在这些时候，或者是更久之前，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走之前表白，我甚至提前编辑了微信，又一次次纠结于时间。表白，这两个字，对一个母单多年，从没感兴趣的人来讲，实在是太陌生了。有多种多样的原因吧，觉得喜欢的人不重要，觉得自己不配，觉得对方是高岭之花，觉得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觉得对方会做这些事情，却原来最后都是自己的片想い，人给自己加起戏来，还真的是。。。耻度不一般啊。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能骗自己，一个人是很好，但如果合适两个人也不错。我只知道我可以消化所有的情绪，我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但是我也想要跟闺蜜吐槽吐槽，跟人撒撒娇。最近喜欢的大豆田和她的三个前夫金句迭出，坂元裕二不愧是大佬“一人でも大丈夫だけど、誰かに大事にされたい”（虽然一个人也没问题，但还是想要被一个人偏爱），喜欢掉书袋的我把这句话也夹带私货进了我的表白短信里面，“だけど”这三个字就这么精妙的汇聚了所有一个人也没问题不想将就的人的心情。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听说有个一个人做事情的排行榜，第一好像是一个人去医院，我笑笑，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去医院抽血，一个人旅行，一个人看海、一个人搬家、要不是没法摊人均，我可能就开始饭店巡礼打卡了吧。但是，但是，坐在海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入住青旅看到口吃的店长有点害怕的时候，在市中心因为迷路抱头大哭的时候，抽血时候因为护士找不到血管而捣来捣去的时候，一个人拎着十斤的行李坐汽车从一个国家穿越到另一个国家的时候，好不容易到了旅行地点却下了倾盆大雨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够可以吐吐槽，而不是只能发个呆，然后打开耳机听歌，刷早已荒漠的剧单，毕竟，毕竟，我是个有小剧场的可爱的女孩子，倾诉欲爆棚呀。大哥就完成了我一个人饭店巡礼的梦想，听说他就想做某烧烤店的插串员，在我们帮他问了店员工资和待遇之后，他出来笑了笑，跑了，一个人吃烧烤还会根据肉的特性按手表计时，和不想结婚的男人里的阿部宽一模一样，是我喜欢的样子。

有一天早晨，好不容易挤上了三号线，拼尽全身的力气到了公司，辅导员一条微信：你论文写错了信息，马上回来改。”我怒了直接，但还是努力压制自己回微信的口气，“嗯嗯，好的”还加了个emoji，不忘给主管发了信息请了假，甚至卑微的带了电脑，在路上继续干活，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大哥，我的脸还真不是一般的臭，气人的时候我还真是完全不想注意形象，都去死吧。然后到了学校，发现自己专业写错了，打印店老师就这么直接把封面挂掉就完事儿了，用时不到两分钟，我来回跑了三个小时，正当我气愤的时候，A又告诉我要重新搞一个昨天搞了很久的东西，我当即奔溃了，坐在打印店门外的石头上就抱着头趴着，没哭。clannad里面说“能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和爸爸的怀里”，我爸的怀里我就算了吧，那既然没在厕所，我就更加没资格哭了。回去上班的路上，我决定让自己快乐起来，为了让自己快乐起来，那必须上奶茶甜食呀，正好瑞幸有个9.9的羊毛我还没薅，于是一杯卡布基诺刨冰又是芋泥小圆子下去，我拉肚子了，然后只能去厕所，但是这时候我不是很想哭了，家门不幸，这个厕所堵了，这时候我就真的奔溃了，关键外面人这么多，你也不好意思出去装不知道，想起之前在瑞士的牙买加同事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在厕所门上贴了告示，我决定向她学习，头也不抬的打算去工位，但还好碰上了保洁阿姨，救我狗命。下午为了个公司的笔试，我拼死在六点半解决了所有工作，大哥上来就问我：

大哥：“你要走啦？”

我：“嗯”

大哥：“你要去date吗？“

我内心os：“屁嘞，我要疯狂奔回去做笔试题”

大哥：“你看跟我date可以吗？”

我赌气了：“可以啊，没啥问题”

