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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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吧第1章 人间客 其一
天色渐见昏黄,正是告别的最佳时机,少年挥挥拳头,与白三爷告别。
换作往常,他自然是极不愿行拳当作示礼。可眼下,他认为自己剩下的最值当的东西,也仅仅是这对拳头了。一年未动拳,他感觉有些生疏了,这双拳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只管挥,管不得劲力如何。
只怕是白三爷立在他跟前,饶是飞退个十几米远不可。
少年尴尬,知道自己挥的劲力太大,打得不远处的一棵哭脖子树直颤。
“且去罢,且去罢!”
白三爷看得通透,也不好意思一语道破,只是可惜少年走了,走得太急,太快。
有少年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觉得烦闷,烦闷这时光流水飞逝,如浪涛汹涌,一去则去。如今,少年要走,他也觉得烦闷,烦闷这人走得这么急,如燕纷飞离巢,一去难返。
走也罢,留也罢!
白三爷已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少年,定然是要走的。
少年最不懂察言观色,只高高喊了一声“走了!”,身形便随霞光遁去了。
一年前,青川,山石路,小铺间。
正入秋,风瑟瑟不息,铺旗摇摇不止,人也是,打个冷颤屁颠屁颠地入了小铺。
环顾四周,两仨个一起儿的、四五个成团儿的倒是不少,孤零零一个的实在难见。
打西边正窗前却是有一个。
只不过,人披着黑衣黑纱,晓不得是何许人也。眼尖儿,那黑衣人提酒的功夫劲,早已看清黑衣下是莹雪白嫩的小手。
说是外地人,倒也像,这儿穷乡子僻壤地,大多是干着本分活的粗人,可难见得这么白净的人来。
马颉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他只是觉得稀奇,并不想惹麻烦事。这年头,在外穿黑衣黑纱的人不多,倒是他看见的,个个都是狠角儿!
马颉找个无人位子坐下,他觉得渴了,就喊“店小二,拿酒来!”
店小二听声儿,唯唯诺诺来了。
“客官,咱这酒可多种哩,不知您要的哪一种?”
“说来听听。”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若是内乡人,这天又凉的,当喝庐桥月;若是百愁难解,心中烦闷未消的,当喝松针酿;若是想福来运至,喜字傍身的,当喝沐春醒;若……”
未等店小二解释完毕,马颉挥手打断。
这酒,喝就是喝,当真有那么多学问?
“若我是外乡人”他盯着店小二,笑意难止,“既有愁闷又有欢喜,还想福运傍身,应当喝哪种酒?”
店小二是个明白人,一听,反倒也笑了。
旁人听,只听得出这马颉分明是刁难店小二,可当这人在局中,才自然清醒得很。
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位客官,天下共一家,这酒啊,当样样不差!”
“只管拿酒来!”
“好嘞!”
管他内乡外乡、是喜是悲、是福是祸!是酒,马颉都非喝不可!
酒来了,他是看了个老眼昏花,这瓶瓶罐罐,它还各有不同。
马颉是个实在人,哪管这些,以手化劲,将个把盖统统揭了,三两口就解决了一大罐酒。这气场,也实在是强,惹得周遭人不免凝眼相望。
打窗边的那黑衣,自然也望过来了。
“真是聒噪。”
马颉才听得零星半点,下一秒,寒光已到他的跟前。情急之下,他右手虚按,桌子上的筷筒猛地弹起,刹那间,筷筒上就多了几根银针。
好生凶险!
他要是动作慢了半分,恐怕扎着银针的就不是这筷筒了。
不用多说,这银针,定然是方才窗边那黑衣的杰作。马颉心下愕然,他并未与她有所往来,更和她无冤无仇,为何突然对他下此狠手?
还来不及思考,一记寒光又到了马颉身前。但马颉并不是没有防备,右拳轰出,就要将那记寒光拦下。
只听“轰”的一声,马颉应身倒退半米,吐出一口血来。
自方才起,他已然是做足准备应战了,可没想到的是,那黑衣竟然如此之强,一出手就想将他置于死地。
他调理好经络,从桌上抓一壶酒来,直直灌入口中。酒只喝了一半,就被他吐出来了,酒中混着血水的滋味,果真不太好受。是那黑衣,坏了他的这些好酒!
周遭人心下哗然,这人,受了伤,竟然还敢狂放饮酒,难道是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吗?
“哼,垂死挣扎。”话毕,黑衣动了。
马颉擦干嘴角,也动了。
两人都朝对方的方向扑去,只不过,一人是掌,一人是拳。拳与掌相交,势必要分出高下来不可。
论拳,马颉不愿输给任何人。因为他自小习拳,会使的也只有拳,如果拳头拼不过,那他真没有什么能够比拼过的东西了。他还记得,当年拜师,虹石老祖说他不适合修炼,天生残数,难成大事。但若只练一形,他一定能够脱胎换骨,称霸一方。后来,他选择了拳形,独渉百里,翻撼山,拜拳宜道人为师。
谁知,只练了三日,拳宜道人便命令他,这一生只得修炼一种拳法,那拳法便是《不巍》。
学成后,马颉问拳宜道人为何只许他修炼一种拳法,拳宜道人只答:“一种拳法,就够了。”
拳掌相接,两人各飞退两步之远。
马颉只感觉自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拳入,立即就被陷入其中。而到了一定程度后,竟又被自己的劲力弹开。他知道,恰恰是那种软绵绵的棉花劲将他硬生生逼退。
黑衣虽是想把他的拳劲化了,却不知马颉的劲力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大的出奇。
看不清黑衣容貌,马颉冷哼一声:“你与我有何仇怨?”
“仇怨?”黑衣同样冷哼一声,“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如何,配不配入我衣教而已。”
周遭人听见黑衣说出衣教这个教派,纷纷闻之色变,惊恐异常。
衣教,向来欺压武林,以恶为先。许多宗门教派,或古老的、或新立的,都难逃衣教毒手。烧杀抢掠,在武林中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倘若是衣教去做,任何一个宗门教派,休想有一个活口。衣教,始终是武林中的异类,手段更是无比歹毒。