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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流儿
西都肃州打古自今就是小贫寒地儿,面门朝西,全是荒凉戈壁,往北走,虽有草场小潭,可这好地儿哪是瘦弱多贫的肃州老百姓能去的啊,自打李姓抚朝覆灭,这天下便是以蜀地山川为中界,北分北安,南成南平,除去西都,倒也有东越不过据说是人人袒胸露乳的荒蛮之地,不受教化。
肃州地荒凉,人也荒凉,百日头都要眼巴巴着过,能活一天是一天,男女皆是。
现在正是秋转冬时,若是在江南,倒还是令人感觉舒爽。
但是在西都肃州,凉已多见,寒更杀人,秋气渐高,没有火枫着树,尽是枯叶满地。
“小流子啊,你站着别动。”两个的孩童挡住了另一个小孩的前面,三个孩子皆是粗布衣衫,两人同伙的孩童虽说是瘦弱矮小,可此时他们面前的这个孩子,比他们更是矮了半个头。
“你昨天是不是偷了我阿哥的弹弓,那可是阿爹亲手给我阿哥做的,小孤儿快点给我拿出来。”左边的孩子说着便探头瞪着瘦弱不堪的小男孩儿,右边的孩子也许想表现的凶悍些,便叉着腰,昂着头。
“我没有动你们的弹弓!”小男孩儿向上瞟着眼珠子,弱弱地说。
“你一定是嫉妒没有阿爹给你做弹弓,才偷了我阿哥的弹弓,你要是再不交出来,我就揍你。”左边说话的孩子恶行恶状地挥舞着拳头。
那瘦弱得不能再瘦弱的男孩儿,惊恐地望着那晃悠在他眼前的拳头,兀自憋了一口气,大喊着“我没有。”便奋力向前推了一把,便转身要跑。
尽管兄弟俩确实不壮实,但追上一个比他们更加瘦弱的孤儿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一直不说话的孩子最先抓住了小孤儿的衣领,向后一拉便把他拽住了,后跟上来的小孩再一起抓那孤儿的别处,硬是把他扑倒在路上,接着便是一阵猛踹,嘴里还念叨着,你这没爹的孤儿。
“大猴,小猴,你们干什么,快给我住手。”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喝住了正在下脚的两兄弟,那两兄弟脚下一愣,刚抬头瞟了眼书生,都没顾着看身下孩子如何,便转身飞逃而去。
那书生扮相的人,跑到如今蜷缩在地上的孩童旁蹲下,伸手轻轻地护着他肩膀:“流儿,别动,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嗷。”那书生看着眼前嘴角渗着点血渍地孩子,不禁有些恻隐。
“是张先生.....您能.....收留我几天.....吗,我娘亲.....要是知道我.....打架,又要挨骂了。”那孩子口上哀求着,头却依旧埋在地上,无法起来。
“别说话了,我那里还剩着些药,你娘那里我也会去说的。”张书生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着。
月上枝头,夜风无礼地闯入贫家院里,不愿意轻易离开。
流儿侧卧在土炕上,书生倚在他旁边,轻柔地抹着一块块小淤青,屋里的油灯不亮,那书生要眯着眼睛才能上药。
“你娘那里啊,我已经说过了,说你今日落水,惹了风寒,在我这里住几日便可回去,叫她勿要牵挂。”张书生一字一句地说与流儿听。
那时风寒可大可小却都极易相传,十分棘手,贫苦人家没病医治,若是生死如何全权看命,若是不欲见人,大抵也都会以此借口。
“张先生,大猴小猴他们骗人的,弹弓不是我偷的,我只是悄悄看了一眼,就一眼啊。”说着流儿便觉着委屈,鼻头一酸,后半句便有些呜咽。
书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流儿直直地盯着眼前地土壁,不由得想起,挨打时,他们口中咒骂着自己是小孤儿,此时身上若有若无的刺痛,更加剧了他内心的哀伤。
流儿出生至今未曾见过生父,从小只听邻里伙伴说,他父亲抛下了他们母子二人到南平独自富贵去了,年纪还尚小的流儿听到后总会斥喝他们胡说,争嘴几句,若争嘴不过,身体瘦弱的流儿每每都会落得一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每次挨揍后,也不敢回家,怕娘亲看到此番模样的自己,倒不是怕母亲真的打骂自己,比之更怕的还是母亲幽幽的神伤,到底生父如何,他也从未敢开口问过母亲,怕父亲真成了邻里小孩口中丢妻弃子的薄情之人。
“流儿,你今年已到始龀之年了吧,别家孩童早已入学两年有余了,纵使家中着实困难,这个年纪也该入学了,你难道不想研习经书,以后考取功名,让娘过上一个好的生活吗?”张书生上好了药,给他把衣服盖上,再轻轻地覆上了薄被子。
“张先生,我娘和我说过了,这辈子咱不读书,安安分分做一个庄稼人。”流儿背对着书生,说得十分平静。
张书生听后,暗暗叹了一气,为何流儿祖辈犯下的错,偏要他放弃自己这一生的所求来躲避,若是真让流儿如此窝在田地当一辈子农民,那些死去的人该如何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