大哥：“你在逗我吗？我母单的心跳了一下呢”

我：“对啊，我没逗你啊，我倒霉了这么一天了，没力气逗你”

然后我就滚蛋了。

第二天早上，他问我啥时候离职，虽然没有正式申请，但我打算4月底就走，仿佛昨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一遍一遍的问我，想在临走之前跟他说什么，但是我啥都没说，活儿实在太多了。现在想起来，他也许是在等我说了之后就趁着没人拒绝我吧。和大家聊天的时候提到大哥的奇怪属性，语出惊人，老是假装油腻但很轻易就知道是个一眼看穿的真诚好人，

大家说，“虽然他表现这样，但是其实已经不想婚恋，只想一个人过了，只要把他当姐妹就行”

我傻呆呆的说：“他一直在撩别人呀，要不要date，又想摸下巴啥的？”

大家摇摇头，不是不是，你搞错了。

事实证明，的确，傻的只有我一个人。

每个人都会给我这个实习生点事儿做，因为大家发现我还挺便利的，除了他。当然，我也还没有天真到认为这就是他的温柔，推测下来主要的问题原因在于怕别人做错他的东西，毕竟他信奉的是重要的东西不假他人之手，但我其实是那种会故意拎不清的人，在指出了他的狭隘之后，他开始紧张又或者只是不好意思，“不是这样的，我这边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定下来，我需要每一步都做不一样的分析，写出新东西，所以给你不好，带着你走很多弯路也不好意思”，从实习生的角度来讲，走弯路是个很平常的事情，如果一步步都有讲解和原因是很好的提高方式，但这位可能是没理解我意思吧。好吧我决定相信他但从此成了个仿佛可以踩但是最好不踩的雷区。但还有两周我就要走了，他也开始唠叨起来，“哎呀，好像没找你干啥活儿，有点亏呀。”也许，也许从理论上来讲，还是可能会有一点留恋的吧，坐在他旁边的位子空了，即使是见惯了入离职的他也会有这么一些寂寞的吧，感叹一句，虽然做了三个月，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一屏都没有凑满，也许他也觉得有点亏欠，但可能更觉得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每天中午大哥都会午睡，虽然他是个卷卷，中午经常趁着别人午休拼命干活。一开始是趴在桌子上，后来估计渐渐意识到自己年老颈椎不好了，就开始瘫在椅子上睡。我是趴着睡党，即使睡到一半开始胃胀气疯狂打嗝，即使大哥稍微动一下桌子都能吵醒我，我还是宁愿进行无声的恐吓誓要捍卫自己的睡姿自由，虽然之后我也变成了卷卷，疯狂干活。每天看着他睡觉的样子，我就想偷偷拍照，但只有最后一天离职的时候我才敢，偷偷留了一张，苹果还给他自动美颜了一下哈哈哈，真的就像发腮了的大橘。

有一天，他睡醒以来很开心，就像小猫咪一样，对我说，活着就是为了吃好吃的和撸猫吧，我一听，脱口而出，你还想要什么？活着不就是这样吗？然后我起了点小心思，也拉开了悲剧的序幕：“除非你还想脱单吗？”一开始就说过了，我的演技拙劣，都没有加上一个尴尬的笑容，估计五官都是七零八碎的，所以应该得到的是一个认真的答案吧，他摇头说了不。

