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向前，沧桑往后

今天是国际劳动节，昨晚做梦，梦见一个男人，威武，邪恶，戴着墨镜，叼着雪茄，开着奔驰，在灯光辉煌的公众场合见人就吼——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坦白说后面的话压根我就没记住，光听见那一句我就心花怒放，笑着笑着就从梦里醒来，一睁眼天亮了。

我从不反感钱，我只是比较反感挣钱。钱挺好，但挣钱不好，太累了。二十二三岁时，我曾这样设计过自己三十岁以后的生活：没单位，当枪手，哪里有美女就去哪里；世界没有我的名字，干完活拿钱就走，大碗喝酒，四处风流；偶尔也回老家，看看老婆和闺女，在乡下给她们娘俩盖一栋气势庞大的别墅，给咱闺女再雇俩丫鬟。

任何人都别想领导我，我也不想领导任何人；挣来的钱都放门口的鞋柜里，每次出门只带十张。清晨醒来，坐在马桶上做梦，是我最开心最乐意干的事情，什么时候活着，什么时候死去，无所谓，爱谁谁；朋友是拿来忘记的，美女是用来感慨的。

当时朋友问我这样的生活大概需要多少钱，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估计每个月一万就够了。那时我每月收入两千，还要缴纳各种费和各种税，一万是我能想象的极致。谁知几年后，我就真的达到了这个数，早知道当初目标定高点就好了。

但事到如今没有一样兑现的：喝酒已经在节制，美女从来不二过，发了疯一样想挣钱，乡下的别墅没盖成，老房子却被开发商给廉价征收了。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跑步，钱也从来不敢放在鞋柜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看得像块宝一样，含在口里怕化了，放在掌心怕飞了。

前段时间因为欠了一屁股高利贷，仓皇跑路亡命天涯。跑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跟我一样跑在路上的人太多。别人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我才几百万，我跑个屁呀我跑。索性又跑回来。跟一拨又一拨的债主面对面谈判，我现在就这样，反正已经回来了，钱是没有，命有一条。你们要是相信我呢，我继续做我的徽尝道农业科技，慢慢还。我就不相信了，你会把我这半死不活的破公司拿去拍卖。

我就这态度，我说房子就一套，你可以住进来但不许不讲卫生。你们真要逼我卖的话，那我就带上家人去你家住。车子你随便，谁要给谁。后来债主们的态度都好多了，还有人表示可以再借点给我。我说，老子已经半死不活，再借高利贷还不如去死。

愣头青一般混啊混，混到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只有钱是问题，除了钱我不存在任何问题。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悲剧啊！强大的虚荣心与表现欲令我们总想干点什么，生活太乏味了。我不能想象别人每天起床后都在干什么。我一度曾以为别人比我活得更来劲，更有滋味，后来打听了一下，还不如我呢。

大家基本上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慈善界永远都有让你产生不了捐款欲望的郭美美，每一条晋升道路上，永远都有令你大倒胃口的上级或领导，茫茫苦海，芸芸众生，永远堵车、永远违规、永远罚款、永远扣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们是苦逼，强烈需要被拯救。

我喜欢回忆过往，它让我沉静，又让我难受。三十岁之前，我曾发下毒誓，四十岁那年，必须退休。像史玉柱和马云他们那样，功成身退，寄情山水。如今离四十已经不远，茫然中，我却欠下一身巨债。

奋斗从来就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只是很多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不通过奋斗，也就意味着没有未来，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曾经有个非常扯淡的电视剧，也叫奋斗，泡沫般的场景，快餐般的爱与病，蹩脚的忧伤，粉饰的年华，莫名其妙的高潮，却收获到一路飙升的收视率。我只能久久无语。青春的时候，还可以选择梦想的种子。石康或许不知道，青春时，青春是一种罪；不再青春时，不再青春也是一种罪。

回忆过往需要勇气。每每回忆，我总要谴责自己，肤浅而虚荣，浮躁和种种等不及，是过往的代名词。孔夫子的谆谆教导真是金玉良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生最怕的，是很多人不懂得成功后的珍惜，比如我，小有成就后，迅即纸醉金迷起来，肆无忌惮地挥霍。人活着，必须有所敬畏，管你是敬畏历史、敬畏百姓还是敬畏自然。孔夫子几千年就已经告诉我们，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现实中的挫折，能让矫情迅速滚蛋；执迷不悟的，只能死路一条。

想着想着，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二次创业的第一线，重新成为了一只只为债务挣钱的菜鸟，这种感觉真好。但如果上天能满足我的三个愿望：钱钱钱，感觉就应该更好了。不过没关系，老夫生平想做的事还没有没做成过的。在我看来，所有的失败其实都只有一个原因——你似乎不太想。反正三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老子只不过带了一条细小细小的小鸡鸡来到这个人世，现在的一切都是赚的。

恭小兵

2013-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