欺骗自己是喜欢一个人的必备生存技能。即使闺蜜从一开始鼓励我到直截了当告诉我你算了吧的之后，我还是选择了急转直下。

和他单独出去有两次，我都在加班，并且他都不用加班的时候。一次出去买了晚饭，另一次是他以请未来的CFO吃饭为名请吃饭结束后一起坐了三站地铁。

自从大三之后，我就意识到了自己需要让对话flow的责任，虽然我并不觉得对话停滞空白有什么问题，不想说话不想接话题不是正常的嘛，但是在感受到不得不努力填补的时候，我也是会努力一下的。关于这个问题，我甚至在见亲戚的时候，还列了话题清单，等她之前还背诵复习了一下。毕竟和大哥岁数差的比较远了，大家能聊的工作话题，说实在的，都会被认作小儿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个啥，有一搭没一搭的点了个牛肉饭，羡慕着他和同事打招呼时候的自然感，感觉和我在一起就是摇来摇去的，也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在放松，也许也是我地位比较低吧，毕竟他也说过什么实习生都能爬到我头上来，虽然只是开玩笑，不过也算是默认的事实吧，希望如果有一天大哥你们看到这里不要来打我。地铁上的时候，就可能更加熟悉一点了吧，他第一反应是打开手机，准备抓紧难得的时间来一发游戏，我看着对面玻璃里面我们坐着的样子，有一种我故意在做的离他近的样子，他的双腿可能是由于男性习惯还是太胖了张的比较开，我很想提醒他注意他人的安全距离，但是他仿佛意识到了我没拿出手机的事实，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所以聊起了天，我问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还不控人均，他想了一下，说我是他认识的表现比较好的实习生，也有自己的思考，希望我以后能走的比较好啥啥啥的，但是当时我满脑子想的就是，一定是觉得我喜欢他，然后又默默的不想接受我，所以觉得愧疚，故而请我吃饭了，哈哈，我理解错别人意思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类似上次函数写错的错误还是在发生，我可能也是变成老油条的速度比较慢，每次都能奔溃，然后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拼命补救，不断接活，即使没有工资，即使请假了在医院我都一样，也许他也是看到我这样所以才选择放过我这个实习生一码吧。他说，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得好好过，我直接嘀咕了自己的剧场：“那我估计这辈子都完了，不想逼着自己开心。”我不喜欢有人说我爸说的话，听起来仿佛是某个抖音洗脑小视频，毕竟有些人就是生下来就不开心，咋地呢。然后大哥被我吓到了。无论怎样，实习就是实习，我跟主管提了离职，绝不会待过三个月，还有两个星期我就会走。即使有点上头恋爱脑，我还是决定接受外地的offer，放弃这边和其他工作单位的机会。

临走之前是月末的最后一天，对于我来说，开始慢慢习惯把人生的每一个选择定在一个日期上，6月20号从国外回来，9月15号准时回到上海，4月15日定时提出了离职，4月30日下午5点半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交接工作，离开这家公司，在回去的路上退出所有工作群，给所有人致谢，但是我只想好了编辑好了表白的短信，没有想好几点钟发，没有想好几点钟回复，没有想好几点钟奔溃，于是我决定，先去看个电影把。这里就要提到在上海薅电影羊毛的技巧了，选择居民区的小电影院比什么万达要便宜一倍左右，人少干净，满足你对于看电影的一切想象。

电影院里上海老太太在和店员吵架，因为她一屁股坐在位子上，结果位子塌了，上海老太太找小店员说这事情，小店员可能是流露出了觉得这老太太在找事情的神情，所以老太太火冒三丈，叫来了经理，经理一再道歉，疯狂说着这肯定是电影院的责任，然后老太太虽然缓和了但还是觉得很气，直到电影序幕开始而且经理同意让她再免费看两场才开始慢慢坐在旁边的位子上，眼睛慢慢看向前方，争端才平息下来。

照理来说，看电影就想要一堆好吃的，但是我只有一杯离职的时候小伙伴因为感谢我教他工作而给的奶茶，说来惭愧，这位其实和我一样地位感觉也不太高，但是别人认为自己是文明人却又不能明说，这种不能明说的蔑视真的是，让人奔溃，但是只要你希冀不高又足够善良，也许也还是能忍的。我很喜欢她，我觉得她仔细又认真，虽然过于仔细认真的让我觉得她做事情有点慢，但是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欠缺的东西，还是觉得不错的。电影有点血腥，我有点害怕，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我想回请他吃饭不成又提出请他看电影，但是人家巧妙的说五一可能要去买房子没空，但还是可以什么的，就觉得，嗯，差不多结局已经注定了吧，但是有时候就是犯贱，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让所有事情都不再是七零八落，而是落在该落的时刻了，表白这件计划好的事情不去做实在是有失自己平时的水准。在发短信吐槽了电影之后，我很酷带着降噪耳机慢慢走回宿舍，却发现突降大风，本来我脚下生风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比身边的那些老头老太来讲简直是别次元的，而且又要去做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真的是了不起，但是一阵妖风吹过，沙子进了眼睛，耳机掉了，就觉得耳边有那么一阵轻轻的讥讽，嘛，也是我活该了不过。

回到学校之后，我又绕着学校溜达了很久，上海的四月份，空气里充满着甜甜的味道。在我眼里，所有提到上海梧桐树叶的作品都只是在矫揉造作，上海的精髓在不努力发现不了的香樟花以及轻轻飘着的玉兰味道。为了证明是香樟花，我特意买了38元3毫升的香水，在给大家闻了一遍之后，它就不见了，我也欣然接受，好像它的作用仅仅真的只是被闻一遍一样。但是今夜，由于妖风，只有狂放的香气，平时安静趴着的小猫也不见了，只有在我把精心编辑的短信发出去之后，不敢面对微信的时候，两只小猫/老猫一前一后经过埋着头坐在台阶上的我，瞧了我一眼，像是在好奇，又像是在嫌弃。那天晚上，我在狂风中听完了自己QQ音乐的歌单，还特意把表白的第一句话改成了，突然间风大了呢，就像动漫里面经常出现的“急に雨が降ってきたので”一样，现在想起来只想把间歇性文青的自己给捶死。

过了三天之后只记得是个很漫长的夜晚，回到寝室室友已经在睡了，不知道的我打开了电灯，觉得好像不对，又打开电灯确认了一下，才关掉，骗自己手机没电了没办法看微信，又打开了柯南的电影，直到手机电量满格才睡着。梦里什么都没有的我醒来还很高兴，因为如果梦里成真了，那就说明现实都会是绝望。这一天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回到乡下的家里，很困很困，没有打开手机，已经过去快12个小时了，我只敢拖到他的对话框那里，看到有4条新信息，庆幸自己没有把他置顶，就只看到头像上面的小4，而看不到预览框里他写了什么，毕竟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看这四条信息。

行尸走肉般的去奶奶家吃了饭，我爸突然间说要去看我昨天晚上看过的电影（没敢告诉我爹妈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了），于是定了票一脚油门踩过去，我决定，自己要在看电影一片漆黑的时候点开这四条信息。下定决心却反而烦躁了起来，我妈嘱咐我带上口罩的时候，我不耐烦的把头别了过去。

这四条信息很长，第一条说自己还和朋友在一起，过会儿会回信息，

第二条说自己不想和我交往

第三条说以后还可以一起吃饭，做朋友，而且这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四条我忘记了，而且我现在仍旧不敢点开来回顾一下，估计也就是祝我早日找到对象吧。

梗概都在这里，但是我仍旧没有仔细看原因，后来思考了一下，我害怕的是他说不喜欢我，最可怕的是他会说喜欢上了别人。我还不是很相信这话，但是我真的好怕他如果真的这么说了，我会觉得喜欢上别人是因为差距，因为我没有每天化妆、没有每天搭配新衣服、没有再减掉10斤，虽然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要屈服于世俗意见，但还是害怕呀，究竟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敢深想细看的我，当即就回了感谢你这么真诚的回复啦。。。很长，我也忘记了，然后我们就诡异的探讨起来人生规划，啥时候要去国企，啥时候要去考公务员，再也不给资本主义卖命，公司的未来啥啥啥的，我脑海里一直飘着一个词：异化。

又过了四个小时，我向闺蜜报告了首次表白失败的事实之后，才敢细看他到底发了我什么东西，谢天谢地，没有说不喜欢我，他只是不对女性有非分之想而已，觉得我有脑内小剧场挺好的，总之我还可以继续没有后顾之忧的不化妆十五分钟就可以出门。

在被拒绝之后，我理了一下自己喜欢他的各种理由

-对猫咪好，走三步就会提到自己的猫咪

-和我一样，会自己找没人的地方喘息，“我以前都没有午休的，中午唯一的幸福就是在这边的一个小草坪的长凳上晒太阳，虽然还有销售会打电话吓我”

-感觉到氛围或他人情感的反常，但不一定作出反应

-做派有点老

-为人不油腻，有多大能耐说多大的话

-绩效一直不错

-情绪稳定

-能一个人去吃烧烤

-很忙的时候给父母打电话也不会发脾气

-回家就算发脾气了，第二天还会反省自己不能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

-经常主动跟父母说自己在哪里

-想着余生陪伴爹妈

-声音很好听

-跟销售开会的时候，反应很机智有条理，认真听了他开的周会（崇敬脸）

-一直很真诚，会看着你眼睛说话

-挺聪明的，虽然工作了好几年都还不会用$

-负责任，以人情为重，甚至愿意送朋友钱让他度过难关

-朋友很多，虽然不包括我

-会记得把外卖的钉子拆下来

-别人刚教的东西，虽然会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会接受

-大家一起出去AA的时候，即使自己不吃，也会多点一盘大家都可以吃的菜

-每天早上（基本上）都会擦一下桌子，桌子上东西很少很干净

-会给全组人都带一包纸巾

-会定期自己买无糖薄荷糖放在桌上，给所有人吃，我喜欢菠萝味的

-只睡五六个小时，早上会去游泳

-给他发微信永远会回，并且永远是结束对话的那一方，虽然不会开启对话，因为我不是那个人吧（今天不是了）

-觉得一直要做个有趣的人有点累，和我的区别就是我已经放弃了，他还在努力

朋友告诉我说，要说服自己是他错过了这么好的你，但我列下来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切，这些特质真的在其他人身上很容易看到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像他说的那样找到自己的人吗？这样想着，我在淘宝上买下了他常买的薄荷糖，想着在新单位也做这样的角色吧；然后又下单了一个人的日料，想着即使一个人也要快乐吃饭呀；下回了小红书，想没事刷刷他家猫咪那样类型的小猫照片；又玩起了他说仅仅只是在地铁上会玩两局的游戏，也许不是想喜欢他，而是想成为他一样的人吧。

我：“之前有人告诉我我就是接不上梗太笨了才没人喜欢我”

他：“我不觉得呀，我觉得你的脑内小剧场不错。”可惜我给人的印象太浅，就算努力想想也就是所谓的小剧场这三个字了。

他：“难道你在约我date吗？”

我又激动了起来，但是约你你又不去，哼

好像没有人告诉我暗恋被明确拒绝之后的生活中还允不允许继续去暗恋他；我脾气又差长得不好看又胖，到哪里找到和你一样的人呢？你口中的小剧场不过是无数个孤独的日日夜夜，我一个人跟自己讲话的结果；每一个倒时差起来面试的凌晨，我都可以闻到空气中的凉意，胃里的翻搅，打不开的灯，昏暗的纱帘，睡不着的一个一个小时，难以计数的每一分钟；本来以为会从这次表白开始踏出第一步，改变自己，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但仿佛我的滞后的感情除了刺痛还没有波澜，可能这次也需要两年时间才能过去吧。算命的说我会28岁结婚，现在去告他诈骗还来得及吗？你要是结婚了或者有了想结婚的对象可以发一下朋友圈吗？这样我就不用再傻呆呆的问你了；原来说破了之后，要过去更加难啊......

当我拥有你，无论是在百货公司买领带还是在厨房收拾一尾鱼，我都觉得幸福-川端康成

我想，一切都会很美好，你可以和我爸一起研究哪里的东西好吃，带我爸去尝尝新鲜，我爸虽然可能会嫌弃你矮，但他拗不过我而你又那么善良；如果有孩子的话，可以和你的两只小猫咪一起睡觉；如果你来找我，我会提前在冰箱备好咖喱和寿喜锅的材料，边做边等你，如果你觉得这样有点负担，我快速煮个辛拉面也是不错的；爷爷奶奶估计会嫌弃你的市中心上海话，觉得你气势凌人，但是你这么小心翼翼一定也没有问题；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剩下，剩下的只有不被允许的想象。

我被订书机扎到手了呢

回忆，不知算多，还是算少-纯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